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大駕回門

  劉宛笑道：「我那裡也有幾個能幹貼心的，改明兒我給你們送兩個過去，也算給小兩口添添喜，儘儘心。」

  崔寒衣拒道：「多謝二嬸費心，就你送來這個叫翠屏的，便很好使。」

  

  劉宛扯著嘴笑了笑，「用這好便好，若有不順心的，只管教訓，不必看在我的臉上縱著她。」

  崔寒衣笑得意味深長，「好，謹遵二嬸教誨。」

  劉宛只覺得她的笑容看著有些刺眼，便問：「聽著方才的言語，侄媳還會些醫道？」

  「不過略通一二罷了。」崔寒衣盯著劉宛的臉瞧了瞧，關切道：「我瞧著二嬸，似有些精氣虧損，可是有失眠之症？」

  劉宛摸了摸臉，「我臉色很不好嗎？」

  「瞧著有些病態，想是思慮過度的緣故，好生調理便好。」

  鄒清儀聞言也往她臉上瞧了瞧，審視的眼神扎得她有些慌，「你們二房又不用考慮吃穿，阿椿又不科考，你思慮什麼？」

  劉宛乾笑道：「便是什麼也不愁，總有操心的地方。」

  鄒清儀沒再理她，只把釗明扶起來，又吩咐丫鬟小廝們上點心茶水，一直拉著他和崔寒衣說話。

  崔寒衣道：「母親，明日回門，夫君怕是不能一起回去了。」

  釗明抬頭看她，神情里有一絲失落，鄒清儀看在眼裡，哪裡不知道兒子的心思，便道：「明兒如今清醒了，也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外頭人多嘴雜，我怕刺激到夫君，如今夫君情況尚未穩定，若在外頭失控，怕惹來閒言碎語。」崔寒衣說完，又對釗明道：「放心吧，我走之前會將夫君安頓好的。」

  釗明點頭，「那便想岳丈岳母賠個不是，待我痊癒，再上門賠罪。」

  崔寒衣點點頭，隨後又看向劉宛，「進門這時日，還沒到二嬸府上去拜會，二嬸不會怪罪吧。」

  劉宛笑道：「哪裡的話，都是一家人，又都挨著鄰著，要來什麼時候都可以來。」

  崔寒衣道：「那待侄媳回門後，便來找二嬸討茶吃。」

  這丫頭瞧著便不像是個愛作堆兒的，忽然說來她府上，也不知是什麼個想頭。劉宛卻不好推拒，只過去擰了擰她的臉，「好。」

  她的手一接近，胥姜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腥氣，她看了眼釗明，將劉宛擋開了。

  留在榮華堂用了飯，崔寒衣與釗明才回到雲霄院，釗明有些疲累，崔寒衣見他神情有些木訥，便知他的毒快發了。便給他施針，讓他歇息。

  她回到自己屋裡，崔仙芝已在門前等著了，手裡還拿著一沓名冊。

  二人進屋，崔仙芝便迫不及待的將名冊交給她，明柿見狀便打發阿洛去煮茶水，將門掩了，自己去外間守著。

  剛出去，便見翠屏在遠處鬼鬼祟祟朝這邊看，她不動聲色，假裝沒瞧見。

  崔仙芝將奴僕們交代的來歷一一給崔寒衣念了，末了，說道：「這院子裡丫鬟僕人們的來歷可謂是五花八門，有主母送的，有主君的姨娘送的，還有二房主母送的，二房姨娘送的，也有三公子，四公子送的。正經跟著大公子從小服侍到大的，便只有琴、棋、書、畫四個小廝。」

  琴、棋、書、畫，便是那幾個聽崔寒衣差遣的。

  崔寒衣伸手要去倒茶，崔仙芝趕緊替她斟了一盞，行動間的討好不言而喻。

  崔寒衣誇了句，「做得很好，問得很仔細。」

  崔仙芝聞言露出得意的笑容，隨後又說：「那翠屏被姐姐賞了一頓巴掌，果真老實不少，也再不敢對我大呼小叫了。」想起她自己親自打的那二十個耳光，崔仙芝便覺痛快，她不會再讓一個下人騎在自己頭上。

  老實？崔寒衣勾了勾嘴角，那可不見得。

  「這院裡的人，先叫他們撒一陣野，過後再挨個收拾。」崔寒衣將那沓名冊收到一旁，對崔仙芝道：「明日回門，你要跟我一起回去麼？」

  妾氏如果想回門，便需得徵求正室同意，倒不用求到鄒清儀面前去。

  崔仙芝神色一喜，「我自然要跟姐姐一起，咱們一起來，自然要一起回去。」隨後她又有些悵然，「且我也想姨娘了。」

  想到陳雪鳶，崔寒衣心頭也是一暖，明日便可以見到阿娘了，不過三日沒見，便像是過來許久似的，她有些迫不及待。

  隔天，二人起了個大早，崔寒衣梳洗完畢，崔仙芝便過來請安了，崔寒衣見她一身花紅柳綠，頓時無言。

  「回去換身打扮。」她盯著崔仙芝頭上那朵艷俗的紅花，「花也摘了。」

  這身打扮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薛九娘，這崔仙芝沒在薛九娘手底下養幾年，怎麼盡學了些俗氣的打扮？

  崔仙芝摸了摸自己的衣裙，又見崔寒衣一身的素淨，以為她是怕自己搶了她的風頭，心頭有些鬱郁，卻也依言回屋換了身衣服，也將滿頭珠花摘了大半。

  這下倒是順眼不少。

  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崔寒衣領著崔仙芝去榮華堂請安，鄒清儀看著這一雙容色不俗的姐妹，心頭也有些得意，倒是她兒子有福氣。心頭又想著，自家媳婦回門，也不能失了宰相府的體面，便安排了一架四馬香車送二人回去，另又寫排了份長長的禮單，由八匹馬拖著，一同送到崔府。除車馬回門裡外，還安排了二十六名僕從，一路跟隨侍奉。

  一入大街，這闊氣的排場，便引來無數百姓來湊熱鬧。崔仙芝掀開車簾往外看，卻引來圍觀百姓陣陣驚呼。

  「這便是宰相府的新媳婦？長得可真美。」

  「聽聞是崔家的兩個女兒，一直藏著沒見過人，竟是這般模樣，那釗明公子可真是好福氣。」

  「走走走，咱們跟上去瞧瞧，這樣的美人可是難得一見。」

  蘇子游擠在人群中，盯著那輛華麗的馬車，心頭大痛，若不是因為釗明，她此刻便是坐著他蘇家的馬車，帶著他一同回門拜見雙親了。

  他被人群擠著，不由自主的跟著回門隊伍，走到了崔府門前。

  崔府大門前，此時已站滿女眷，為首的便是胡檀。胡檀遠遠便見隊伍往這邊來，命人點起了爆竹，一陣噼里啪啦的炸響，頓時讓街上更加熱鬧了。

  她臉笑成了一朵花兒，見馬車停在門前，立即讓陳嬤嬤上前去迎。崔寒衣先下車，腳剛落地，周圍便傳來一陣驚呼，她目不斜視，走到胡檀面前，沖她福了福禮，胡檀趕緊上前拉著她，將她往門裡帶。

  崔仙芝也是由陳嬤嬤扶下來的，只是她是妾氏，回門不能走正門，便由幾個丫頭扶著，從側門進了後院。

  一進崔府，崔寒衣見到了尋常不曾見到的親戚，到得十分齊整，此時皆笑盈盈地看著她，好似平日裡跟她多親近一般。在一眾親戚里，崔寒衣眼尖的看到了陳家人，她的舅母吳氏。

  吳氏與她對了一眼，忙沖她露出一個笑容。

  崔寒衣淡淡地移開了目光，她又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看見陳雪鳶的身影，想是這樣的場合，胡檀沒準許她來。

  胡檀將崔寒衣引入正廳，崔浩上座，胡檀上前坐到了他身旁，等崔寒衣給二人行禮。

  陳嬤嬤拿來一個蒲團，放在崔寒衣面前，崔寒衣跪下給夫婦二人磕了三個頭，「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崔浩滿臉笑意，給陳嬤嬤使了個眼色，讓她將人扶起來，「都是一家人，不用做這些虛禮。」

  崔寒衣又給二人敬茶，崔浩喝完茶後，又話了幾句家常，便與男客們去園子裡。他一走，廳外的女眷們便涌了進來，將崔寒衣圍了個嚴嚴實實。

  崔蓁蓁與崔靜嫻昨日便回來了，因為之前的齟齬，姐妹二人並沒什麼言語，也沒什麼好臉色，此時卻因崔寒衣，心頭同時湧起了不甘。

  崔蓁蓁道：「若不是因為我嫁得早，哪裡輪得到她？」

  崔靜嫻瞧著那些貴眷對崔寒衣噓寒問暖的諂媚模樣，冷笑：「不過是個庶女，一朝飛上天，便以為自己真成鳳凰了。」

  二人之間雖有芥蒂，此時倒因為崔寒衣又變得同仇敵愾起來，崔蓁蓁瞧了眼崔靜嫻，上前挽著她的手，便似從前那般。

  「姐姐，咱們姐妹好久沒敘話，不如去園子裡走走可好？省得看她在這裡耀武揚威。」

  崔靜嫻想著崔蓁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頭任舊不忿，可此時卻也覺得呆著無趣，便點頭答應了，「走吧，出去透氣。」

  二人各呆著兩個丫鬟出去了。

  崔寒衣被這些女眷圍得有些氣悶，她心頭念著陳雪鳶，眼下卻脫不了身，不由得煩躁起來。

  胡檀見她神色發冷，也怕她得罪這些貴眷，便找了個藉口，讓她脫身，自己則留下招待女眷們去園子裡吃席。

  吳氏趁人不注意，便尋著崔寒衣的身影，跟了上去。

  崔寒衣走到後院，剛鬆了口氣，正要朝落樟院去，卻被人自身後叫住了。

  「我的兒。」吳氏叫了一聲，見她回頭，急急奔上去，握住她的手，「方才人多，都沒跟你說上兩句話，可是慌死我了。」

  崔寒衣盯著她，眼神冷霧四起，面上卻一派茫然之色，「這位是？」

  吳氏一僵，神色有些尷尬，又自己圓場道：「許是這麼些年未見，我兒不認得了，我是舅母啊，可記起了？」

  「舅母？」

  明柿在一旁道：「少夫人，這位便是陳家那位舅母。」

  崔寒衣恍然大悟，「原來是您，不知舅母叫住我有什麼事？」

  「便沒事，也想跟我兒敘敘舊，說說母女之間的私話。」吳氏拉著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一番，「自從那年過後，便未見過你，不想竟出落得這般標緻的模樣，難怪能嫁進宰相府。能有你這樣的人物，也是咱們陳家祖上保佑了。」

  明柿聞言差點吐血，真是好不要臉。

  崔寒衣抽回手，淡淡道：「我這樣的人物，若是沒嫁進宰相府，舅母怕是連崔家的門也不會進吧。」

  吳氏聞言，神色訕訕，「怎麼會？」

  「這些年，逢年過節，嫁女辦壽，可從未見舅母登過崔家的門。」崔寒衣露出一抹冷笑，「如今倒是殷勤起來了，到底是惦記著我和阿娘，還是惦記著宰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