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里就沒有好東西

  百年光陰對龜城來說並不算什麼，沒有變得更加年輕，也沒有變得更加蒼老。

  巷道里只有張家園粗重的喘息聲。

  他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在那條下降的甬道中停了下來，放下狼點著了一支煙，想讓自己的心徹底的平復下來之後，再進入龜城與馬敬文決戰。

  馬敬文一定會從張大嶺那裡問到進入龜城的路徑的，因為，張大嶺從來都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果然，地底下發出了一聲悶響，一股氣流夾帶著一些塵土從底下噴湧出來，狼低聲咆哮一聲就緊緊地靠在張家園的腿上，他丟掉煙屁股，用布條將雙手纏繞好，形成保護，讓狼趴在他背上就攀著中間的那根石柱下了龜城。

  石柱還是一如既往的險峻，鋒利的刀片，以及尖銳的崖璧處處充滿殺機。

  這一次，張家園沒有在這裡看到上次出現的屍體，所以，當他用腳踩著鋒利的刀片下到龜城之後，他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落腳的地方，就在他的腳下，白骨累累，沒辦法，張家園踩在一顆顱骨上總算是有了一處立足之地，馬上，巷道里就起了一陣小小的旋風，旋風裹挾著一些細微的塵土，勉強到張家園的膝蓋處，不久之後就消散了。

  滿地的骨頭狼很喜歡，它在骨頭間來回地蹦蹦跳跳，非常地興奮。

  地面上釘著很多羽箭，很多羽箭就插在屍骸中間，這些人的死因大概就是被人射殺的，而兇手除過岳鍾琪家族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好不容易踩著顱骨穿過這片白骨地，張家園的面前就出現了兩條巷道。

  本章節來源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張家園沒有走上一回走的那條路，在那條路上，他陷入了幻境，看到了高大如山的老龜，嗅到了亘古的氣息。

  另一條路是一條環形路，根據張家園判斷，這該是一條沿著龜城並且繪製出龜城模樣的最外圍的環形路。

  這條路也應該是當初岳鍾琪家族修建龜城的時候，向外運土的施工路，巷道里還有深深地車轍印子，在中間的紅砂岩地面上，牲口蹄子踩踏的印記也清晰可辨。

  張家園手裡的火把比不上後世的螢光手電，不過因為有風，火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印在巷道牆壁上，同樣的，狼的影子也變得極為高大，宛若狼神。

  由於是冬天，沒有蠍子，沒有蜘蛛，就連常見的馬蛇子也不見了蹤影，一個人背靠著巷道牆壁坐在那裡。

  很詭異，不過，這樣的事情張家園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所以並不害怕，或者說，他覺得像他這個怪異的存在，才是其餘人應該害怕的對象。

  光禿禿的腦殼上有一叢亂麻一樣的東西，仔細看過之後，原來是一個辮子，這是一個清朝人，看樣子死了好多年，他身上還有一件破爛的麻衣，手上的指甲出奇得長，這應該是他死後長出來的，腳上還有一雙破爛到了極點的鞋子。

  在他的身下鋪著厚厚的一層衣衫，看起來足足有數十件之多。

  狼湊到屍體跟前嗅嗅，打了一個噴嚏，應該是被灰塵嗆到了。

  這樣的乾屍沒有搜查的必要，聽說古代人在修建墳墓的時候，總會把一些工匠關在墳墓里殉葬，這個人應該就是岳鍾琪家族關在巷道里的祭品吧。

  張家園沒有打擾他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橫七豎八地倒著更多的屍骸，甚至可以說是屍積如山才對。

  很奇怪，這個屍體堆上大多是殘肢斷臂，很少看到完整的屍骸。

  張家園又看了一眼那具看起來很高大的屍骸，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人應該是最後的存活者，而那座白骨堆應該是他吃過的食物殘渣。

  對於這種慘劇，張家園已經很習慣了，並且願意站在這個吃人者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如果這傢伙能活著出去，再找岳鍾琪家族算帳的話，那些被他吃掉的人也算是有了價值，現在，這傢伙沒有活著走出去，那就是極度不划算的一件事。

  歷經千辛萬苦，幹了泯滅人性的事情之後，最後活得沒有半點意義，不如早點死掉算了，不過呢，很多人就是想不通，哪怕是能多活一分鐘，也有人會幹出這些事情來。

  張家園還在巷道兩側發現了很多深淺不一的坑洞，這應該是這些絕望的人為了活下去向外挖的通路。

  可惜，這些坑洞明顯是很多人分頭挖掘的，如果把這些坑洞疊加起來，他們至少可以挖一個非常深的洞，這個洞說不定就能通到外邊去。

  既然已經分散了，那就是死路一條。

  張家園得出這個結論很容易，那些死掉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傻子，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讓他們用最堅決的意志干出了最愚蠢的事情。

  有一些人真得很努力，從他們臨死前還在挖掘洞窟的舉動來看，他們確實已經竭盡全力了。

  穿過屍骨山，前路就已經被堵死了，好像是整座山都塌陷下來了，壓住了巷道，不過，張家園就在塌陷的中間看到了一個洞。

  用火把照過之後，發現這個洞居然非常得深，但是呢，卻有風吹出來，這個洞應該是通的，他想了一下，張家園就熄滅了火把鑽進了這個洞，洞不大，恰好能讓一個人穿過去。

  山洞曲折，張家園很擔心自己會被卡在山洞裡，不過還好，在爬了半個小時的樣子，他終於爬出了山洞，隨即，狼也跟著出來了，它似乎很喜歡這裡的環境。

  還以為山洞這邊應該就是通路，進來了之後，張家園點著火把才發現，這裡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這裡的屍骨更多……

  沒錯，這裡依舊是一個沒有出路的巨大山洞，有的屍骸匍匐在地上，雙手合十作祈求狀，有的屍骸背靠在崖璧上，張大了嘴巴……更有一些屍骸掛在崖璧上，似乎想從這裡找到一條活路。

  這些人臨死前的表情各異，即便是他們的肌肉早就變成了干肉，張家園還是覺得他們似乎是在一瞬間死亡的。

  這就很麻煩了，能讓這些人一瞬間斃命的東西，自然也能讓他跟狼一起斃命的。

  好在狼繼續在屍骨間愉快地跳躍著，這間滿是乾屍的巨大洞窟，對它來說很可能就是一個裝滿糧食的倉庫。

  張家園坐下來歇息了片刻，身體沒有動，他的眼珠子卻滴溜溜地亂轉，飛快地掃視了一遍這座山洞，沒有發現有什麼 不一樣的地方。

  想著再折返回去，張家園看看那個黑黝黝的洞，又實在是不願意再爬半個小時，那種幽閉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這具身體死不掉，可以反覆拿來冒險，他一定不會鑽進這個洞裡來的。

  一陣風吹過，火把的火焰又開始搖晃起來，張家園站起身，舉著火把一點點地尋找風口，終於，在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裡張家園找到了漏風的地方。

  不過，這裡是一個狹窄的縫隙，整個縫隙黑乎乎的，縫隙中間還夾雜著幾具乾屍，不過，這些乾屍不像洞裡的乾屍那麼飽滿，一個個乾癟得厲害，而且非常得畸形。

  張家園努力地把火把伸進縫隙里，一不小心就把其中的一具乾屍給點燃了，然後，這些乾屍火把就發出明亮的光芒，片刻功夫，火焰就把整個縫隙里的乾屍都給點燃了，一股明黃色的火焰從縫隙里鑽出來，火苗舔舐著山洞頂部，將整個山洞都照耀得亮如白晝。

  現在，張家園終於知道山洞裡的人到底是怎麼在一瞬間死掉的了，他們都是死於窒息。

  張家園不肯死，沒辦法，只好帶著狼再一次狼狽地鑽進了那個黑洞。

  狼，這一次跑得飛快，它的身體很適合鑽洞，不一會就跑出去了，張家園身材高大，沒辦法，只能一點點地挪，山洞那邊的火光越來越盛大，這條認為挖掘出來的巷道立刻就變成了一個煙囪。

  張家園沒辦法，只能不顧一切地向外爬。

  為了不被弄成煙囪里的老鼠，他在鑽洞的時候就撿起來了不少的腐爛衣衫堵在黑洞的另一邊，這一個舉動算是拯救了他的性命。

  等他爬出巷道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肺部就像是著火一般，用力地呼吸幾口新鮮空氣，稍微緩解一下肺部的不適，就朝黑暗中跑去。

  跑在前邊的狼忽然停了下來，脖頸上的毛豎立起來，朝著前邊黑暗的地方低低地咆哮。

  張家園舉起槍就朝前邊開了一槍，子彈擊打在岩石上冒起一串火星，然後，張家園就聽黑暗處有人道：「原來是人啊，老子怕鬼，就是不怕人。」

  聽到是馬敬文的聲音，張家園想都沒有想就把一枚手雷沿著巷道的地滾著丟了過去，手雷在拉火後發出的橘紅色火光在黑暗中極為明顯。

  「你他娘的，在地道里拉手雷，你是不想活了。」

  馬敬文的聲音再次從黑暗中傳來，緊接著，就聽見一陣轟隆隆地跑步聲，時間不長，手雷「轟隆」一聲就炸響了，黑暗中傳來幾聲慘叫聲，緊接著，就有密集的子彈朝張家園這邊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