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主母逞威

  看得傻眼的薛九娘與紅兒趕緊躲到一旁。

  丫鬟婆子們見到胡檀，都不敢再放肆，張嬤嬤趁機跑到胡檀面前告狀。

  「主母，二姨娘使人打了奴婢，將二公子、三公子放進去了。」

  胡枝子整了整衣衫，走到胡檀面前，盈盈一拜，「妹妹見過大姐。」

  

  胡檀面無表地看著她，然後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告誡你，在這個崔府，沒有胡家的姐妹，只有主母和妾。」

  這一巴掌打得重，胡枝子白皙的臉上瞬間浮起一片紅痕，她壓下眼前的暈眩，盡力擠出一抹笑融，再次拜道：「妾感謝主母教導。」

  挨一巴掌又如何，反正她的兒子已經進去了，只要見到貴客，便不再好叫出來了。

  可胡檀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一聲，抬眼看向前方，胡枝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見兩個家丁壓著二公子與三公子出來了。

  兩位公子還被堵了嘴，一路哼哼，卻是一個字兒都沒嘣出來。

  胡枝子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胡檀輕輕道：「是你自己回去，還是我讓人押你們回去，自個兒選吧。」

  二位公子被家丁扔麻袋一樣扔在了胡枝子腳邊，她帶來的丫鬟婆子趕緊將人扶起來。兩人一扯開嘴裡的封口布就要開罵，卻在看到面前的胡檀時，頓時變得猶如鵪鶉，縮在一旁不敢出聲。

  胡檀一挑眉：「還不走？」

  胡枝子這才做了個禮，領著兩個兒子和丫鬟婆子們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胡檀看向一旁的假山，譏諷一笑，又對張嬤嬤和那兩個家丁吩咐道：「將綠蓼町給我看緊，不許放任何人進去，尤其是碎紅軒與留春堂的人。」

  「是。」

  見胡檀走了，薛九娘才敢從假山後出來，張嬤嬤沖她豎，眉一吼，「還不滾！再等著挨打？」

  薛九娘趕緊帶著紅兒，灰溜溜地跑走。

  巧眉領著兩個丫鬟正從大廚房領了飯菜回落樟院，正巧碰見薛九娘與紅兒從綠蓼町回碎紅軒，狹路相逢，自是一番口角。

  巧眉見薛九娘穿著打扮，又見她臉上塗抹的脂粉被人刮去了半邊，嗓子一吊，陰陽怪氣道：「喲，薛姨娘，您這臉又是被誰給打了，瞧瞧，真是跟開了花兒一樣，好看，好看！」

  薛九娘立即捂住臉，罵道：「小賤蹄子，關你什麼事，再叫小心撕爛你的嘴！」

  「說了這麼多回，你倒是正經撕一次啊，別乾打雷不下雨。」

  「你以為我不敢？」薛九娘擼起袖子就要動手，卻被環兒攔著，「姨娘，今日府上有客，您可別動手，打起來若驚動了貴客，大公子可是要受帶累的。」

  按著平時薛九娘的性子，她要發瘋，誰也拉不住的，可想著自己兒子，她也只好忍。

  聽環兒方才的話，巧眉將兩人的行蹤猜了個大概，「瞧著，莫不是因為想去大公子宴席上現眼，被主母教訓了吧？」說完她又譏諷道：「薛九娘，您這美夢還沒醒呢？真以為你是大公子的親娘，主母與大公子便會將您看在眼裡，放在心上？也不想想自己什麼出身，御史中丞的兒子，崔家的嫡子，說出去有一個曾經當過歌伎的生母？你讓主君讓大公子的臉往哪兒放？我勸你，省省吧。」

  「你放屁！」薛九娘被她一席話扎得心口疼，臉都氣得扭曲了，看她作勢要撲上去打人，紅兒趕緊把她抱住，沖巧眉罵：「你這個嘴賤的小蹄子，非得招惹出官司不可，打起來於你又有什麼好處？」

  「喲，你家姨娘打上咱們落樟院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勸？如今反倒來充好人了？我呸！」巧眉啐了二人一臉，隨後叉著腰說：「不過今兒我不和你計較，咱們主子還等著用飯呢，沒空跟你們在這兒瞎耽誤工夫。」

  說完便揚著頭領著兩個丫鬟走了。

  薛九娘掙開紅兒，回頭就給了她一巴掌，「吃裡扒外的東西，你不攔著她反倒攔著我？」

  紅兒也委屈，「姨娘，奴婢也是為這您想。」

  「為我？」薛九娘冷冷道：「誰知道你們這些賤婢表面恭敬，背地裡又是怎麼罵我的？」

  紅兒不敢回聲，只捂著臉掉眼淚。

  薛九娘冷哼一聲，看向落樟院的方向，眼神怨毒。

  巧眉回到落樟院，將所見所聞講給陳雪鳶聽，當然是省去了自己那番話，只將薛九娘的慘狀說了個天花亂墜。

  崔寒衣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聽著，心底卻自有一番計較，這薛九娘的命門便是她兒子，打蛇打三寸，這條毒蛇早該打死了。

  陳雪鳶聽巧眉講完，又知她性子，便知道提醒道：「下次遇著她們院兒里的人，不要理睬，別徒惹是非。」

  巧眉答了是，便擺了飯菜，悻悻退下了。

  崔寒衣與阿娘用了飯，又陪她說了會話，等她歇息了，才去找巧眉。

  「你說崔淮安在率蓼町宴客？」

  「正是。丫鬟們私下傳了好幾日，聽聞那蘇家兩位公子都生得俊俏，好多小浪蹄子想偷摸去瞧，卻被嬤嬤們好一陣敲打。」巧眉想了想薛九娘的慘狀，又想起被陳嬤嬤打死的那兩個丫鬟，心想還好自己沒去，若是被抓住了，定也挨不過一頓板子。

  「走。」

  「去哪兒？」巧眉一時沒反應過來。

  「綠蓼町。」

  巧眉下巴差點砸腳背上，「什麼？去、去、去綠蓼町？」她壓低聲音，「三小姐，主母可是下過死命令的，任何人不可靠近率蓼町，去了會被打死的！」

  「又不是明目張胆的進去。」崔寒衣拉了拉她的衣角，「咱們只過去瞧一眼。」

  巧眉吞了吞口水，「小姐，還是不要去了吧。」

  這些天被巧眉壓著吃藥，崔寒衣練出一個新本領，她拿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巧眉，「就去一會兒，不會讓人發現的。」

  巧眉垂死掙扎，「不……」

  崔寒衣臉色一翻，又成了十萬冤魂附身的陰森模樣，冷冷道：「去不去？」

  「去去去！」巧眉立刻答應了。天老爺，下次還是趁位個祖宗好好說話的時候答應她的要求吧，時不時來這麼一下，她都要折壽好幾年。

  巧眉支開看門小廝，趁人不注意，帶著崔寒衣往綠廖町方向去，為了避人耳目，她們走的小道。

  「前面就到了。」二人穿過一叢花木，遠遠就看見張嬤嬤守在院門外。「看，那惡婆子守著呢。」

  沒一會兒又見從率蓼町走出來兩個家丁，那是松風堂掌刑人，巧眉見了頓時有些腿軟，拉著崔寒衣勸道：「那兩個瘟神也在，眼看是混不進去的，三小姐，咱們不如回去吧，被發現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別慌，咱們再看看。」崔寒衣拍開她的手，扒著花叢繼續往那邊瞧。

  「看什麼？」一個突兀的聲音從兩人耳後傳來，巧眉嚇得張嘴就要叫出聲，卻被崔寒衣眼疾手快的捂住。

  崔寒衣回頭，卻見是一個玉面小公子。十三四歲的模樣，錦衣華服，點金綴玉，生得更雪堆出來似的，此刻正蹲在兩人身後，好奇的順著兩人的目光往綠蓼町看。

  這小鬼打哪兒冒出來的？把她嚇一跳。

  她小聲問道：「你是誰？」

  那小公子也小聲答道：「我是蘇子游，小丫頭，你又是誰？」

  蘇子游？鼎鼎大名的蘇子游？前世崔寒衣即便被困在後宅不見天日，卻仍舊聽過蘇子游的大名。平章事蘇家的二公子，汴京赫赫有名的才子，不僅有文采耀世且風流倜儻，是汴京女兒們心目中的春閨夢裡人。

  他不在綠蓼町，在這兒做什麼？

  巧眉扒開崔寒衣的手，結結巴巴說道：「你就是那個蘇子游？蘇家二公子？」說完她又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俊俏，只可惜……年齡小了些。

  「怎麼，我很有名麼？」蘇子游笑眯眯的問。

  「嗯。」巧眉點頭，又補了一句，「不過大公子蘇茆瞻更有名。」

  「我大哥更有名不是理所應當的麼？他比我大幾歲，又馬上參加科考，捧著他的人多，名聲自然也就大。信不信，再過兩年，我會比他更有名。」

  巧眉懷疑地看著他，可崔寒衣卻相信，因為她早已經聽說過了。

  蘇子游的名氣不僅因為其才華，也不僅因為其家世，更因為其離經叛道的作風。

  崔寒衣見他躲在她和巧眉身後嚇她們，便知道其這名聲從何而來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們在這兒做什麼呢。」他還要問，崔寒衣卻忽然見到不遠處走來兩個人，正是崔蓁蓁與崔靜嫻兩姐妹。

  「閉嘴，你好煩。」這小鬼怎麼如此聒噪。

  蘇子游被她這一罵給罵笑了，小東西人不大點，脾氣挺大。

  蘇子游撥弄了一下崔寒衣頭上的小釵，崔寒衣『啪』的拍開他的手，然後陰沉沉的瞪他。

  巧眉見她要發火，然後趕緊對蘇子游做了個菩薩保佑的手勢，「公子，你就行行好，別吵，別發現咱們就完了。」

  「你告訴我，我就不吵了。」蘇子游固執道。

  崔寒衣恨不得把他扔出去，不過很快她腦子一轉，對他說：「咱們薛姨娘，是大公子的生母，今日聽聞大公子宴客，本想來看看，結果被那個嬤嬤攔住打了。如今疼得厲害，咱們就想來偷偷來見見大公子，想讓他得空去看看姨娘。」

  「為何不正大光明的去請？」

  「姨娘都被打了，我們哪還敢去？」巧眉立刻接道。

  「倒也是。」

  那頭，大姑娘和二姑娘也被張嬤嬤攔住了，可她們畢竟是自家小姐，說不得打不得，只能哄，這兩位卻是嬌縱慣了，如何哄得回去？便硬生生的推開嬤嬤，往院子裡去了。

  蘇子游好奇道：「他們為何又能進去？」

  「因為她們是主母的親生女兒，咱們崔府高貴的嫡女，自然能進！。」巧眉說完只覺得身上一涼，低頭就看到崔寒衣一雙黝黑的眸子正盯著她。她立馬補充了一句，「兩位小姐自小嬌縱，誰又敢攔？」

  崔寒衣冷哼一聲，挪開了視線，巧眉頓時鬆了口氣。

  忽然，蘇子遊說道：「你們進不去，我可以進去，我給你們捎話兒。」

  崔寒衣懷疑的盯著他，「真的？」

  「當然，不過有條件。」

  「那算了。」崔寒衣想也不想的轉頭。

  蘇子游忍笑，「簡單的條件，不考慮一下？」

  崔寒衣又把頭轉回來了，蘇子游眼睛一彎，說道：「我想見一見當年汴京第一才女，陳雪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