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十里紅妝

  張家園家的胡麻熟透了，夏日裡開遍了田野的藍色小花，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桃子，成熟的胡麻籽就被包裹在這些小小的桃子裡，只要曬乾，在經過捶打，那些褐色的胡麻籽就會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張家的胡麻是張家園跟田柔兩個人收割的。

  這一次，張龍川沒有下地，就坐在田地頭上一個人鼓搗他的罐罐茶，美美的喝一口茶，咬一口油餅，再瞅瞅田地里正在幹活的，自己精壯的如同牛犢子一般的兒子，身材窈窕又有無限活力的兒媳婦，張龍川就覺得自己那個早早病死的老婆太虧了。

  一輩子盡吃苦了，一點福氣都沒有享受到，要是現在還活著，看到這一幕老太婆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

  吃飽喝足了，就走進地里，隨便從地里撿起幾根被張家園遺漏的胡麻穗子，就衝著張家園吼道：「你就不能把活幹得漂亮一些嗎，也不看看今年胡麻油貴成什麼樣子，這丟掉一穗胡麻，就等於丟掉了一口油。」

  張家園不屑地回頭看看沒事找事的父親，張嘴就道：「明明有收胡麻的收割機，為了省下百十塊錢，你把你兒子，兒媳婦當驢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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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龍川喝罵道：「你知道個屁，咱家的胡麻干透了，要是讓收割機過來，能把一半的胡麻給你丟地里你信不信？

  你跟小柔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可不準備去城裡辦事情，讓莊子上的客人們都去吃地溝油，就這新鮮的胡麻油給我上，不能有半點的不對勁。」

  田柔笑吟吟地站在另一邊聽他們父子兩拌嘴，她們家人口多，種下的胡麻也多，也吵嘴，不過都是為了怎麼分胡麻油吵架，不像這對父子，一個是懶病犯了，一個是純粹的想要顯擺一下。

  「小柔啊，我想讓婚宴在莊子上辦，你看成不成，如果不成，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城裡辦，聽說城裡人辦婚宴的吃食不好，場面那可是真得好看啊。」

  「爸，都聽你的。」

  田柔這一聲爸，差點把張龍川的魂給叫飛了，哈哈笑著道：「乖孩子，乖孩子，你放心，爸一定找人把你們的婚禮辦得漂漂亮亮的，後院的兩頭豬，羊圈裡的五隻羊，我再去隔壁高原上弄一頭白氂牛回來，我就不信了，這百十里誰家敢這麼操辦兒女婚事。

  就我張龍川捨得。」

  張家園見父親笑得見牙不見眼，而且明顯已經飄了，辦婚宴連白氂牛都要上的話也敢說出來。

  才要說話，就見張龍川朝他瞪了一眼，回頭再看田柔的時候老臉又笑成了一朵花。

  「乖娃，大家閨秀就得十里紅妝，辦得寒酸了，都配不上我的乖兒媳婦的身份，要不是現在不允許，我真的能置辦個十里紅妝出來。」

  張龍川這已經是吹牛不打草稿了，或者說腦子早就壞掉了，莊子上的所有人家都希望給兒子辦婚禮的時候能夠少花錢，最好能不花錢就把婚事辦了的人家，才是能人。

  到了他們家可好，張龍川唯恐辦得寒酸了。

  就像當初去田柔家提親一樣，豪邁得一塌糊塗，就害怕人家不同意。

  「爸，十里紅妝，咱們家倒是得有那個財力，古代人家的十里紅妝，那可是包括金銀，地契，房契，丫鬟，僕人的，你看看你兒子能置辦起哪一樣？」

  張龍川詭異地笑了一下，一腳踢開圍在他腳下討要食物的小奶狗，對張家園跟田柔道：「小柔也算是進了老龜夢境，你也不知道進去了多少次了，在這裡，老子確實置辦不起，不過，要是在老龜夢境裡，你以為你老子還置辦不起嗎？」

  張家園見老爹好像囂張的厲害，就覺得他一定藏了一手，就像以前藏銀元一樣，一定還隱瞞了好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張家園邀請父親來到老柳樹底下坐下來，也把田柔喊來一起喝點茶水休息一下，至於胡麻，先放放。

  「爸，以前的時候您總是不告訴我關於龜城的事情，是擔心我出事，這個我明白，問題是現在我進龜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個時候您要是再不把您知道的龜城秘密告訴我，那就太不應該了。」

  張龍川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張家園連忙給電上，張龍川抽了一口，吐出一口淡藍色的煙霧將自己的臉籠罩在煙霧中，等煙霧散去之後，才對張家園道：「我信的是白馬爺這事你知道吧？」

  張家園點點頭道：「您還是白馬爺的一隻腳。」

  張龍川瞅著兒子，將剛剛烤好的熱油餅遞給田柔，自己才一邊抽菸一邊對張家園道：「你岳父信的是八爺。」

  田柔一邊啃油餅一邊道：「我爸屋子裡有一個一尺多高的塑像，每天都要上香，塑像的模樣挺凶的。」

  張龍川擺擺手道：「顧道人信的是玄武，是屬於道家的一種信仰，所以呢，你在老龜夢境裡看到的佛家寺廟一定是殘破，沒有香火的。

  這就是老龜夢境與真實世界的差別，你以後要是看到這樣的場景，就該知道自己已經被顧道人控制了。

  我信的白馬爺，跟你岳父信的八爺其實跟道家的信仰是有那麼一些關聯的，道家的神很少有虛構出來的，大部分都是確有其人。

  從玉皇到三清，再到其餘的神，基本上，有一個算一個，都能有一個準確的姓名，以及出處，所以呢，道家的神，絕大部分是因人成神，也可以說成神的人都有成為神的原因，大部分又跟他們做的事情有關。

  所以呢，又可以說，成神的是他們的精神，而不是肉體，他們的肉體大部分都消亡了，兒子，你那麼聰明，你來說說看，這些人去哪裡了？我是說，這些人的精神去哪裡了？」

  張家園想了一下道：「龜城？」

  張龍川沒有回答兒子的疑問，而是瞅著青天道：「很多年以來，人們都以為人死了，他的精神還能活著，不過，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而且還說得這麼肯定，既然肯定就說明有人在某些地方，或者某一個空間見過他們的精神，既然精神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那麼，見過精神，並且確定精神還活著的人，憑什麼認為這就是某某人的精神？

  是不是因為精神也有載體？比如說人的模樣？

  可是，肉體已經死了呀，為什麼還要出現一個像他肉體一樣的真實存在呢？

  兒子，你想過沒有，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

  還有，鬼這種東西已經被確定是虛無的，為什麼有人會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見過鬼呢？

  這些都是問題，都是一些從來就沒有過答案的問題。

  在龜城裡，真正掌控龜城的人就是顧道人，不過呢，顧道人在我們這個世界裡是死人，這一次，顧道人被人從這個世界攆走了，這就是為什麼龜城會被那些考古隊員發現的原因。

  從今往後，在這個世界裡你永遠也看不到顧道人了。」

  張家園低下頭沉思不語，過了一會就問道：「爸，你是怎麼知道顧道人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張龍川笑道：「白馬爺告訴我的，你岳父也知道，是八爺告訴他的，現在的龜城，就是一個無主的寶藏，誰拿到就是誰的。

  不論是白馬爺，還是八爺都想拿到龜城，可惜，他們進不去，就告訴我跟你岳父，想要看看我們能不能進去。」

  「他們不在龜城裡？」

  「不在，現在很想進去，我第一次帶著你去龜城的時候，我之所以跟你岳父睡得不省人事，原因，就在於，顧道人要進龜城，需要讓我們藉助白馬爺跟八爺的力量穩住龜城，好讓他進去，否則，他強行進入，龜城就會把他踢出來。」

  「爸，不對，不對，你說得話到處都是漏洞，很多事情不符合一般的事物發展規律，也不符合我的認知。」

  張龍川笑著拍了張家園一巴掌道：「跟你說神神鬼鬼的事情呢，你還敢問我要邏輯？我告訴你吧，顧道人被攆走了，龜城成了無主之物，白馬爺跟八爺想要，我跟你岳父怎麼可能會幫他們呢，要幫，也要幫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婿。」

  張龍川把話說到這裡，又看著田柔道：「我跟你爸這輩子沒有什麼大出息，出不起真正聘禮，也給不了真正的十里紅妝。

  不過呢，如果能把一座城送給你們兩個當新婚禮物，還是非常不錯的。」

  張家園想了半天才道：「我怎麼才能拿到這些聘禮跟陪嫁？」

  張龍川看著兒子閃閃發光的眼睛道：「等著吧，至少也等我們糊弄過白馬爺跟八爺才成，要不然，你別想有一天的安寧日子過。」

  「很危險嗎？如果太危險會讓你跟我岳父丟命的話，我們寧願不要這個聘禮跟陪嫁。」

  「哈哈哈，我都告訴你了，神都是精神，精神有時候會有真實存在的可能，不過，這種概率太低了，只要我們活著，不成為精神的一種，他們了不起讓我們作一些噩夢罷了，還能拿我們怎麼樣呢？

  再說了，老子在老龜夢境裡已經做了大半輩子的噩夢，再作幾年噩夢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