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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籠絡主君

2024-06-01 19:16:42 作者: 銀耳君

  投誠?

  兩人對視片刻,胡檀不動聲色道:「什麼意思?」

  陳雪鳶不疾不徐地道:「周姨娘自打一進府便深得主君歡心,如今又懷了身孕,主君對其越發地看著。再加上小胡夫人與她交好,眼看兩人便要聯手,來分化主母您的權勢,主母難道甘心坐以待斃?」

  陳雪鳶的話卻是戳在了胡檀心坎上,她眼珠微動,「這些我難道不清楚?只是有人的肚皮要生,我又有什麼辦法?」

  「她生不下來。」

  「什麼意思?」

  「即便主母讓她生,小胡夫人也不會讓她生。」

  胡檀恍然大悟,她看向陳雪鳶,忽然發現自己倒是像第一天認識她。

  陳雪鳶又道:「如今,主母要做的不是設法弄掉那個孩子,反而要表示出對周姨娘孩子的看重。即使一時不能得到主君的歡心,卻定會讓主君對您改觀,且還能免除一場禍患。」

  「禍患?」胡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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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周姨娘的孩子保不住,那便總要有人當使他保不住的禍首,這個禍首自然不會是胡姨娘,也不會是妾,主母您想想還會有誰?」

  胡檀背脊微微發涼,還能有誰?自然是她。

  同時她又暗暗慶幸,幸好還沒有對周姨娘動手,要不然便正中了胡枝子的計謀。

  「主母,自薛姨娘死後,小胡夫人便開始替主君物色新的妾氏人選,以討主君的歡心,您該不會到現在還認為,這周姨娘是無緣無故跑到咱們這府上來的吧。」

  胡檀不是蠢人,陳雪鳶幾句話便使她明白了事情的關竅。她也派陳嬤嬤暗中查過,胡枝子與周姨娘的確有牽扯,只是痕跡抹得乾淨,沒抓到證據。

  「在這後院,與主母爭的不是周姨娘,也不是妾身,只有您的宗妹,小胡夫人。」

  胡檀儘量不讓自己被陳雪鳶牽著走,她壓住氣息,審視道:「你既默默無爭,那為何如今又來投誠?」

  「妾這副病軀您也瞧見了,能活幾日還是未知數,如今全靠藥吊著。這樣一副身子,本死不足惜,只是稚子年幼,當娘的又怎忍心扔她一人在這世上,做無根的飄萍?」

  陳雪鳶嘆氣,「前幾日帳房將妾的藥錢折半,便將妾的落樟院鬧得天翻地覆。那小妮子丁點大的人卻操著一顆老媽子的心,跟來您面前鬧,實在看著可憐。所以才求到主母您的面前,為我們母女討一個安穩。」

  胡檀見她如此,心中有幾分譏諷,又有幾分得意。當年陳雪鳶進府,崔浩那股勁頭,可比對周姨娘要更猛烈得多了,可如今身家性命,還不是掐在自己手裡?

  「你既說要來投誠,不會只是口頭上說說吧?你這如今這副模樣,於我而言也不過是拖累,我胡檀身邊可不留無用之人。」

  「自然不是說說而已,主母且等著,妾會讓主母看到妾的誠意。」

  胡檀唇角一勾,「那我便等著瞧。」

  自松風堂出來,陳雪鳶便覺疲累,她回頭忘了一眼匾額上的三個字,卻只覺諷刺,松風之清,卻盪不盡這滿堂濁氣。

  她從前自視甚高,不屑與她們為伍,如今卻也不得不裹進這潭泥沼里,為自己與女兒掙命,掙前途。

  聽了陳雪鳶的那席話,胡檀不再設法想除掉周姨娘的孩子,反而囑咐廚房、帳房,只要是紅杏館的要求,一律滿足。且時不時以主母主君之名,讓主君的小廝送去補品養胎,以表示其對周姨娘肚裡胎兒的看中。

  半個月後,周姨娘滑胎了,說是自己不小心在院子裡踩滑了。崔浩氣得不輕,將她院子裡伺候的小廝丫鬟們,一個罰了二十板子。而周姨娘因為小月,崔浩嫌晦氣,這幾日也不大去了。

  這日他正落閒,在書房看書,落樟院卻差人來請,說是陳姨娘身子好些了,做了些果子,請他過去吃茶。橫豎也無事,他便拋書去了。

  他一跨進院子,便聽見一陣悠揚古韻,竟是一曲《瀟湘水雲》。他脈脈駐足聽了半晌,直到最後一個音消散,才回過神來,拍手叫好。

  「此曲唯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陳雪鳶聞聲從房裡走了出來,只見她身擁狐裘,素釵銀面,眉眼微微含笑,直叫崔浩挪不開眼。

  「人比琴音更美。」

  崔浩大步上前,將陳雪鳶擁進屋內,一進門卻見雪糰子似的崔寒衣,正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案前,一筆一划的練著字。

  這一大一小,調琴弄墨,既親和又雅致,大善,大美。

  崔寒衣見他進屋,從椅子上跳下來,噠噠噠跑到他面前,抱著他的腿叫『爹爹』。

  崔浩俯身將她抱起來逗弄,隨後又拉著陳雪鳶往桌邊坐。

  「在寫什麼字啊?」

  「在寫爹爹的名字。」崔寒衣抱著他的脖子,可憐道:「霓兒想爹爹,卻又見不著,阿娘便叫霓兒寫爹爹的名字,也當見過爹爹了。」

  崔浩頓感歉疚,忙道:「爹爹這不是來了嘛,一會兒爹爹親自教你寫字,好不好?」

  「好。」

  見父女倆正說話,陳雪鳶便朝白鵲使了個眼色,白鵲點頭退下了。不一會兒,便領著小丫鬟們便將果子、茶水一應吃食端了上來。

  「主君嘗嘗妾新做的果子吧。」陳雪鳶夾了一塊榛子酥放到崔浩碗裡。

  崔浩見她一雙白膩纖細的柔荑,連忙捉進手裡,「能彈出那樣琴音的一雙手,竟能為我洗手作羹湯,我崔浩何德何能。」

  陳雪鳶含笑不語。

  崔浩見她不勝嬌羞的模樣,色心大動,正想貼過去親近親近,卻被懷裡的崔寒衣擋住。

  「爹爹,霓兒餓了。」

  他只好尷尬止住,將碗裡的榛子酥朝崔寒衣推了推,「吃吧。」

  崔寒衣將那塊榛子酥掰成兩塊,硬塞了一半在崔浩嘴裡,眯眼笑道:「爹爹也吃。」

  母女倆一個溫軟細語,一個撒嬌賣痴,將崔浩哄得暈頭轉向。

  不多時,大半點心都進了崔浩肚子,撐得他直打嗝。

  「不吃了,不吃了。」他起身消食,沒一會兒,崔寒衣又纏著他教寫字,留春堂差人來請了幾次,都被他回絕了。

  待到他要就寢留宿之時,陳雪鳶卻滿臉愧疚的告訴他,大夫叮囑暫不能同房,怕將病氣過給他。

  崔浩早知她的病,也不勉強,轉頭就要去留春堂,卻又被她勸住。

  「主君,按理來說,您要去哪兒妾不好干涉,可昨日妾去給主母請安,見她那副模樣,實在不忍。」

  提到胡檀崔浩神色淡淡,沒有言語。

  陳雪鳶見他也並未反感,繼續勸道: 「主母是一個要強的人,卻對主君一往情深,從前雖做了許多不妥當的事,卻都是因為太過在意主君的緣故。近來妾去請安,談及以往,她也多有悔意,近來得知周姨娘有身孕過後,也妥帖照顧,可見其心。」

  陳雪鳶嘆了嘆氣,「只可惜,周姨娘這個孩子與咱們崔家無緣。主母在得知其小產後,還哭了一場,也是在替崔家和主君您難過。」

  崔浩的神情鬆動了些,「她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說完又憐愛的看著陳雪鳶,「你當初被她那般為難,竟還為她說話,她要是有你一半慈悲和體貼,我也不至於對她如此。」

  「都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請主君給她一個彌補的機會吧。」動之以情後,陳雪鳶曉之以理,「且她畢竟是您的正妻,三媒六聘迎進門的,若讓人知道咱們崔家主君主母關係不睦,說起來也不好聽,要有那多嘴的去胡家挑唆,豈不壞了兩家人的關係?」

  崔浩點點頭,覺得也有些道理,反正去哪裡睡不是睡?拍著她的手嘆道:「也罷,便聽你一回。」

  陳雪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隨後又問道:「明日,主母請了戲班子約了妾身去看戲,主君若得閒,不如同咱們一起?聽說這次新出的戲文本子,是才子柳生所作,妾記得他與主君是舊相識,主君正好與咱們講解講解,也算是一樁美事。」

  崔浩欣然答應,「佳人相約,怎敢推辭?明日正好休沐,看幾場戲解解乏也好。」

  送走了崔浩,陳雪鳶鬆了口氣,她正準備回屋,卻見崔寒衣將崔浩用過、吃過的杯盞碗碟,讓巧眉一應收走,扔進了泔水桶里。

  隨後她又讓白鵲打來熱水,給陳雪鳶和她自己淨手。

  崔寒衣搓著自己的小手,冷冷道:「真噁心。」

  留春堂,胡枝子絞緊了手中的絲帕,「主君沒有歇在落樟院,而是歇在了松風閣?」

  雲嬌點頭,「奴婢見主君進主母的院子便沒出來,又遠遠的守了許久,看那院裡熄了燈才回來的。」

  「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許是許久沒去了,一時覺得新鮮罷了。」

  胡枝子卻隱隱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便吩咐道:「你明日一早,再去請,看主君怎麼說話。」

  「是。」

  又問:「周姨娘身上好了麼?」

  雲嬌皺眉道:「許是藥用得猛了些,還見著紅,想是不得服侍了。」

  「也是個沒用的,再請個大夫來瞧瞧。」

  「知道了。」

  胡枝子嘆氣,轉身坐到妝檯前,瞧著鏡子裡那張昳麗的臉,輕道:「男人為何總是如此貪得無厭?」

  松風閣,崔浩坐中間,胡檀與陳雪鳶坐兩側,幾個兒女坐身後,正興致勃勃的看戲。

  陳雪鳶時不時拋一些問題,讓崔浩解答,崔浩為彰顯自己博學,直說得口若懸河,滿面春風。胡檀也放下了平日的架子,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偶爾附和幾句,夫妻二人倒也和睦。

  雲嬌遠遠來了,還沒進院子,便被陳嬤嬤攔住,她正要喊,卻被捂住嘴,拉到一旁扇了兩個耳光。

  「沒規矩的東西,主君主母都在裡頭,誰准許你大呼小叫?」

  雲嬌捂著臉不敢言語。

  「去,還不快滾!」

  雲嬌被趕了出來,一路哭哭啼啼地回了留春堂。

  「看戲?」胡枝子皺眉,「為何都沒人來知會一聲?」

  「想是主母不讓。」

  「都有誰?」

  「主君、主母,還有陳姨娘。」

  「陳雪鳶都去得,我為何去不得?」胡枝子冷哼一聲,吩咐道:「替我更衣,她不讓我去,我偏要去。」

  雲嬌本就挨了打,心中委屈,見她非要去,也懶得勸了。

  胡枝子更了衣,又叫上了兩個兒子,帶著丫鬟婆子,浩浩湯湯地往松風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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