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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一簪斃命

2024-06-01 19:18:05 作者: 銀耳君

  「補償?如何補償?」胡檀冷道:「我兒子的前程,崔家的未來,是你這一個五品官補償得來的?」

  胡枝子瘋了似的要撲過去,「我不要什麼補償,我就要這個毒婦死!」

  胡檀讓陳嬤嬤將她拉住,若真的將人打死,倒是自己理虧,還得不到好處。她朝崔浩使了個眼色,崔浩咳嗽一聲,沉聲道:「看在姻親的份上,你既然要說補償,那咱們便來談補償,若補償讓我們滿意,那麼我們便將此事作罷,若不滿意,那我便一封摺子上奏,讓官家來給咱們評評理。」

  胡枝子驚道:「主君?怎麼可以說補償就算了?那是我們的兒子啊!」

  崔寒冷冷瞪了她一眼,「閉嘴。」

  胡枝子心頭只覺得一片陰寒,隨即她看向胡檀,可這個女人更心狠,那不是她的兒子,即便是崔淮安,也不是她的骨肉,她又怎會心疼。胡枝子心頭冷笑,好一對般配的夫妻,滿肚子狼心狗肺。

  事已至此,陳柏年已知道崔家夫婦上門所謂何求了,這都是因果報應。

  「我願意拿出一半家產,補償三位公子所受傷害,還請崔大人高抬貴手,饒我妻子一條命。」

  胡檀轉身打量著陳家這宅子,哼笑道:「一半家產,你這一半家產可抵不了我三個兒子殘破的身子和崔家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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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大人看來並非誠心要補償,咱們還是府衙見吧。」

  陳柏年咬牙,「全部,除了這間宅子,我拿陳家的全部家產來補償崔家,這樣總行了吧!」

  吳氏在陳柏年懷裡醒來,乍聞這一句,眼睛一翻,又昏死過去。

  崔浩與胡檀對視一眼,點點頭,崔浩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立字據吧。」

  兩家人立好賠償字據,簽字畫押,崔浩便帶著崔家人大搖大擺的離去了。臨走前胡檀看了地上的吳氏,冷笑一聲,抬腿跨出陳家大門。胡枝子還想踹吳氏兩腳,卻被陳柏年冰冷的眼神駭住,她恨恨轉身,正要走,卻被吳氏抓住了腳。

  吳氏『啊啊』兩聲,卻說不出話,隨後直衝她搖頭,又指著胡檀離去的方向,眼眶一片通紅。

  胡枝子並不明白她要做什麼,正要踢開她離去,卻聽陳柏年陰沉道:「我夫人的意思,是你那兩個兒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可不全都因為她。」

  「什麼意思?」

  吳氏死死抓住胡枝子,指著胡檀離去的方向。

  「胡姨娘難道還猜不出來?若沒你們家那位主母,我妻又如何能輕易得手?若不是她精心設計,我們陳家又如何能在瞬息之間,散盡家財?」

  「你們是說胡檀……」胡枝子臉色死白,她想起近日胡檀對她們異常殷勤,對她兩個兒子尤其關懷,她還以為是因為同病相憐,原來竟是做賊心虛?

  吳氏『啊啊』的指著自己的喉嚨,神情悽厲。原來胡檀早就算計好了,先將她毒啞,讓她無法說話,又打她個措手不及,讓她無法開口指證。如此既謀奪了她的家產,又將胡檀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陳柏年看著妻子的模樣,也是又恨又心疼,他父母具喪,如今唯有妻兒,和一個與他斷絕關係的妹妹,若不保下她,他便是真成孤家寡人了。

  胡枝子捂住胸口,隨後踢開吳氏的手,跌跌撞撞的朝胡檀追了出去,可追出去才發現胡檀與崔浩早已先行一步走了,她手腳發軟的登上馬車,厲聲讓馬夫追上去。

  回到崔府,崔浩本想去看望兒子,可手裡的契書還未揣熱乎,心頭對兒子難免有愧,便嘆了嘆氣,往書房去了。

  胡檀進門往松風閣去,剛走到院子裡,便聽到身後追來腳步聲。

  「姐姐。」

  她回頭,原來是胡枝子,「怎麼?又事?」

  胡枝子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將她定得渾身發麻,才問道:「我兒子,是不是你派人打的?」

  胡檀身子一顫,隨後揚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見她神色閃躲,胡枝子腦子裡轟的一聲,隨後衝上前一把將她抓住,怒吼道:「他們是崔家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你怎能下如此狠手?」

  陳嬤嬤見狀,趕緊將她拉開。

  「你瘋了?又是去哪裡聽的瘋話,來這裡血口噴人!」

  「瘋話?」胡枝子先在陳家與吳氏廝打了一場,如今釵散鬟亂,瞧著倒與瘋婆子相差無幾。她指著胡檀,陰狠道:「胡檀,你敢不敢發誓你沒害過我兒子?你敢不敢說,若害了我兒子,便不得好死,死後下地獄,入油鍋,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我為何要發誓?你兒子是陳家那賤人派人打的,與我何干?」胡檀咬死不認。

  「可要將那吳氏帶來與你當面對質?」

  「胡枝子!」胡檀色厲內荏道:「我看你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陳嬤嬤、張嬤嬤,將她帶回留春堂,找個大夫好、好給她醫治。」

  找大夫醫治?怕不是要將她往死里醫治!胡枝子心頭恨毒了胡檀,便抬手拔下頭上的簪子,猛地朝胡檀撲了過去。她這一撲讓兩位嬤嬤都措手不及,待搶過去時,胡檀已被胡枝子壓在了地上。

  胡檀只覺得心口一涼,怒睜著眼,整個人都冷得直打哆嗦。

  當眾人將胡枝子拉開,赫然發現胡檀胸口插著一隻金簪。

  「夫人!」幾位嬤嬤被嚇傻了,隨後尖叫起來,「趕緊叫大夫!」

  胡枝子從地上爬起來,對著胡檀啐了一口,笑得猶如鬼魅,「對,方才姐姐不就要請大夫麼?可不能讓大夫撲了個空。」

  胡檀盯著自己胸口只剩簪頭的簪子,只覺得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張了張嘴,隨後抬頭死死盯著胡枝子。

  胡枝子暢快大笑,隨後一邊笑一邊搖搖晃晃的走了。

  崔家頓時大亂,當崔浩聞訊趕來時,胡檀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崔寒衣與崔仙芝得到消息,當即趕回崔家。

  松風閣,陳雪鳶請了李濟寧來救治胡檀,可李濟寧來後一看,卻也只能搖頭。崔浩神情悲慟,這些年她和胡檀,便是沒有夫妻之愛,也有些親情,如今見她如此,也不免傷心。

  「這簪子正卡在心脈上,拔出來會失血而死,不拔也拖不了多久。」

  崔蓁蓁與崔靜嫻也趕回來了,一見胡檀如此,撲通跪在床前,嚎啕大哭。

  「母親!」

  「母親,別丟下我們!」

  崔寒衣冷眼瞧著,嘴角微微勾起,上一世陳雪鳶死後,她沒少被這姐妹二人欺負,罵她是沒娘的野種,如今也該叫他們嘗嘗她嘗過的滋味了。

  「崔大人,安排後事吧。」李濟寧落下一句話,便提著藥箱走了。

  「夫人啊!」崔浩捂臉直哭。

  陳雪鳶見狀,屏退下人,又命人去請崔淮安來見胡檀最後一面。

  胡檀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些人,忽然覺得陌生,看著他們哭的模樣,只覺得疑惑。他們為什麼會哭?

  她一張張面孔看過去,看著崔浩的虛情假意,看著兩個女兒的無助,看著陳雪鳶的憐憫,最後將目光落到了崔寒衣臉上,崔寒衣臉上……在笑。

  胡檀愣愣地盯著她,她笑什麼?

  崔寒衣對上她的目光,笑意更深,也更寒,若不是她披著這麼一副皮囊,簡直如同惡鬼。

  胡檀看著崔寒衣張了張嘴,她在說什麼?她在說什麼?胡檀只覺得身上沒有半點暖意,意識也逐漸模糊,耳里卻清晰的傳來崔寒衣冷漠而冰冷的聲音。

  「恭喜你下地獄。」

  胡檀落氣了,死不瞑目。屋裡哭聲一片,唯有崔寒衣和陳雪鳶,沒有半點眼淚。

  崔浩哭得站不住,被小廝扶回去了,崔仙芝看了床上胡檀的屍首,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隨後又便來一副神色,上前扶著崔浩出去了。

  剛出松風閣,便碰到匆匆趕來的崔淮安,兩人擦身而過,崔仙芝輕道:「兄長,你怕是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面了。」

  她抬頭,沖崔淮安露出一抹笑容,將崔淮安定在了原地。崔淮安驚疑不定的盯著她,她卻已扶著崔浩離開。他一瘸一拐地走進松風閣,進屋看到了胡檀的屍首,心頭百味雜陳。

  胡檀對他有養育之恩,卻害他與生母分離,還與崔浩一起害死了他的生母,可如今看她毫無聲息的躺在床上,心頭卻說不出的難受。

  她也曾關心自己,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給自己體面,讓自己衣食無憂,即便是他落榜,她也從未冷落自己,還一心為自己謀前程。

  崔淮安嘭地跪在地上,張口哭喊道:「母親!」

  胡檀殞命,崔寒衣與崔仙芝留在崔家,參加殯禮。

  落樟院,崔寒衣依偎在陳雪鳶懷裡,陳雪鳶輕輕撫摸她的背脊,許久才問道:「霓兒,心頭可痛快了?」

  崔寒衣沉默片刻,說道:「我只是報仇,並不圖痛快。」

  陳雪鳶心頭陣陣發痛,「釗家的事可了了?」

  「快了。」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要和阿娘在一起。」她要從釗家脫身,也要讓阿娘從崔家脫身,她從釗家脫身容易,可要陳雪鳶從崔家脫身,卻還做得不夠。

  陳雪鳶這些時日只覺得身上不大好,想來是壽數難長,她熬了這麼些年,如今看著女兒化險為夷,渡過了災劫,心神一松,便覺疲乏之意,一日重過一日。

  「阿娘也想和你在一起。」

  崔寒衣摸了摸她阿娘的脈搏,只覺得虛浮,心頭已知是怎麼回事了,她緩緩說道:「阿娘,你可別丟下我,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有親人、愛人了,你若丟下我,我便也該回去了。」

  「回去?」陳雪鳶心頭一驚。

  「自哪兒來,回哪兒去。」崔寒衣眼底一片漆黑。

  陳雪鳶不由得將她抱緊,忙道:「霓兒放心,阿娘不會扔下你的。」

  「好,阿娘要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她再多熬一陣吧,熬到女兒有人愛,熬到女兒也能愛別人。

  不讓女兒白回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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