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浮沉世事兩相煎 4

  等她忙手忙腳把門合上，彭銳明已經在台階下發動了車子。她急忙跑過去上車坐好，邊說：「甘小滿比衛珊好多了。你也說過大哥可憐，要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如今他既然喜歡甘小滿，你應該幫忙做做叔叔阿姨的工作，大哥和他們鬧得好僵呢。」

  請記住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彭銳明不語，悶悶把車子開出大門

  雪寧又笑了：「怪不得那晚我們在餐館見到甘小滿，就發現你神情不對，你是不是早知道大哥和她的事兒？大哥也真夠鎮定的，居然面不變色。」

  彭銳明斜了她一眼，原來她竟是這麼想的。

  一路上雪寧絮絮叨叨，一會說蔣慶康的房子真是夠好，結婚的時候說什麼也要買那麼一套，一會又說蔣慶康對甘小滿還真是不錯，那麼貴的鞋子居然也肯買給她，一會又說想來想去還是甘小滿和大哥更配，真是郎才女貌。

  彭銳明一言不發，車子碾過冰雪，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雪後是交通事故高發時段，路上限速，到處都是交警，彭銳明緊盯著前面路況，行了好一會，把車駛進商業區。

  雪寧：「幹嗎？你要買什麼？」

  彭銳明拉她下車：「給你買鞋，你不是喜歡甘小滿穿的那鞋子嗎？」

  「真的買啊？」雪寧笑了，「那鞋不會有太多貨，恐怕賣斷了，即使有，打理也夠煩人的。」

  「我負責給你保養，只是你穿了新鞋就把嘴巴閉上，真吵死我了。」

  雪寧撒嬌地打了他一拳：「就吵就吵，吵你一輩子。」

  彭銳明用力把她攬在懷裡，她就靠在他的胸口不鬧了。

  甘小滿回到家，本來取了包要去上班，卻覺得全身無力，她昨晚喝多了，早上又沒吃飯，不難受才怪。她把包放在門口，自己在椅子上坐了，狀態整個是蔫的。從昨天到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又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夢，她腦子裡本來塞得滿滿的，現在想仔細想想，又變得空空的。

  只有目光觸及換在門口那雙精緻的新鞋子時，她的心才猛地跳了一下，回過神來。這鞋也不知道多少錢，弄不好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夠。天啊，她造了什麼孽，老天要這麼折磨她！

  她過去抓起鞋子仔細瞧了瞧，又嗟噓著放下，太奢侈了，蔣慶康這傢伙純粹就是她命中的魔星。如今自己倒還要還給他錢呢！

  她走回臥室朝床上一躺，反正蔣慶康請過假了，她就是再晚點朱湛業也不會罵人。她十分清楚單位事情堆積如山，只是不想動，只想安安靜靜躺著。

  可是她的心總靜不下來，有什麼不停跳出來驚擾她。她瞪著天花板，太久沒粉刷，兩塊黃色的印記活像兩隻長頸鹿。她定定望著長頸鹿，耳邊響起蔣慶康的話：「你不許走，你是我的，上天給我的！」

  她翻個身，心裡更亂了。

  電話響了，是南山，劈頭就問：「你在哪兒？」

  「在家。」

  他聲音急切：「早上給你電話你不接，往單位打說你請假了，你怎麼了？」

  「沒怎麼，有點事請假了。」

  「那你早上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沒聽到。」她只好撒謊，「我開的震動。」

  南山顯然不大高興：「你明明知道我每天早上都要給你電話，怎麼還不留心，讓我多擔心啊，還以為你怎麼了？」

  甘小滿繞著手指，不出聲。

  「小滿。」他叫她。

  「嗯？」

  他試探地：「不如你搬過來住吧，也好有人照顧你。」

  甘小滿不出聲，他也沒說話，在等她。南山自己住著一套房，是他爸媽給他結婚的房子，一應用具都是全的，離偉天也不算遠。依現在的青年男女行事，他的提議也不算荒唐。但甘小滿沒法答應，她在心裡想了一會：「我馬上去上班了，晚上再給你電話。」

  南山沒糾纏，略帶失望地：「那好，你多穿點，天冷。」

  他那麼溫情的聲音讓甘小滿從內心難受，她說：「南山。」

  「啊？」

  甘小滿差點就要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還是忍住了：「沒什麼，你也多穿點。」

  「記住了。」他快活了，「快走吧，中午多吃點。」

  他等甘小滿掛電話，這是他的習慣。甘小滿沉默了一會兒：「我掛了。」

  南山奇怪她今天的表現，與她一貫不符，認為她是昨天之後心裡對他有了更多依戀，於是又發了個吻過來，甘小滿看了看，把電話放在一邊沒回。

  她把臉埋進枕頭裡，心裡發酸眼睛也發酸，自己整個像只鴕鳥。她在心裡數數，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數到一百，不管心情有多麼糟糕都要起來。在與彭銳明分開之後，她也同樣用這種方法，才使得自己不至於時時刻刻沉浸在悲傷里。

  「一二三四五……」她集中精神在心裡念著，等到一百的時候，長長吸氣，爬起來化妝，抓過手袋穿上鞋下樓。

  公交車上很冷，她挨著窗子坐，裹緊羽絨服。玻璃上結著冰，骯髒的灰塵被凍在冰花里，顯出奇異的圖案。

  穿行於樓群的街道，像一條條河，熙攘的人們哪個都是最小的一滴水。雪後的世界到處泛著明晃晃的光，好像千萬片鏡子鋪在大地，天地格外廣闊。

  每到這個時候，甘小滿總覺豁然開朗，心中的陰霾也隨之一掃而空。

  她在車上給王笑笑打了個電話。王笑笑告訴她辭職報告已經打上去了，經理知道她要結婚，早有準備，批得很痛快，她現在回家路上，從今後將正式進入家庭主婦行列。

  甘小滿說：「如果你們的婚期訂得晚點，堅持到春節還能拿一筆獎金，這樣連獎金都拿不到了，挺可惜的。」

  王笑笑正高興，錢根本不放在心上：「獎金沒有就沒有吧，我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忙，你要是有空過來幫我買東西。」

  甘小滿：「恐怕沒時間呢，快年底了，好多資料要上交，你也知道的，這工作就是雞零狗碎的事兒多，哪樣都夠忙活一陣的。」

  王笑笑說：「你忙吧，不過訂婚紗的時候你一定要來，你還要給我當伴娘呢，也得挑件禮服啊。」

  甘小滿說：「一定，我請假去。」

  這天甘小滿到達辦公室，以朱湛業為首，部門所有人都在她進門的瞬間投來異樣眼光，甘小滿當然知道是為什麼，李總親自給他請假，這消息想瞞也瞞不住。朱湛業晃過來：「小滿，老總的工作忙完了？」

  「是，經理有什麼工作安排我做嗎？」

  朱湛業急忙擺手：「暫時沒有，暫時沒有，你做手邊的就好了。」

  她餘光看見幾個同事竊竊私語，不用聽也能猜出來一定說她有後台。她當然沒法解釋，也不想解釋。手上工作太多，讓她無暇再想瑣事。蔣慶康也好，彭銳明也好，江南山也好，不在眼前的人還是統統都給丟到腦後，如此才能清淨點。

  以前讀《飄》的時候，她喜歡媚蘭多于思嘉，現在她更理解思嘉的很多思想和行為，女人總要有點思嘉的精神才能活下去。

  今年春節來得早，王笑笑的婚禮定在十一月，甘小滿不得不快馬加鞭把工作提前做好，好能有時間去參加婚禮。

  她請假的時候朱湛業沒有廢話，只說：「小滿，你最近工作表現還真不錯，一層東首的營業區要擴大，年後會有動作，你留心一下珠寶品牌。」

  甘小滿答應著，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這麼好脾氣。朱湛業沖她笑了笑：「聽說你男朋友是編輯？」

  甘小滿不知他什麼意思，含糊地嗯了聲。

  「編輯好啊。」他眼睛精光湛亮，「什麼時候咱們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怎麼也算是朋友嘛！」

  甘小滿疑惑，知道他定然還有下文，果然他說：「我也介紹女朋友給你認識，很漂亮的。」

  甘小滿明白了，在向她示威，世上什麼人都有，這也算一類。她笑：「有機會一定。」話是真心實意，好奇誰有那麼特別的眼光瞄上了他，看看也夠有趣。

  之後很多年她總是想，那一天如果是空白該有多好。可時間不肯給人跳空，它會容忍你無所事事，容忍你虛度年華，卻絕不因你痛苦難當而同情你，允許你把那天跳過。

  它只是笑看你在其中捱著，被碾壓成碎末也絕不眨眼。

  王笑笑與郭志剛婚禮地點在華盛飯店。典禮定在九點九分，取的是天長地久的意思。甘小滿因是伴娘，早起先去王笑笑那裡。王笑笑家不在本地，前一天住在酒店，此時正在房間化妝，甘小滿在邊上陪她說話，一邊整理待會要換的衣服和首飾。

  南山是伴郎，郭志剛和王笑笑這麼安排也是有著深意。妝化完後，王笑笑正戴項鍊，南山打了個電話過來，甘小滿接的，告訴車隊已經出發了。

  王笑笑有點緊張，對著鏡子猛照，又讓甘小滿幫忙瞧有什麼地方還沒盡美。化妝師笑說：「新娘子別緊張，現在你去選環球小姐都得進前三呢！」一句話說得在場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