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告一段落

  顧道人的笑臉陰森森的，尤其是他那隻完好的眼睛冷酷的如同寒冰一般，那只有問題的眼睛裡嗎，反倒有那麼一絲絲的人味。

  張家園忍不住伸出手摸向顧道人，顧道人也不躲閃，任憑張家園的手指穿透他的額頭，然後從後腦穿出來，這讓張家園的手顯得空落落的，掌心像是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抓到。

  「你看看，你認為是真實的東西，往往就是虛假的，你認為虛假的東西很有可能是真的，在世界上啊，你能看到的往往是沒有用的東西，有用的東西往往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你看，就像這茶杯，看得見的部分沒有用，看不見的部分才能裝水，所以呢，這隻杯子的價值就在於看不見的部分，而不是那一堆瓷器。

  就像顧道人一樣，看得見的顧道人有什麼用處呢？無非就是一堆臭肉，而顧道人說出來的話才是真正的顧道人，也只有那些話才能證明，顧道人是活著的。」

  顧道人的腦袋已經被張家園的手抓得稀爛，但是他還有一張完整的嘴巴，卻依舊在喋喋不休。

  

  牆邊上的牽牛花，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天空中的雲彩，聚攏之後散開，散開之後又聚攏，眼看著張家園家的房子從古舊逐漸變新，接著又成了一堆構架，最終又變成張家園小時候看到的破舊土坯房，再然後，破舊的土坯房也變成了新房，又變成一片平地……

  地上逐漸長出青草，又變成戈壁，樹木生長起來之後又變成幼苗，天空也從白天，變成黑夜，又從黑夜變成白天。

  滄海桑田也不過如此。

  等到一切都停止下來的時候，張家園就變成了顧文亭，顧道人也變成了一個獨眼大漢。

  張家園把手從顧道人的腦袋裡拔出來，很快，顧道人的腦門上就泛起一絲漣漪，漣漪蕩漾處，就把破損的額頭修復的完整如初。

  張家園嘆口氣道：「我現在終於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無理由的討厭你了，主要是因為你是一個死人，還偏偏裝作活人跟我們見面。

  我是一個活人，所以天生就排斥你這樣的死人，這是生物的本能，你不能怪我總是對你下殺手。

  死人就該好好地躺在墳墓里準備接收紙錢，總是跑出來嚇唬人就不好了。」

  顧道人搖搖頭遺憾地看著張家園道：「你應該隨我的。」

  張家園笑道：「你又不是我爸，我憑什麼隨你？」

  「我給了你這麼大的機緣，難道不比你那個父親重要嗎？」

  「我爸一口飯一口水的把我養這麼大，還拿出一輩子的積蓄給我娶媳婦，就這兩點你就沒法跟我爸比。」

  顧道人笑道：「你要錢？」

  張家園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就是不要你的紙錢。」

  「你的固執終將會害了你。」顧道人嘆息一聲，就要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總是走不出去，門口就像是有一層空氣牆，在阻擋他離開。

  張家園俯身抱起一直守在他身邊的那隻老龜，眼看著老龜從臉盆般大小，一瞬間就變成了龐然大物，原本平滑和善的烏龜臉，在變大了無數倍之後，迅速變得猙獰起來。

  老龜變大了，重量卻幾乎沒有變化，於是，張家園就把老龜朝顧道人丟了過去……

  只聽「啵」的一聲，巨大的老龜像是砸破了一個氣球，迸發出清脆地響聲，然後，張家園就發現自己躺在椅子上，一頭臉盆大小的烏龜翻倒在他的腳下，一隻小奶狗四抓朝天倒在地上，田柔靠在門框上睡著了，王桃子倒在花壇邊上愉快地打著呼嚕，何秀蓮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瞅著張家園，而她的胸衣半解，大半個飽滿的胸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張家園看著何秀蓮的胸部不作聲。

  何秀蓮道：「你既然敢解開，就不敢給我把扣子扣好嗎？」

  張家園道：「剛才，顧道人來過了，另外，你的胸衣可不是我解開的，我忙著跟顧道人討論虛幻跟真實呢。」

  何秀蓮瞅著張家園臉上騰起一股可疑的紅暈，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扣好，有些歉疚地看看依舊在睡覺的田柔，也不打招呼，就匆匆離開了張家園家。

  何秀蓮走了，田柔，王桃子也就立刻醒來了，這兩個女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王桃子首先嘿嘿笑道：「要猥褻美人，在不犯法的前提條件下，你也該找田柔才好。」

  張家園沒有理會王桃子，對田柔道：「我記得剛才你們三個都睡著了，以為你們進入了老龜夢境，就把你們抱到床上去了。

  後來，顧道人就來了，這時候我才發現進入夢境的不是你們，應該是我。」

  田柔來到張家園身邊，在他的心口按一下，感受著張家園依舊狂跳的心臟，安撫道：「我看到老龜了。」說完，就把張家園腳下那隻翻蓋的老龜給翻了一個身，老龜的四肢終於挨著地了，就慢吞吞地朝花園陰涼處爬去。

  張家園又對王桃子道：「告訴你爺爺，龜城現在應該可以進去了。」

  王桃子掏出手機，撥通了王海生的電話，把張家園告訴她的消息轉述給了爺爺，就把電話掛掉，對張家園道：「你說得沒錯，玄武廟的地宮門開了，我要趕過去。」

  說完也就匆匆地走了，不一會，門外就傳來汽車的轟鳴聲。

  外人都走了，田柔就趴在張家園的懷裡道：「我看到你在欺負何秀蓮，不過，我知道看到的是假的。」

  張家園笑吟吟地道：「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田柔白了張家園一眼道：「方式不對！」

  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有說不出的驕傲感。

  張家園把頭埋在田柔的胸口，貪婪地吸著馥郁的芳香，小聲道：「以後要保護好你男人，你男人太搶手了。

  這一次明顯是顧道人利用了何秀蓮。」

  田柔將張家園的腦袋推開，有些惱怒地道：「什麼叫顧道人利用了何秀蓮，明顯就是他們兩個狼狽為奸，她胸口的扣子明顯就是她自己解開的，這個世上好人壞人根本就分不清。」

  小奶狗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了，自己翻過身，就跑到張家園的腳下，圍著他的雙腳打轉，看樣子，它剛才也被嚇得不輕。

  張家園笑著對田柔道：「至少，這隻小狼知道我們兩個是好人。」

  田柔哼了一聲，不再作聲，扒拉掉張家園作怪的手，走進廚房給他準備午飯去了。

  張家園見田柔走了，就緩緩來到老龜的身邊，用手指撫摸著老龜光滑的殼，小聲道：「你怎麼能允許顧道人如此胡作非為呢？」

  老龜抬起頭，看了張家園許久，就重新把頭縮回龜殼，似乎再一次進入了睡眠狀態。

  第二天，王桃子給張家園打來電話說，考古隊終於進入了這座神秘的龜城，龜城如同張家園所描述的那樣粗獷豪放，又細膩有加。

  這裡面的壁畫，構造，建築，以及文物，對人們重新理解古代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而最讓考古者興奮的是，這座地宮裡，不僅僅只有岳鍾琪留下來的東西，其中張家園見過的那座繪滿蝙蝠的巨大藻頂，經過碳十四測定之後，考古人認為，這座藻頂的歷史時期至少可以追溯到唐代。

  而這座地宮裡不僅僅包含了唐代文物，以及確定的明清文物之外，還有很多有待鑑定的文物在等著他們進行進一步的研究。

  至少，王海生就認為，修建這座地宮的人不僅僅是岳鍾琪一家，還有更多的人也在做這樣的事情，甚至可以大膽地猜測，唐代藻頂並非是地宮裡最古老時代的一件文物。

  張家園對這些事情不那麼感興趣，就像顧道人說得那樣，存在的，可以看見的東西，從來就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這些已經存在，並且已經被證實的東西背後蘊藏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比如時間亂流，比如空間，比如張家園曾經戰鬥過的那個世界。

  接下來的時間裡，張家園準備迎接三場考試，儘管王海生，王桃子保證他可以獲得他想要的東西，張家園還是覺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最好。

  考完公務員，等工作安定下來，他就準備立刻動身娶田柔，幸福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上才踏實。

  他已經過了夢想大於一切的年齡，只想把自己夠得著的幸福緊緊抓住，讓勞苦一輩子的父親過上他喜歡，希望的一個晚年，讓田柔早點從她那個即將崩潰的家庭里抽出身。

  如此，他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有意義。

  至於龜城，不論國家的觸角有沒有觸及到，他都想保留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不過，每當他這樣想的時候，老龜總會爬到他的枕頭跟前，跟他面對面的進入夢鄉。

  張家園門口的牽牛花每天都會盛開，每天都會枯萎，不過呢，每一朵牽牛花上都在會清晨凝結出一滴露珠，張家園，每天都會收集這些露水，給父親煮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