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請君入甕
2024-06-01 19:16:47
作者: 銀耳君
陳雪鳶與胡檀談完,起身準備告退的時候,像是忽然想起一事似的,不甚在意的道:「還有一事想請主母做主。」
胡檀問道:「何事?」
「昨日霓兒貪玩兒跑去了碎紅軒,正碰上了四小姐,見她發著高燒,便將人給帶回來了,不知這孩子主母打算如何安排?」
胡檀這才想起薛九娘還有一個女兒,「碎紅軒不是還有個丫鬟麼?怎不見她看顧?」
一旁的陳嬤嬤過來回到:「那丫鬟在那兒待不住,便去前院做粗活去了,安排人的管事想必也疏忽了,沒想著四小姐還在那碎紅軒的。您看要不要將那丫鬟給調回去?」
「跑了一次,難保不會跑二次,罷了,重新安排人過去伺候吧,畢竟是崔家的小姐。」
「就怕沒人願意去。」
陳雪鳶說道:「妾有一言,便是不知主母同意與否。」
胡檀抬眼瞧她,「說說看。」
「不過是一個小孩子,養著也不費事,既然來了我院兒里,想著也是緣分,不如就讓她呆在落樟院吧。」
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她願意擔這個麻煩,胡檀樂得輕鬆,便點頭應允了。
「你要養便養吧,日後她的一應份例,便有你們落樟院來領就是。」
陳雪鳶目的達到了,便拂禮,告退了。
崔仙芝就此在落樟院住了下來,落樟院中只有她和崔寒衣年齡相近,所以天天粘著她。雖然還有大幾歲的明柿,可明柿卻不喜歡她,覺得她時時將自家三小姐霸占著,讓她都沒機會和三小姐親近,所以時時拿臭臉給她瞧。
崔寒衣對她由最初的不耐煩,到後來逐漸麻木,最後乾脆視而不見。
陳雪鳶卻覺得很好,都是一般大的小姑娘,吵吵鬧鬧,嘰嘰喳喳,讓崔寒衣都跟著多了幾分鮮活氣。
臘八節,周姨娘終於養好了身子,出現在了家宴上。許是小月坐得好,整個人紅光滿面,珠圓玉潤,瞧著竟比之前多了幾絲嫵媚,將崔浩勾得魂不守舍,匆匆用完飯,便拉著她回碎紅軒了。
他一走,幾位公子也早早的走了,崔靜嫻和崔蓁蓁覺得無趣,拉著丫鬟們去院裡玩投壺,最後,席間只剩下胡檀、胡枝子、陳雪鳶三人和崔仙芝、崔寒衣兩個半大不大的小孩兒。
胡枝子今日裝扮得素淨,瞧著像是故意來當陪襯的,見崔浩和周姨娘一走,眼底閃過既得意又嫉妒的神色,酸溜溜地道:「年輕就是好,這身子恢復之後,反倒比之前更嬌艷了,咱們這些半老徐娘呀,真是比不了咯。」
胡檀慢條斯理地吃著陳嬤嬤布的菜,連一個眼神也欠奉。
反倒是陳雪鳶搭了話頭,輕道:「瞧著不像尋常人家買到伎坊的,舉手投足都透著閨秀之氣,莫不是哪個沒落的官家小姐吧?」
胡枝子微怔,笑道:「這咱們哪裡清楚,底細來歷也只有伎坊地管事知道,說來咱們費這心思去打聽這個作甚?憑添麻煩。」
「不過是閒聊幾句而已,姐姐也不必當真。」
胡檀眉毛一挑,終於給了胡枝子一個正眼。
胡枝子乾笑一聲,便不說話了。
陳雪鳶朝胡檀遞了個眼神,胡檀心領神會,慢道:「馬上到年底了,往年都是別家貴婦設宴請客,今年也該輪到咱們府上了。只是這入冬以來,我便覺得身上不大好,想辦也有心無力,左思右想,便覺著應該請個幫手。」
她指了指陳雪鳶,懨懨道:「你辦事穩妥,便由你來吧。」
陳雪鳶正要應,胡枝子卻先截住了她的話頭,笑道:「姐姐好糊塗。」見胡檀皺眉看她,又打嘴道:「瞧我這張嘴,妾是說姐姐怕是瞧著雪鳶妹妹近日身子好些了,便想將此事交與她辦,可妾瞧著妹妹身子始終弱了些,擔不起這樣的勞累。且院裡還有兩個半大姑娘,正是淘氣操心的時候,又怎好分心分神?」
陳雪鳶神情暗淡下來,苦笑道:「姐姐說得是,我這身子,的確勞累不得。」遂又向胡檀辭道:「主母愛重,才將此事託付,只是妾卻是有心無力,只能辜負主母一片信任之心了。」
胡檀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嘆道:「既如此,那便罷了,看來我就是個勞苦命,這事只能我自己來。」
胡枝子忙道:「姐姐,雪鳶妹妹雖不能幫忙,這不是還有我麼?妹妹願意幫姐姐分憂。」
胡檀道:「你前幾日不也說身子不適麼?既然不適,那便歇著吧。」
胡枝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仍舊厚著臉皮說,「這幾日已大好,不妨事了。」想了想,又說:「且原先還是女兒家未出閣之時,也幫母親打過下手置辦宴席,對一應章程都是熟悉的,做起來也順手。」
胡檀沉默片刻,沒有答應,只說:「我再考慮考慮。」說完也不等胡枝子再開口,便讓陳嬤嬤扶著下去了。
胡枝子想要跟上去,卻被陳雪鳶叫住:「姐姐留步。」
胡枝子回頭看她,臉色不複方才在席上的熱絡,「還有何事?」
陳雪鳶起身走向她,輕道:「宴席一事,妹妹勸姐姐還是不要攬下來為好,這樣的宴席,若出了差錯,得罪了貴眷們,不是咱們擔待得起的。」
胡枝子心中冷笑,打量自己不知道她陳雪鳶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是記恨她方才落了她的差事,所以存心來給自己添堵。
「你是你,我是我,誰和你『咱們』?你擔待不起,那是你骨頭賤,跟別誰都像你似的。」說完便急匆匆朝胡檀追去。
經過崔寒衣時,崔寒衣冷不防伸出腳,將她嘭地絆倒在地,丫頭婆子們連忙去扶,卻見崔寒衣先抱著腿哭出聲了。
胡枝子正要罵,見她哭得慘烈,一時又不好罵出口,便一瘸一拐地往松風閣去了。
陳雪鳶怕她真被踢著了,趕緊將她扶起來,卻見她正沖自己眨眼,立即氣得在她屁股上扇了兩巴掌。
害她白擔心一場。
幾人回到落樟院,陳雪鳶先讓巧眉帶著崔仙芝和明柿去玩,又讓白鵲去煎藥,最後才將崔寒衣帶進房裡單獨說話。
「阿娘是說那周姨娘來歷不正?」
「要進崔府,她的籍冊便要過府衙,應該不會有貓膩,可胡枝子的態度卻很怪異,像是生怕人去查似的。」
「她怕人查,那咱們偏要查。」
「我已經暗示胡檀,就看她能不能領會了。」
崔寒衣點頭,「那便等著看吧,她若查便犯不著咱們動手,她若不查,那咱們再想法子弄清楚。」
「嗯。」這事說畢,陳雪鳶想起她絆倒胡枝子的事來,便揪著她的臉佯怒道:「你膽子怎這般大?今日是她著急不跟你計較,若換做平日,你早就被她教訓了。」
崔寒衣麻利地認錯,「阿娘,我知道錯了,再不敢了。」
近來她悟出個道理,陳雪鳶在訓示的時候,最好不要頂嘴,只要承認錯誤,再撒撒嬌,多半就能混過去。
果然,陳雪鳶聽她這麼一說,只無奈的嘆了嘆氣,便將她放過了。
「其實,見她那麼摔一跤,還挺解氣的。」
母女倆,相視一笑。
胡枝子好說歹說,胡檀都沒將宴席之事交給她,她只好去求崔浩。
崔浩聽了,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說:「這後宅之事,一向是聽她安排,她若不讓你去,你便消停著,樂得輕鬆,有什麼不好?」
胡枝子委屈道:「妾也不過是見姐姐近來身子不好,想替她分憂罷了。」
「你想替她分憂,也要看她願不願意承你的情。」
「主君,我跟姐姐本同出一族,若不是為著您爭風吃醋,如今哪會這般生疏。妾也不過是想藉機與她解開誤會,重拾從前的情誼罷了。」她撒嬌道:「此事因主君而起,您不能看著咱們姐妹二人,為您鬧成這般,又撒手不管。」
兩女爭夫的戲碼,大大滿足了崔浩的虛榮心,又見她撒起嬌來可憐可愛,便只好應承道:「好好好,我明日便去同她說,將你姐妹二人撮合,你瞧著可好?」
胡枝子這才罷休,只膩著他,往床榻上滾去了。
隔天,崔浩下朝前往松風閣用膳,胡檀見他過來只覺得可悲又可笑,面上卻還要作出一副賢良的模樣。
「不是我不讓她幫忙,實在是我這妹子不穩重,當日來的又都是貴眷,若是一個不小心怠慢,得罪了人便不好了。」
「可我瞧著梔子她平日裡做事倒是周全,並沒你說的那般不穩重。」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莫不是因著爭風吃醋,故意為難她的罷?」
胡檀一頓,有些氣惱又有些委屈地道:「主君說這話,我若不將這差事交給她,那我便成妒婦了。」
崔浩心道,難道你不是?面上卻哄著說:「只是同你說笑罷了,我的本意是想讓你兩姊妹,相互協助,便是外人看來,也圓滿齊全不是?」
胡檀仍然氣惱,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你要她管,那便讓她管吧,我便不操心了。」
「怎麼說著還生起氣來了?」崔浩見她仍舊板著個臉,心頭也覺得沒甚滋味,便冷淡道:「你既然不想操心,那便算了,此事我做主了,就交給她來辦。你只照常將內院一應事務打理好便罷。」
說完連飯也不吃,朝紅杏館去了。
見他走遠,胡檀收起神色,將碗筷摔在了地上,心頭冷笑,便看你如何作死。
崔浩來到紅杏館,見胡枝子也在,便將宴席之事一併同她講了,胡枝子聽了,差點樂昏了頭。這些年胡檀把持內外,便是面都沒讓她在那些貴眷面前露過,此次有她主持宴席,若能同那些貴眷們拉進關係,那日後她兩個兒子的婚事,甚至是前程,便都不用操心了。
且她作為胡家的女兒,崔府的平妾,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份,總得出去露露臉,才能讓人知曉,胡家不止有她胡檀,還有她這個事事優於她的女兒。
崔浩雖將差事交給胡枝子來辦,心頭卻難免擔心,囑咐道:「先說好,此次宴席務必要辦得讓那些貴眷滿意,切不可怠慢了。」
胡枝子信心滿滿道:「主君便安心吧,妾定將此事辦得讓你和那些貴眷都滿滿意意的。」
崔浩點頭,「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