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抽絲剝繭,妾與君安17
2024-06-01 20:08:35
作者: 恬劍靈
浮家書鋪。
書鋪依舊還是原來的書鋪,屋內擺設陳舊,書籍遍布,還有窗戶紙兒掉落,涼風時不時往外頭吹入室內。遇到下雨天兒,還得提心弔膽著些。那破敗樣兒,是一成沒變。
只不過,這鋪子卻又與以往大大不同了。
原本掛在上頭的匾額破舊字跡模糊,歪歪斜斜猶如它頹敗的命運。可不久前,卻是有京兆尹親自提了字兒,一路吹吹打打,由差役們親自將一個嶄新又鍍了層色兒的匾額掛到了上頭。
「浮家書鋪出的話本兒不錯,君上口諭,特命京兆尹大人親題了匾額給您送了來,祝您家這鋪子生意興隆日進斗金。」這是當時來的人留下的話兒。
「浮先生,您家造化大啊,竟能得君上如此看重。日後還得多關照關照小的。」這是當時來的人悄悄對他說的話兒。
無緣無故,君上怎麼可能這般在意京師一家小小書鋪賣的話本兒,還令京兆尹大人送匾額?這不僅給他做了臉面,還間接給他這間書鋪做了個活招牌啊。
有京兆尹大人的題筆,又有君上的這層關係,京師的人自有那聞風而動的,開始頻頻光顧這家書鋪。
一時之間,門可羅雀的浮家書鋪一下子變得門庭若市。達官顯貴們因著君上在意這家書鋪,紛紛讓家裡的僕從採買,富賈商人們也不遑多讓。尤其是那些個書生,總喜歡往這書鋪鑽。
而書生們買書之餘,還有些則是專供給浮家書鋪寫話本兒的。
如此這般,浮家書鋪依舊還是那副破敗樣兒,可每日的流水,卻是與日俱增,在這京中,就這般以京兆尹為招牌,以君上為底氣,死灰復燃,扎穩了腳跟。
「老浮啊,你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啊。逢人都說你們是祖上積德才得了君上的青睞。」這日浮有財正在盤點書目,隔壁鋪子的老王頭過來嘮嗑。
相比於浮書焌總喜歡穿件洗得發白髮皺的布衣,浮有財這個老子爹則每日裡穿得極為喜慶,又加之腆著個肚腩,頗為富態。這般的著裝神態,總該有幾分商人的精明。可偏偏他卻生了張憨厚的臉,沒什麼經商頭腦,性子也溫吞隨和得很。這些年來,這鋪子也就在他的手底下沒落了下來。
如今一朝翻身,浮有財挺著那肚腩,唉聲嘆氣:「這冷不丁的生意好了起來,說實在的我心裡頭還真沒底。老哥啊,你給說說,我一家老小都被留在定國公府了,這算是個什麼事兒啊!書鋪突然好轉,該不會真的是用我家那四個給換來的吧?這都多少天了啊,也不見他們回來!」
「定國公府那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去的地兒嗎?老浮啊你就將心給揣進肚子裡去。興許改明兒你家老小就都回來了。說起來你家浮丫頭是個腦子活絡的,他當初讓你掏錢找那些個書生寫話本子啊,這條路還真是走對了。」
提起自家閨女,浮有財腦袋愈發耷拉下來。
若非自家閨女,這老太太就不會帶著焌哥兒也跑了去,這曾氏也不會跑去。雖然捎來了信兒,可他這哪兒放心得下啊。
「我家阿婼是個腦子靈光的。可她一個姑娘家攪合進定國公府那樣的大家族,總歸不是好事。像我們這種人家啊,籍籍無名才穩妥。這冷不丁跟那些世家大族攪合到一塊兒,哪天腦袋掉了都不知道咋回事呢!」
老王頭受不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傷春悲秋:「你平時瞎琢磨什麼呢。好處來了你接著就是了。現在的朝堂早就不是老君上執政時期的朝堂了,那些個烏七八糟的事兒早就少了不知多少了。行了,你就別操那份心了。等哪天你家那四口回來了,你這麼咒他們,小心他們找你鬧啊。」
這頭兩人還在說著話呢,便聽得外頭一陣吵嚷聲。
隨後,便是一堆街坊鄰里圍著一個青衣少年走了進來。那少年行走如風,那叫一個意氣風發,雄赳赳氣昂昂,仿佛幹了勝仗歸來的將軍。周圍的人對著他問東問西,將他給捧得喲,那小子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浮書焌。
「爹,我回來了!」
這一聲,那叫一個中氣十足。
浮有財剛還和老王頭念叨著他們這一家子呢,如今看到兒子全須全尾地從定國公府回來了,當即便笑開了臉。只不過很快,他就擔憂道:「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你祖母你娘和你阿姊呢?」
「嘿,祖母她老人家原本是歸心似箭離不得家,不過吃了幾天長公主的燕窩人參,就惦記上這一口了。她說一輩子都沒這麼滋補過,再多蹭點兒就回來。我娘和阿姊自然不能不管祖母,便留下了。」
定國公府之所以強留他們幾人住下,也不過是為了確保他們不會亂說話。自然不可能一輩子都扣著他們不放。
如今也過了幾日了,加上浮婼又拿著君上御賜的令牌在府中行走,還調動了禁軍。定國公府瞧著那令牌,也明白君上的意思了,便打算將扣下的浮家人送回來。
只不過請神容易送神難,浮老太太占便宜占上癮了,待在長公主的院子裡沒捨得走。
這不,也就只有浮書焌回了來。
「爹,我阿姊囑咐我回來辦件大事呢!」說起這個浮書焌便滿是驕傲之色。他挺了挺自己的胸膛,那張臉上大有干一番事業的陣仗。
這平日裡溫書看書喜歡那些個之乎者也孔孟之道的少年,一心考取功名出將拜相,還真沒被別的事兒帶歪過心思。這冷不防對別的事兒產生了興趣,還真是稀奇。
書鋪地兒狹小,一堆人圍在外頭,要跟著他往裡進,都沒踏腳的地兒。浮書焌將人打發走,這猛地抬頭,才發覺了不對勁。
「爹,咱家什麼情況?你嫌錢太多,又花那些個冤枉錢裝點了門楣?你錢多的話給我啊,書院的束脩還欠著呢,我還得給夫子們買個幾罈子好酒賄賂賄賂,哄著他們將絕學傾囊相授。」
老王頭看不過去了,往他腦袋上蓋了一帽兒:「焌哥兒,你不厚道啊。每次一提錢,你就跟你爹提束脩。你祖母和你娘哪個不是緊著你的學業?每次可都是親自幫你去交的束脩,什麼時候拖欠過書院?」
「嘿!我這不是讓我爹多點兒賺銀子的奔頭嘛!」浮書焌摸了摸自個兒被敲疼的腦袋,抱怨道:「王叔您下手可真狠。不過咱書鋪怎麼回事?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浮有財便將這些時日發生的事兒與他說道了一番。
聽完,浮書焌免不了唏噓:「阿姊這腦子還真是好使。當初她動用鋪子裡的銀子祖母追著她打,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這會兒祖母若是知曉靠著那些銀子能賺回來那麼多,那眼睛估計能笑眯成一條縫兒了。」
「你剛剛說你阿姊讓你回來辦啥大事來了?」浮有財不放心地問道,「該不會跟定國公府上的事兒有關吧?」
*
定國公府。
長廊蜿蜒,紅火的楓藤大片大片地綴滿,賞心悅目。
這是那日浮婼一路從水榭到思凡閣必經之地發現的。此刻,浮婼靠坐在長廊上,欣賞著面前那漫天的楓藤,臉上波瀾不驚。
小喜子卻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飛快地說著:「浮娘子,棱老夫人親自將那夏梔發落了,人受不住差點就去了。也虧得趕巧了,棱三公子之前不是因著那馬車的事兒被關進刑司局了嗎?今兒個被放了出來,回府後一知曉此事就攔了下來,又讓府醫給夏梔看診,這才將她那條命保住了。」
小喜子也不知怎的,自己的傷情會恢復得那般快。也不過將養兩日便能順利下地行走了。這一得了自由,他便跟張煙杆說了,後者應是得了君上的旨意,將他給指派到了定國公府繼續跟在浮婼身邊辦事。
至於這府上的禁軍,說來也是浮婼的無心之舉。
那日周欽衍賞了她一塊令牌,說得挺像那麼回事兒的,一旦遺失她便人頭不保。這關乎自己腦袋的玩意兒,她自然是想要驗證一下它的功效。於是當走出殿外碰見禁軍統領衛如崢時,便拿著那令牌在他眼前晃悠了一下,隨口便吩咐他和他手底下的禁軍隨她來定國公府。這不承想,這令牌竟這麼好使,衛如崢竟直接下跪應喏。她哪兒敢真的勞駕到這位赫赫威名的禁軍統領啊,最終只是讓他準備一支禁軍隊伍,隨她來到定國公府聽候她的差遣。
至於這夏梔,便是棱大小姐棱齊苓約見柳姨娘時,中間負責傳話的婢子。
柳姨娘此前曾說那夜與棱齊苓在思凡閣約見的是戌時一刻,然而浮婼因著去查夏梔,又與這位棱大小姐交談了一番,得知她當時讓去傳話時說的是戌時三刻。
這中間的時間差,極有可能便是被人拿來做文章之處。
禁軍在那夏梔的房中發現了催情薰香,與思凡閣發現的薰香一致。她本人也已經審訊過,供認不諱,說是受了人指使在那夜上了思凡閣二樓焚了那薰香,可她只是拿銀子辦事,壓根不知道買通自己的是何人。也拒不承認她用簪子害了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