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抽絲剝繭,妾與君安16
2024-06-01 20:08:33
作者: 恬劍靈
剜首還是車裂,浮婼一個都不願選。
就不能給個溫和點兒的死法?
哦,不,活法。
為了護住脖子上的美人腦袋,她猶豫著究竟是該聽,還是委婉表示自己可以不聽不看不想。只不過自她觸及了定國公府的那樁事兒,刀本就懸在了脖子上,有些事,並非她想不聽不看,便能夠躲過去的。
且她骨子裡,其實是個越挫越勇的人。既然接下了,便總還是謀求一個水落石出的。
於是接下去,她便從這位君王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磅消息。
「您剛剛說……長公主她……她竟然……」
明明對方只是簡短的寥寥幾句描繪,她卻已然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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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一國長公主,何等尊榮,與定國公府世子結親前,竟已然與對方先行了那洞房之禮。
廿三之齡,長公主受各方勢力的壓制,最終選擇妥協,給自己選定了棱齊修為駙馬。
沒承想兩人竟在成親前便於長公主宮中交頸纏綿,且還被這位當今君上窺見。
「行了,你別一驚一乍的。此事關乎阿姊聲譽,本君也只將其按下。雖本君撞見此事乃是湊巧,但由此可見,齊修在男女之事上,應是無甚障礙。你莫要胡亂揣度,沒的壞了齊修的名聲,也帶累了阿姊。」
浮婼一陣唏噓:「阿婼明白。」
一國之君都當場看到過兩人纏頸畫面了,那棱齊修的身子自然不會出問題。她所做的這一猜想也就不復存在。如此看來,長公主雖礙於形勢選了棱世子,但對他確實是有著情誼。若不然,堂堂長公主豈會在成親前便將自己的身子交付?
這般來看,長公主如此堅信棱世子並未對柳姨娘不軌,便只能說明長公主確實是對棱世子愛極,堅信他的人品。
思凡閣之事,尚且可以斷言是棱世子與柳姨娘遭了他人的算計。可棱世子買了催情薰香是事實,夜半到柳姨娘房中用那薰香迫使其就範,也有人證。不僅僅是當事人柳姨娘、棱世子的貼身小廝、柳姨娘的乳母陳嬤嬤,還有親眼在水榭見到他與柳姨娘相纏的棱齊苓。
浮婼沉思片刻:「君上,此番又多了一個棱大小姐做了見證,那棱世子的人品,可見一斑。思凡閣棱世子應是無辜,但他對柳姨娘所做之事,卻是無法推脫。您和長公主,確定還如此堅信他的人品嗎?」
周欽衍卻是直接將問題拋回給了她:「人心易變,權勢、地位、財帛、女人……皆可成誘因。浮娘子覺得,他會否易了那顆本心?」
停下手剝荔枝的動作,任由那汁水泛濫於自己的指尖,浮婼答了:「說句僭越的話,若棱世子人品無瑕,品行當真高潔,當年應是不會在婚前便與長公主……」
亦是想到了這一點,周欽衍擺了擺手:「也罷,這一點暫且不論。儘快查清那夜在思凡閣設局的人。」
「是。」這個人,不僅洞悉了那夜苓小姐和柳姨娘約見的時間地點,還讓棱世子也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那兒。苓小姐那夜絕對不會去赴約,此事只有她自己以及賈婆子知曉。對於那個神秘的真兇而言,一旦出手,便必須同時設計這三人。
若要設局棱世子強占柳姨娘,那麼,苓小姐那夜就絕對不能出現在思凡閣影響了對方的行事。可若對方連苓小姐都設計進去了,那麼,對方就必須讓苓小姐和柳姨娘的約見產生時間差,令柳姨娘與棱世子先見面並造成強占局面,讓苓小姐撞見。
這個關鍵點,便是當時傳遞約見消息的人。
「君上,阿婼便先去忙了。若有消息,定派人稟告君上。」
浮婼起身,施行一禮。
人生還真是微妙。
初見這位君王,她將自己低到了塵埃,俯首任其宰割。如今,竟能得了人家的吃食,還能與他如此對談。
上首的君王懶懶看了她一眼,從腰際取了一樣物什,驀地將其往她身上一扔。
她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接過,便見到一塊令牌躺在自己的手心。
「拿著這個,在定國公府上時可不用束手束腳。」
她眨了眨眼:「這牌子這麼好用?」
「還可隨意出入宮廷。」
浮婼還未來得及上揚起唇畔,便聽得他下一句:「若遺失,提頭來見。」
她的唇角瞬間一垮,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哪裡是得了什麼象徵特權的御賜之物,分明便是隨時能屠戮了她的斷頭台啊。
美人云鬢微挽,兩頰生霞,明明艷若桃緋,可卻肉眼可見地蔫頭耷腦起來。周欽衍見她如此,饒有興致道:「浮娘子,本君可一直記掛著你這顆美人頭顱呢。你該仔細著些,別讓本君得了機會摘了你那腦袋。」
浮婼瞧著他那張戲謔的俊臉,怎麼看怎麼討厭呢。
她咬唇,恨不得將他的肉生生剜下一塊,可到底還是屈從於權勢,笑得格外嫵媚妖嬈:「阿婼謹記君上之言,定好生護著自個兒腦袋。屆時,希望君上不要著惱才是。」
*
定國公府。
長公主的院落,孫嬤嬤急匆匆奔入,屏退眾人,便對長公主道:「浮娘子從宮裡一回來便去了大小姐的院子裡,在查那日約見柳姨娘時帶口訊的那個婢子。」
美麗雍容的女子,仿若毫無生機般伏在窗欞旁的案上,看著那天際的殘陽。
「嬤嬤,你說,齊修他……真的碰了柳氏嗎?」
那破碎的聲音,竟還發著顫兒。
孫嬤嬤當即便跑過去,苦口婆心道:「我的長公主殿下啊,您可萬萬不能那般想啊。世子爺品行您還不清楚嗎?那是柳氏和她那乳娘一派胡言!玷辱世子爺清譽呢!」
「可此事不僅是柳氏,還有齊修身邊那兩個小廝也承認了。還有……苓兒她也瞧見了。」
若只是柳氏和那兩個小廝,她還可以自欺欺人。可連苓兒都撞見過那般羞慚的不齒一幕,她還如何自欺欺人?
她今兒個撞見了柳氏和她乳母與浮婼的談話,雖說當時是怒斥對方一派胡言,可心底卻還是產生了迷茫。對於自己的駙馬,自己的夫君,自己千挑萬選才選定的人,終於還是忍不住產生了一絲信任的裂縫。
從柳姨娘處出來,她去找了被軟禁在房內的苓兒。
她死咬著不開口,可最終還是磨不過她,點頭承認了柳姨娘所言不虛。
自她進府,這位小姑子對她嫂嫂長嫂嫂短,親熱有加,甚至還為了她和齊修的感情不被破壞,對柳姨娘產生了殺機。
她如何還敢不信?
這麼多人,都說自己的夫君與另一個女人有染,且這個女人還是被脅迫的。他的夫君如今被關押在刑司局大獄昏迷不醒,而她屢次去見他都被攔在牢門之外。他的證詞在這麼多人證面前,似乎早已無關緊要。
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該如何去堅守自己對他的信任,堅信他依舊是她認識的那個棱齊修?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她不信這都是他編織出來的假象。可那一個個指證他的人,難不成還能串通一氣冤枉了他不成?
「殿下,旁人不了解世子爺也就罷了,您可是與他同榻而眠的枕邊人啊!他平日裡如何,再沒有誰比您更清楚的。您當真相信待您體貼入微的世子爺,會眼皮子淺地被那柳氏迷住嗎?若論美貌,柳氏豈能及得過您?老奴說句粗俗的話,嘗過了您這般的山珍海味,柳氏那樣的,怎可能還入得了世子爺的口!」
長公主經了她的開解,心頭稍定。
她從案前抬首,一張芙蓉面竟早已污了妝容。
霎時,孫嬤嬤便又是心疼地替她拭淚,又是喚丫頭打水。
只不過對著妝鏡,瞧見那洗淨後的面容時,她還是喃喃:「可齊修他,每次夜半離開我的院子,當真去了柳氏的院子嗎?」
光想著怎麼勸長公主了,孫嬤嬤卻忘記了,還有這些確鑿的事兒。
這些被人證實的事兒,又該如何推翻?
她正頭疼之際,便聽得長公主道:「孫嬤嬤,這陣子齊修,確實是有些異樣。」
某些禁忌一旦被打開,便似放出籠子的洪水猛獸,再沒了顧忌。
長公主千方百計隱瞞的事兒,終是道了出來。
「大概是從三月前開始,齊修在床笫之間便不同往日了。他似是極為避諱碰觸我,對我敬重有餘,恩愛不足。而我在家宴上,卻見他對柳氏露出痴迷之色,竟在宴中離席尾隨先行離去的柳氏。」
孫嬤嬤大驚失色:「殿下,這麼大的事兒您怎麼沒對老奴說!這狐媚子是三公子的妾室,當真是膽大包天竟勾了世子爺不成!」
「我見到的也只此一次,我當時未曾離席,也便不知他二人在離席後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更不知齊修是否真的去追她了。此後,我並不曾見他再對柳氏做出逾矩之舉。我也便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可若……若這一切並非我臆想……」
「不不不,殿下您不能亂了陣腳!」孫嬤嬤似想到了什麼,連忙安撫,「殿下,若世子爺當真對柳氏生了心思,也當顧慮三公子才是,斷然不會如此。且世子爺對您的好,老奴也是看在眼中。興許,興許只是個誤會。」
長公主卻是苦澀一笑:「府中所有人似乎都只瞧見了齊修對我的好,可卻看不到我對他的付出。為了他,我不住公主府,搬進這定國公府,對棱老夫人和戚夫人晨昏定省,幫著操持府中庶務,幫著各府的人情往來。我知曉他志向高遠,想著出將入相,然則娶了我,他只能與他的理想抱負無緣。為了他,我讓你們只稱呼他世子爺,萬萬不能當著面喚什麼駙馬爺,只為了全了他的顏面與不甘。為了他,我安心成為定國公府的籠中雀,維繫著皇權與它的平衡,再不想飛出這牢籠。」
孫嬤嬤忙拿著帕子為她拭淚:「殿下您別哭,這些世子爺都知曉的,他絕對不會負了您。此次柳氏就是覺得世子爺醒不過來才會胡亂攀扯,等世子爺醒了,真相便能大白了。您也就再無需擔憂了。」
「可柳氏初初重傷醒來時,便咬死了是齊修對她德行有虧。那會子的她又怎可能提前知曉齊修昏迷不醒無法與她對質,才胡亂攀咬呢?」
對於這點,孫嬤嬤卻是渾不在意:「殿下您是不知道啊,那些個昏迷的人啊並非全然不知曉外界之事。若當時伺候柳氏的婢子或者三公子在昏迷的柳氏跟前提及過世子爺昏迷不醒,那柳氏定然也便能利用這個攀扯上世子爺了。您忘了,當初因著這事兒,棱老夫人和國公夫人差點就答應柳家人將柳氏扶正了呢。柳氏如此攀扯世子爺,意圖昭然若揭。」
有關於柳氏的一些不對勁之處雖然能夠理順,可已經存在的事實不可能便不存在了。
棱齊修親自購買的催情薰香,他夜半去柳氏的院子用催情薰香迫使她就範,還有柳氏流掉的那個胎兒……
長公主堅硬的外殼伴隨著那些疑惑與焦慮被一點點敲碎。
「孫嬤嬤,你去吩咐人準備馬車,我必須再去一趟刑司局見到齊修。」
哪怕他依舊還是昏迷不醒,但若能見到他的面,她那顆猜忌的心才能夠得到一絲安寧。那顆蹦躂得快要溢出胸膛的心臟,才能夠重新活過來。
她需要立刻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