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鏡里菱花鏡外空3

  兩人聊了頗有一會兒，甘小滿心情少有的愉悅。第二天一早到辦公室滿屋子人都很開心，原來亞特終於答應在價格上作出讓步，今天開始正式商談合同的具體細節。董纖雲笑眯眯看著大伙兒，最後目光落在甘小滿身上，說：「甘小滿這次有貢獻。」

  大伙兒立刻把目光集中到小滿身上，董纖雲卻笑眯眯不再說明。事後甘小滿才聽說，亞特內部在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范國良聯合其他股東氣勢洶洶要清算肖喜喜，把范國盛弄得焦頭爛額。他弄不明白為什麼范國良會忽然發難，而肖喜喜為了早點息事寧人，被迫快刀斬亂麻和乾一達成收購意向。直到亞特收購結束後好久，范國良以新亞特股東的身份出現，她才恍然大悟乾一許諾了范國良什麼，但為時已晚。

  肖喜喜在亞特正盛的時候用貪婪吸乾了它，而范國良在亞特垂死的時候，用它交換了自己的利益。

  收購儀式上，董纖雲作為乾一的代表簽字。甘小滿聽一旁的同事低聲問周長文：「不是蔣總要來嗎？怎麼沒來？」

  周長文：「蔣總去藍城了。」

  眾人長長「哦」了一聲，甘小滿把手機開成震動，此時嗡嗡叫，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蔣慶康的簡訊：我回來了，可以再給我做上次的菜嗎？

  「不可以。」甘小滿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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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又嗡嗡叫，甘小滿msn掛著，是句號表哥：小滿，別忘了餵魚。

  這個還用他提醒？甘小滿心想你的魚都該減肥了。

  然後他又說：注意查收一下郵件，有人給我寄了盒巧克力，你也知道那東西只適合女孩子吃，你替我收了之後就吃掉吧。

  「那怎麼好？」甘小滿回，「人家給你的一定是很好的東西，你要是不愛吃，轉送給朋友也好啊！

  「你不就是朋友嗎？我再沒有女性朋友了。對了，你可以和王笑笑分享，就這樣吧。」

  下班前甘小滿果然收到快件，本來想不過一盒巧克力，沒料到如此一大盒，快遞員進來的時候好像扛了台平板電視！甘小滿驚得目瞪口呆。寄出地址是南方某城，寄件人字跡清秀，顯見是個女生。甘小滿直覺是句號表哥的暗戀者，大約覺得句號表哥身高體健胃口絕佳，送東西也得大塊頭的，只是這東西進了自己的肚子實在有點辜負人家。

  盒子太大，她四處逡巡沒找到放的地方。隔壁小孫賊兮兮探過頭：「甘小滿你網購嫁妝套裝啦？」

  小滿白他，小孫笑：「什麼好東西這麼大個兒？」

  「好吃的。」甘小滿扶著盒子直發愁。

  小孫賊心不死：「什麼好吃的？」轉過來拍拍盒子，「你想拿回家還真得有把力氣，不如我幫你扛著，你請我吃裡面的東西。」

  小孫說得沒錯，這狼犺之物還真不是她的體力能對付的。她拿出裁紙刀從邊上開了包裝，露出裡面一角金色的紙盒，精緻得了不得。小孫說：「啥好吃的包成這樣兒？」

  小滿費了點力氣才把紙盒從裡面抽出，濃郁甘膩的味道撲面而來，小孫聞出來了：「你給自己買這麼多巧克力，不怕發胖啊？」

  本來大家等著一同去吃晚上的慶功宴，都比較閒，聽小孫說都瞅著甘小滿笑，小滿說：「不是我買的。」

  周長文笑說：「還用問，肯定是小滿男朋友送的。」

  小孫拿了一塊塞進嘴裡，三兩下吞了，說不是國產的吧？

  甘小滿取了一顆，看不出什麼特別，董纖雲從裡面出來見此情景問：「怎麼甘小滿請吃巧克力嗎？」

  甘小滿把手中的一塊遞給她：「董總嘗嘗。」

  董纖雲便接去，內里的一顆榛仁讓她神色微動，又往包裝上瞅了眼：「土耳其榛仁，手工定製巧克力，送的人很有心啊！」

  她這麼說著目光意味深長，甘小滿便笑：「我是借了人家的光，朋友不愛吃轉送給我的。」

  「你這朋友還真架子大，這麼好的東西居然不吃。」董纖雲也微笑。

  甘小滿與她心照不宣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也沒再說。於是大家出來，小孫果然要替甘小滿扛著，甘小滿說先擱著吧，扛這麼大的盒子去餐館，太不方便了。

  既然蔣慶康在檳城，甘小滿猜想他會出席慶功宴，出乎意料他竟然沒來。收購完畢，交接緊接著進行，董纖雲簽字回來開會，周長文被任命為新亞特的經理，其他人的分工也都明確，甘小滿果然成為一樓層管，雖然早有預料，一旦成真她還是開心。

  這晚的飯大伙兒吃得都挺高興，董纖雲興致也很高，頗飲了幾杯。一行人出來，站在霓虹流彩的大街上，甘小滿本來以為等董纖雲回了酒店自己就可以回家，豈料董纖雲招手示意她上車，甘小滿問：「董總要去做保養嗎？」

  「今天不做了。」董纖雲說，「咱倆找個地方喝一杯，你沒其他事情吧？」

  甘小滿當然拒絕不了，從某種角度上講這是命令。董纖雲說了個地方，司機直接把車開過去。這會所門面隱蔽，裡面別有洞天。甘小滿下車時候掃了一眼，門口全是豪車。

  董纖雲不是第一次來了，侍者恭敬得不像話，她很熟練地叫東西，甘小滿借著空當環顧四周，劉姥姥進大觀園，眼前精光鋥亮，一樣也不認得，現下自己正是如此。

  她默默喝面前顏色可疑的東西，味道奇怪，不似任何一種果子，卻比任何一種果子味道都複雜，她適應不了，又放下了。

  「不愛喝？」董纖雲問。

  「不是的。」

  「你那杯用了六種進口水果，你能嘗出幾種？」

  「一種也嘗不出。」

  董纖雲笑，輕輕搖動杯子：「ChateauChevalBlanc，我喜歡它，因為它像優質的女人，年輕期甜甜的，弱弱的，陳年後變為強烈的層次感，柔軟綿密。我願意來這裡，能找到歸宿感。」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我們兩個有些地方很像，你覺得了嗎？」

  甘小滿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董總別開我玩笑了，我怎麼能和您相比。」

  董纖雲目光犀利：「你不夠了解自己。」

  她們的座位在裡面的一角，牆面上黑色玻璃透著點點耀眼的金屬色，一盞中世紀教堂風格的鑄鐵燈投著冷光，映得玻璃牆泛著幽藍，和那些閃耀的金色輝映。別處飄來女聲的嗤笑，夾雜男人洪亮的話音，不真切卻刺耳。偶爾有侍者走過，白衣黑褲，無聲無息，甘小滿覺得有點上不來氣，她明白董纖雲今晚的目的了，如果能用一把手術刀把她剖開，董纖雲絕對會這麼做。

  甘小滿只好繼續對付那杯東西。

  「乾一創建初期有六個股東，最大的股東姓劉，然後是蔣家，我們家的股份排第三。」

  甘小滿雖然在偉天做事，但作為最底層的工作人員，對於乾一上層內部情況她幾乎一無所知。她奇怪董纖云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只有聽著。

  「蔣家股份雖然不是最多，但對乾一的發展貢獻最大。乾一一直由蔣家人來掌舵，先是康哥的外公，然後是他父親，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該是康哥。」

  董纖雲給甘小滿叫了果汁，她自己卻喝一杯紅酒，甘小滿後來才知道其實董纖雲海量，且酷愛收集紅酒，沒事兒的時候她就呆在酒窖里，單看外表怎麼也想不到她有這樣的愛好。

  水晶杯中紅色液體宛如花淚，董纖雲淺啜一口目光幽然：「公司創建之初曾有協議，大股東是公司的決策者。這麼多年劉家一直放手，因為他們家男丁都死了，只剩了老股東的妻子和他的孫女兒劉衛珊。衛珊是遺腹子，她爺爺在公司創建不久去世，由於兒子早他而去，他臨死之前召集股東，將決策權暫時交與蔣家，約定在劉衛珊成年之後歸還。」

  「如果劉衛珊嫁給別人，她的丈夫一定會行使大股東的權利，甚至取代蔣家成為乾一的執行者，但由於劉衛珊從小被認定會嫁給康哥，所以公司直到現在依然由蔣家執掌，兩家聯姻後，蔣家將成為名副其實的掌權人。」

  她目光灼灼望向甘小滿：「你覺得康哥會選擇劉衛珊以外的人嗎？」

  甘小滿笑：「我不過是個小員工，董總您說的這些我實在判斷不了啊！」

  董纖雲微微眯眼：「你在故意表明和康哥沒關係？」

  甘小滿苦笑：「對於我來講吃飯穿衣才是最重要的，用最白的一句話講我這種叫混生活。除此之外真不是我關心的。」

  董纖雲哈了一聲：「有了康哥，吃飯穿衣都不是問題，你並不是沒有想過吧。」

  甘小滿明白她始終對自己心存芥蒂，完全可以找個藉口把自己開出新亞特。

  董纖雲仿佛看出她的想法：「我不是小心眼兒的人，從來公私分明。不過你要是落到別人手裡，可就不一定了。」

  甘小滿心裡不覺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