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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有美人兮,殘花墜2

2024-06-01 20:09:46 作者: 恬劍靈

  從開國君王始,約定成俗一般,後位的人選便一直出在三品以上府邸的貴女中。三品以下官員養在深閨的那些個女兒,以及遠在地方上的那些個赴京師參選的官員女兒,自然而然失去了角逐後位的先天之機。能角逐的,也不過是後位以下的位份。至於民間女子,哪怕一朝氣運纏身被選入了宮廷,也不過是從最底層開始一步步往上爬,到最後也鮮少能有封妃的。

  是以,此次後位的人選兩三個月前便擱在了周欽衍案頭,供他挑選。

  而那些個人選,各個皆是三品以上閨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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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當真的開始選後時,周欽衍卻又不願意那般簡單地遂了某些老臣的願。

  拋出一個兒子定下儲君,是他給那些人出的第一招棋。

  還真別說,一下子就炸出了許多不安分的人。

  「晏兒如何了?可還適應宮中生活?」下了早朝,周欽衍原本打算招幾個大臣去御書房議事,可一想到這個兒子,便又一路往後宮去了。

  他畢竟還是稚子,暫且將他安置在了乾蕪宮。

  張煙杆當即便笑著回道:「晏太子在這宮中可謂如魚得水。短短几日便已令何太傅對他拜服,聲稱再無可對他教授之學。」

  何太傅之才學,當世鮮少能有與之匹敵者。就連他都對那小兒甘願臣服,可見這小兒之才在其之上。

  周欽衍欣慰之餘不免又有些擔憂。早慧易折,古之早慧者,皆易早逝。尤其這早慧之人是一國儲君,那是一個王朝的幸,亦是絕大的哀。

  「擺駕乾蕪宮,本君去看看他究竟是怎樣一個如魚得水法。」

  這頭御輦還未起,另一頭便急急地跑來一個小內侍,一臉為難地跪倒在君王腳下。

  「君上,奴才、奴才奉……奉老君後之命前來……前來……」話說得吞吞吐吐,讓人有衝動直接一腳踹上去將他嘴裡頭的話給踹出來。

  「何事?若再吞吞吐吐御前失儀,先杖責三十再說。」張煙杆揚著公鴨嗓怒斥。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直接將那內侍的結巴畏懼之症給嚇到了肚子裡。

  小內侍再不敢犯渾,一口氣不帶喘地飛快說道:「老君後請君上行行好別再讓晏太子去折騰她老人家了。她說她身子骨不好,實在是招架不住晏太子這動不動就和她高談闊論動不動就談論佛法。她那謄寫的佛經也經不住他摧殘了。君上若是無事,還請將晏太子領回去。」

  自從「遺詔」風波,老君上和老君後被軟禁了一陣子。周欽衍敲打了他們一番之後到底還是沒有對他們下狠手,又給了他們一定的自由。

  畢竟這選後是國之大事,老君上和老君後辭世也便罷了,既然在位,定然是要參與主持的。

  只不過周欽衍未料到的是,周崇晏這小子竟會跑去折騰老君後。老君後吃齋念佛,也最是喜歡旁人說她擅長佛法,結果這小子竟跑去和人家談論佛法。他是不知這小子在佛道上的造詣的,可卻明白他絕對有讓人吃癟的本事。

  這不,老君後就遣了人過來告狀,希望能將這小子領回去了。

  「老煙杆,你親自走一趟鎏佛宮去將人給領回來。」

  周欽衍下了令,內心倒是頗有點兒愉悅。能令老君後在人前失了端莊以佛治佛,這小子倒是給他這個為人父君的長了臉。

  只不過,等周欽衍回了自個兒的乾洺宮,讓宮婢備下了小兒喜食的糕點杏仁酪等物,卻好半晌都不見張煙杆將人給領回來。

  反倒是張煙杆帶回去的一個小內侍跑來傳了口信,說是晏太子眼見祖母辯不過他佛法就趕人,氣憤地跑去找老君上這個祖父評理去了。結果去了老君上宮裡,就被那裡的亂花迷了眼,開始跟著老君上推杯換盞起來。張煙杆在那邊急得沒法子,又擔心晏太子不敢離開,只得遣了人過來回稟。

  「父君這個混帳!竟逮著五歲小兒灌酒!當真是沒個正行,丟盡了天家顏面!」

  一甩衣袍,年輕的君王便欲親自去將人給逮回來。

  *

  已到了午膳的點兒,日頭不知何時早已被天際滾滾壓下的烏雲所遮蓋,黑色壓頂,一場煙雨猝不及防降下。

  因著這場雨,抬著御輦的內侍們走路時難免疾步而行,卻又得時刻顧念著避免顛壞了君王,當真一個小心翼翼。可到底還是失了控,不知是誰腳底一滑,身子挨了下去,抬著的御輦險些就要脫手。

  好在隨身護衛的衛如崢及時出手搭了把手,才避免御輦落地,免了君王墜下御輦的狼狽。

  「君上,先去前頭的抱廈避會兒雨吧。」衛如崢請示道。

  「罷了,也只能先如此了。」

  宮內的建築奇多,如今後宮空虛,這邊的主殿自然也便沒有住進女主子。周欽衍在抱廈內稍坐,內侍開始張羅著果脯冰酪,恭恭敬敬地奉上。

  這邊的抱廈臨湖,極目眺望,竟是滿湖花嬌,接天蓮葉,賞心悅目。煙雨濛濛,那雨打荷葉,聲聲入耳,清脆滴答,頗有意趣。

  也便是此時,隔著那迷濛的艷遇,一湖之距,有女子執傘而立,裊裊娉婷,身姿婀娜。那張面容被那傘蓋遮掩看不清分毫,可她那執著傘的素手卻是指節分明,白皙如玉。那執傘之姿,仿若蒼松翠竹,如一幅最美的山水潑墨圖。

  周欽衍初看那一眼,有一剎那的為眼前的美景而染上興味。

  再看,便有些好奇這女子的身份。畢竟後宮空虛,尋常的宮婢可不敢擅自無規矩地走動。

  再再看,竟覺得那女子的身形格外眼熟。尤其是那舉手投足,與一人重疊起來。

  而那女子顯然也是隔著湖瞧見了他,也無需繞路,而是趁著下雨的興致上了一葉停在湖中的小舟,朝著他這邊而來。

  也便是她搖槳之時,周欽衍才徹底瞧清楚了那人。

  正是浮婼無疑。

  他暗道自己不知何時竟將她的身形記得如此清晰,不過瞧了那身段便覺得眼熟,不過是隔著老遠瞧見那手,便能與她聯想到了一處。

  周欽衍不免想到了那一夜他油盡燈枯,由著浮婼死馬當活馬醫與他易壽。

  他甚至都感受不到所謂的易壽滋味,只是看著她那張近在咫尺的嬌媚面容,鬼使神差的,將她攬到了他身上。

  他的眸光太過於熾熱,仿佛要灼燒她的身子。那種難以自制的感覺,與他那一日在誠寧伯府的假山時強吻她時竟格外一致。

  那一瞬,她被迫壓在他的胸膛上,搞得好似要霸王硬上弓一個毫無行動力的君王似的。

  他突然便覺得挺有趣味的。

  「警告你,別想趁著本君虛弱就偷偷玷辱本君。本君記仇得緊,收起你的小動作。」這是他當時說的,說完還在她腰際狠狠捏了一把,感受著那方寸之地的彈性與柔軟。

  而她……

  他記得沒錯的話,是以下犯上剜了他一個眼刀。隨後便離開了他的乾洺宮,親自用他賜下的令牌將孫裊裊送進了宮。並且還貼心地在寢殿內點了定國公府查到的催情薰香。

  那一夜,他活了下來。

  也是那一夜,他忍受著煎熬,險些與孫裊裊鑄成大錯。

  偏偏這種事於孫裊裊名聲有礙,他無法大張旗鼓地以此為由將浮婼給逮住。只能暫時放任她在外頭逍遙。且還得承受著對三表妹的歉意。

  如今,她竟然自動送上門來了。

  好,真是好得很啊!

  周欽衍面色一沉,當即便走出了抱廈,往浮婼的方向行去。

  「君上,外頭還下著雨啊!」內侍忙追上去,可又發現沒帶傘,又急匆匆地跑去尋傘。這一耽擱,周欽衍已經走出去老遠。

  站在雨幕中,任由雨絲打在身上。長睫眨去雨珠,周欽衍長身玉立,定定地望著湖中央那個不疾不徐搖動船槳的身影。

  她的動作輕盈,舉手投足仿似那最美的煙雨圖,融入了夏日雨中的蓮荷之中,在那奼紫嫣紅中獨成一道靚麗的風景。

  都說不會水之人,會避開水。

  險些溺水而亡之人,更不會輕易靠近水。

  可浮婼,顯然便是反其道而行之。當時在定國公府顯些便溺亡,如今她竟還不學乖,搖著那晃晃蕩盪的小舟,也不怕落入了湖內,再次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劫難。

  「衛如崢,將本君帶到她那舟上。」周欽衍發了話。

  緊隨左右的衛如崢先以肉眼之力丈量了一番與那小舟的距離,又找准了幾個借力點,隨著一聲應喏,他已經施展輕功,扶抱起年輕的君王,踏水而行。

  不過幾個起落,他輕輕巧巧便帶著君王落在了浮婼所在的這葉小舟上。

  小舟因著多了兩個人晃蕩個不停,仿佛隨時都會翻了那船身,瞧得人心驚擔顫。

  浮婼當真是被這憑空出現的人給嚇住了。她花容失色,險些驚呼出聲。

  她最終還是將那聲驚呼緊緊地咽入了喉中,只是停了那搖槳的動作,緊緊地揪住了槳櫓。而另一手的傘,就這麼掉落在了舟上,濺起水花無數。

  衛如崢也趁著這當會兒將潮濕的小舟船板擦拭,用一個軟墊墊了,將周欽衍扶坐了上去。隨後雙手撐住舟身兩側一個運力,便讓這葉在湖中央風雨飄搖的小舟停了晃蕩。

  「瞧你這點出息!」周欽衍與浮婼相對而坐,嗤笑出聲。那俊臉上,還故意露出嫌棄的意味。隨後又一揮手,將杵在一旁的衛如崢給打發走,讓他功成身退去了。

  浮婼被他這麼一嘲笑,當真是又羞又窘,美艷的面容緋紅難退。她咬牙,委婉了聲線,啟唇,針鋒相對道:「那阿婼不如將君上給推到湖裡,看君上是不是也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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