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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進退得宜

2024-06-01 19:16:44 作者: 銀耳君

  胡枝子來到松風堂,被陳嬤嬤攔住了。

  「姨娘,這是咱們主母特地請主君與陳姨娘設的宴,擺的場。姨娘還是莫要攪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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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枝子聽著院子裡咿咿呀呀地唱調,只覺得急躁,便向陳嬤嬤道:「勞煩嬤嬤通傳一聲,便說兩位公子要與主母主君請安。」

  「戲已經開場,姨娘和公子們還是請回吧。」

  「嬤嬤,你不讓我進,我便只有在此處喊了。」胡枝子朝兩個兒子使了一個眼色,她崔哲安和崔學安便扯開嗓子喊起來了。

  崔哲安叫道:「父親,兒子求見父親。」

  崔學安又說:「父親,兒子有事要請教父親,還請父親見我一面。」

  陳嬤嬤眉頭一皺,「姨娘,奴婢勸您莫要生事。」

  胡枝子並不聽勸,只讓兩個兒子繼續喊。

  崔哲安與崔學安的聲音越來越大,擾得那戲子差點都唱錯詞兒,崔浩眉頭一皺,便打發人去問是何事。得知兩個兒子來了,雖心中不悅,卻還是讓人吩咐給放進來了。

  胡檀眉頭一皺,又要反對,卻被崔寒衣一個眼神制止,她只好忍讓。

  胡枝子趾高氣昂地帶著兩個兒子進來了,隨後走到崔浩與胡檀面前,盈盈一拜,算是請安。

  崔浩給下人吩咐:「抬幾張椅子來讓他們坐。」

  不多時,椅子便抬來了,胡檀給下人們使了個眼色,便將椅子安置在了後排。胡枝子雖進來了,卻並不能做主,便只好帶著兩個兒子坐下了。

  前排,崔浩有意顯擺,便將唱詞一一解給陳雪鳶與胡檀聽,陳雪鳶接話接得毫不費盡,並偶有獨到的見解,再加上其不緊不慢的語氣,聽得崔浩飄飄欲然。

  胡枝子坐在後排,見三人交頭接耳,時不時還發出低笑,心頭難免不平,便支了支兩個兒子。戲文講的是何意,兩個草包沒聽懂,倒是見台上戲子身段妖嬈,動了色眼色心,得到胡枝子的示意,想答話一時又找不到話頭,便勉強道:「這戲子倒是身段不錯。」

  「是呀,尤其是那個旦角,不光身段好,唱腔也好。」

  可他不知那旦是男兒身扮的,這一說便讓崔浩皺起了眉頭,斥道:「看戲便看戲,再多嘴多舌,說些渾話,就叫人叉出去。」

  兩人遂閉了嘴。

  陳雪鳶見了,便接著兩位公子的話,說起這曲目唱腔來,且說得頭頭是道。

  崔浩不禁握著她的手感嘆,「雪鳶真不愧有才女之名,博聞強記,便是那些曲詞家見了,也要自愧不如的。」

  胡檀也夸,「雪鳶妹妹的才名,還有比主君更清楚的麼?當時將她娶拉來,可是羨煞了一眾俊傑才人。」

  這話看似是夸陳雪鳶,實際是捧了崔浩,崔浩被誇得通體舒暢,不由得拍了拍胡檀的手。

  胡檀臉上出現難得的羞怯之姿。她本就生得端莊貌美,只是平日裡跋扈囂張慣了,讓人只重其勢而忽略其貌。崔浩乍見她此番以弱祈憐,心頭也甚為新奇,直盯著她瞧。

  陳雪鳶見狀,只是笑。

  胡枝子見兩個兒子都吃了掛落,心頭不忿,又見主母主君二人親昵,心頭警鐘大作。她這些年能攏住崔浩,不單單是因為有兩個兒子,而是因為她了解胡檀高高在上的秉性,只要稍加挑撥,便能主君對她心生厭惡。

  只是如今瞧著她這個姐姐跟忽然轉了性似的,竟能懂得做小伏低了,她不禁瞧向陳雪鳶,心中暗忖應是她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眼看這個劇目快演完了,胡檀讓崔浩點戲,那崔哲安與崔學安見戲子下台,便隨意扯了個謊,下去找人了。陳嬤嬤見狀,便叫了一個小廝暗中跟著,瞧瞧兩人搞什麼暗鬼。

  胡枝子見兩個兒子都走了,氣不打一處來,卻也拿二人無法,只得硬著頭皮挨過去,看崔浩點戲。

  胡檀將她擋住,她便又繞到陳雪鳶與崔浩中間,陳雪鳶微微一笑,乾脆將位置讓了出來,自己站到了崔浩身後。崔浩選好戲,正說要與陳雪鳶商量,轉頭卻見身旁換了人。再直起身一看,陳雪鳶被擠到了身後,一副無奈的模樣。

  「你又不懂戲,你擠這兒來作甚?」

  胡枝子正要說,陳雪鳶卻先一步說道:「便讓姐姐坐吧,我站著聽主君講便好。」

  胡檀見狀,覺麼出味兒來,便起身讓陳雪鳶坐她的位置,另又讓丫鬟重新在旁邊置了一張椅子。

  胡枝子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見陳雪鳶坐下,崔浩便不再理她,只將身子往陳雪鳶身旁傾斜,與她一起點戲。陳雪鳶將戲本又遞給胡檀,兩人便親親熱熱一起點起戲來。

  雙姝一盛一弱,看得崔浩有些出神,待兩人選好戲讓崔浩定奪時,他便只顧點頭了。

  可等曲目排了下去卻是半天都沒見人,眼見崔浩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便差人去問,結果卻見那旦角衣冠不整的沖了出來,直撲到幾人面前哀哭。

  「主君,主母,請替我做主啊……」

  陳雪鳶胡檀等女眷見狀,趕緊別過臉,胡檀斥道:「內宅院裡頭,這是作甚?還不快將衣服穿好!」

  胡枝子這才瞧明白原來這旦角是個男子,她心頭頓時打了個突,連忙去找自己那兩個孽障。

  崔浩沉下臉來,「混帳,還不趕緊將衣衫整好,當著這麼多女眷的面,成何體統!」

  兩個小廝連忙上去幫他將衣服穿好。

  胡檀見他此番模樣,叱道:「等你唱戲,半天不上場,竟在後頭做這等不要臉的混事,來人將他給我打出去!」

  那旦角大呼冤枉,又哭道:「上稟主母,奴哪有那個膽子啊,其實是……是兩位公子強迫奴做這等混事,奴告訴他倆,奴是男兒身,他們非要扒了奴的衣服來檢查。幸好有人來看,要不然奴還不如一頭碰死得好!」

  崔浩聞言,大怒:「拿那兩個混帳來說話!」

  小廝趕緊去了,崔哲安與崔學安見闖禍了,本想開溜,卻不想早被陳嬤嬤盯上,攔了下來。

  二人被帶到崔浩面前,見其怒氣昂昂,趕緊跪下,不敢吱聲。

  「平日裡讓你們讀書,你們又去牽牛爬樹,如今見了個戲子,倒是上趕著調弄,也不知從哪裡學來些下作習氣!」

  胡檀聞言,心頭不由冷笑,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兩個小孽障,還不是跟著他這個爹有樣學樣。面上卻勸道:「主君何必動怒,不過是個戲子罷了,放他二人去吧,日後便不要這戲子再進就是。」

  「小小年紀不學好,再過兩年便要參加科考,就這番模樣如何能考得上?」

  陳雪鳶此時也勸,卻不是勸崔浩,而是勸這兩個混帳,只聽她輕言細語的說:「二位公子今日不該做這等糊塗事,這戲班子是主母好不容易才請來的,在汴京享有盛名,你們今日這般欺負了人,傳揚出去,又該派說咱們崔府的不是了。薛九娘的事才剛過,主母費了大半錢財,才堪堪博回些賢名,若又因此翻起舊帳,傳入朝廷,可怎生了得?」

  崔浩聞言,更是火大,連忙要叫人將這兩個逆子托出去打。胡枝子見狀趕緊撲出來,跪求道:「主君,他們只是年少貪玩,並不懂其中溝壑,還請主君寬恕!」

  胡檀到底沒忍住,冷道:「妹妹,他們不懂事,難不成你也不懂事?養成這等作為,想來並非一日之功。自這兩個孩子出生,主君體諒你一片慈母之心,又想著你是我的宗妹,才將兩個孩子交給你親自養育,卻不曾想教成這副樣子,著實讓人失望。」

  她正要繼續說,抬眼卻見陳雪鳶沖她搖了搖頭,點到即止便好。

  胡枝子聞言,順勢攬下罪責,哭得可憐:「主母說得對,都是妾的錯,妾只想著他們投身在妾的肚子裡,無福享受主母的疼愛,平日裡便嬌慣了些。這才養成了這般蠢頓的模樣,不過請主母主君放心,經過此事,妾定對其嚴加管束,再不會出這樣的事。」說完她見崔浩的神色有所鬆動,又爬到他腳邊,哭得梨花帶雨,「還請主君體諒我一個當母親的心,別打他們,要打便打妾吧。」

  聽這一席話,胡檀又氣又悔,便不該心急,讓這賤人又撕開了口子,賣慘駁乖。

  崔浩果然心軟,剛要將她扶起,卻聽陳雪鳶低低一聲嘆道:「姐姐一片慈愛之心,讓妹妹感動,只是俗話說嚴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兩位公子未來是咱們崔家的支柱,過兩年又要參加科考,這樣的節骨眼上,出了差錯而不加以修正,日後膽子越來越大,惹出大禍再想教導,那便遲了。」

  胡枝子正要罵,卻又見她將話頭一轉對崔浩說:「不過主君,公子們也大了,再施以棍棒,丟了臉面,日後若是當家做主,怕是無法服眾。」

  崔浩聽她一席外嚴內松的話,也覺得有理,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你二人去祖宗祠堂,先跪兩日,跪完再將家訓抄三十遍,不抄完便不許吃飯。」

  這懲罰不重,卻也不輕鬆,胡枝子想要再求情,卻再找不著理由,只好忍氣,看兩個兒子被小廝壓去了祠堂。

  出了這檔子事,眾人也沒了看戲的興致,胡檀傷了些銀子給那旦角,又讓陳嬤嬤將其帶下好生『安撫』,才總算將此事抹平。

  恰好,此時有人送來帖子,請崔浩去吃酒宴,他便撇下幾人走了。待他一走,胡檀便不再裝樣,走到胡枝子面前,抬手便給了她一個耳光。

  「這些日子的得意,是不是讓你忘了,這個後院是誰做主了?」

  胡枝子捂著臉瞪她,卻不敢還嘴。

  「沒請你來,又讓人將你攔住,便該知情識趣,回去好好躲著,非要來自取其辱。」胡檀想著兩個孽障被罰,心中便覺得痛快,「庶子便是庶子,瞧瞧你教出來的草包,做出這等辱沒臉面的混帳事,還妄想日後繼承家業?簡直是做春秋大夢。」

  陳雪鳶嘆氣,胡檀這脾氣,難怪被胡枝子處處算計。不過她今日已不打算再勸,若一次便讓胡枝子被壓下去,會顯得太過輕易,那麼胡檀便不會將她之功看在眼裡。

  讓二人自己磋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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