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浮沉世事兩相煎3

  甘小滿瞅了瞅他，話到這個份上，她只能接過來：「謝謝。」

  打開盒子才發現，居然還有雙襪子，甘小滿頭也不抬穿鞋，鞋子合腳，這人眼睛毒，由此也可斷定他對女人很有經驗。

  他卻一直掛著冷笑在她旁邊沙發上坐下，像故意氣她：「你想得沒錯，我最會挑鞋子，尤其給女人。」

  甘小滿自然不接話。

  在她穿鞋的時候蔣慶康的電話又響了，這回他接起來：「剛才在吃飯……手機沒帶在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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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謊不眨眼！

  對方在講著什麼，蔣慶康眼睛瞅著甘小滿穿鞋，心不在焉地嗯嗯，之後說了句：「好。」把電話掛了。

  等她穿完，他上下打量她兩眼，顯然對她泄氣了，冷冰冰地：「你既然不想欠我的情，我也就不送你了，省得你為難，你走吧。」

  甘小滿沒說話，她來到門前，小心翼翼地拉開，生怕發出什麼聲音惹怒了他，再別想脫身。

  蔣慶康沒再跟上來，可是她卻直愣愣地站在門口，再也邁不出一步……

  甘小滿從沒覺得自己的人生如今日般精彩。看電視的時候，總為劇里新歡舊愛齊聚一堂的場景感到好笑，可現在她說什麼也笑不出來。

  今天早上她的心臟備受驚嚇，此時她才知道，這種考驗遠沒結束。

  一部灰色車子正在台階下停好，她曾笑說這牌子的車標活像切蛋糕，現在她卻沒法忽視這輛蛋糕，只因眼前這車牌她閉眼都能倒背。

  這算什麼，冤家路窄，他們不是早就緣。盡檳城不大，卻絕對不小，老天幹嗎還要安排他們相遇？

  彭銳明頂頭看見甘小滿站在門口，倒像是正好給他開門，滿臉驚詫：「你怎麼在這兒？」

  甘小滿當然說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這兒，這中間的九曲十八彎實在難以解釋，何況緊跟著彭銳明下來的，還有曾經掛在他胳膊上的那個美女，她今天沒掛在他的胳膊上，眼睛比那天可好奇多了，打量著甘小滿，又朝門裡望去，笑著大聲說：「大哥，我們來了。」

  蔣慶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站在門口乾嗎？都進來。」

  彭銳明他們往前邁了一步，甘小滿只好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她便又退回到室內。

  彭銳明看了看甘小滿，又看了看蔣慶康，後者慢條斯理走過來，站在甘小滿身旁，四個人的位置突然形成了極為微妙的格局。蔣慶康的聲音平靜極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弟弟彭銳明，這是他女朋友趙雪寧。」

  然後指指甘小滿：「這位是甘小滿。」

  趙雪寧的眼睛咕嚕咕嚕亂轉，甘小滿沒化妝，黑眼圈很明顯，蔣慶康的眼珠里則充著紅血絲，這二人顯然夜裡沒睡好。她不由得微微笑了。

  甘小滿大亂，目光從彭銳明臉上移到蔣慶康臉上，後者若無其事地笑：「人家都說我長得像我媽，所以我跟媽媽姓，銳明長得像我爸，就跟了爸爸姓，其實我倆也還是有相似的地方，比如聲音。」

  甘小滿只覺頭頂滾過一陣悶雷。

  「都過來坐。」蔣慶康招呼他們。

  彭銳明瞅了瞅甘小滿，他這一眼極為複雜，竟是比甘小滿還要亂。趙雪寧的注意力沒在男友身上，笑眯眯地：「甘小姐，我們見過的。」

  她親親熱熱捉住了甘小滿的手：「門口冷，我們到裡面。我今天和銳明過來是看看大哥的家，這裡可比銳明那兒漂亮多了。」

  她邊說話邊笑著看了眼蔣慶康，蔣慶康默默坐在沙發上，彭銳明在另外的沙發上坐了，也不說話。

  趙雪寧眼尖，一眼看見地上空鞋盒，再看到甘小滿的腳，就明白了，笑著說：「這款鞋子是才上市的，前幾天逛街我也看中了，他家的東西最難伺候，尤其這樣的淺色，猶豫了好久也沒買。你的腳小，穿這個是最好看的，和你的氣質又配。」

  她邊說邊拉著甘小滿往裡走，甘小滿抽出手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彭銳明一直注視著她，蔣慶康則漫不經心擺弄一支煙，看也不看這邊。甘小滿對彭銳明點點頭，算是再見，出了門口。趙雪寧見那兩位都沒有挽留的意思，也很乖覺，說：「甘小姐再見」

  門關上的一瞬，趙雪寧發現室內的氣氛不對，彭銳明陰沉著臉朝蔣慶康說了句：「哥，上樓，我要和你說幾句話。」

  蔣慶康沒動，眼睛微微眯著：「你要說什麼我知道，別說了。」

  彭銳明站起身：「你不知道，跟我上來。」

  趙雪寧從沒看見彭銳明發火，他一向脾氣好好的，皺皺眉就算不耐煩了，這時候居然連臉都繃緊了。她急忙走過去：「銳明，有什麼話好好跟大哥說。」

  彭銳明哼了聲，蔣慶康依然沒動，只是捏著那支煙。

  趙雪寧拉著彭銳明坐下，笑：「大哥不介意我參觀一下樓上吧？」

  蔣慶康點點頭，她朝彭銳明使個眼色上樓去了。

  只剩下兄弟二人，彭銳明直盯蔣慶康：「你怎麼認識她的？」

  蔣慶康不答。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彭銳明的聲音似乎生生撕裂一匹布，有些啞。

  蔣慶康歪過頭，天放晴了，冬日陽光透過落地窗子進來，寒弱得很。窗台邊半人多高的巴西木，肥厚的葉片吐著寧靜的綠。

  透過窗子可以看到樓群間空地上積雪很深，物業正組織掃雪，一大群工作人員忙忙活活的。車道兩邊翠綠的松樹宛如戰士，落盡葉子的綠化樹則只剩枝椏，在北風中搖晃。

  他沒有找到甘小滿的影子，她可能從另一邊的路走了。

  他忽然覺得很可笑，嗤了一聲，一貫優雅的弟弟此時風度全無，可憐他們兄弟倆，居然給同一個女人搞成這樣。

  「放心吧，人家根本沒看上我。」他不無揶揄地笑了笑，回頭看看樓上，「不過也真奇怪，你都不要的女人了，幹嗎還跟我這樣。」

  彭銳明本來有許多話要講，聽見他一句人家沒看上倒有點愣了。

  「根本不接受我。」蔣慶康悶悶地，「看來我沒你魅力大啊。」

  他往前湊了湊：「告訴我，你為什麼當初不要她了？」

  彭銳明避開他的目光：「別問了，都過去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難怪你一直躲著衛珊，又秘密在這兒買了房子，你是不是想……」

  「我什麼都沒想。」蔣慶康打斷他，「我只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如果換你是我，面對從小就命定的人生，你會安然接受嗎？」

  彭銳明不語。

  蔣慶康苦笑，硬朗的臉龐顯出幾分淒清：「我的理想本來是做個畫家，就像你的理想是做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僅僅由於我是長子，就要放棄自己的喜好，為家族承擔責任，連婚姻也必須成為利益的交換，你是不是覺得過這樣的日子非常開心？」

  他沒再說下去，屋子裡一時寂靜。之後彭銳明抬起頭來：「許多事情雖然是強加的，但你之前並沒有反對過……」

  「反對？」蔣慶康笑了，「面對爸媽對甘小滿的否定，你的反對有效嗎？」

  「你？」彭銳明臉色變了，「你都知道？」

  「當然，我還知道是你對甘小滿提出分手，她為此傷心欲絕，兩年沒有再談男友——你以為我在意一個女人，會糊裡糊塗地不問她的過去？」

  彭銳明震驚地：「既然你都清楚，為什麼你還打她的主意，你和我都不能和她在一起。」

  蔣慶康哼了哼：「為什麼，你屈服了，我可是會爭取的，可惜她拒絕了我。」

  彭銳明緩緩鬆了口氣：「看來你還是不明白，算了，不知道也好。還有大家都認為你會和衛珊結婚，她等著嫁你已經二十多年。」

  「大家？」蔣慶康嗤了聲，「你覺得我該為大家活著？我從來沒答應過娶她，無論對她本人還是對爸媽都說得很清楚。還要我登報說明嗎？」

  「但是爸媽已經替你做好了一切，」彭銳明略帶難過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你也知道這件事關係到蔣家能不能繼續成為乾一的執行者，沒有商量的餘地。」

  蔣慶康輕輕放下手中的煙，那支不曾點燃的煙已被揉搓得不成樣子。他嘆了口氣：「執行者？爸媽喜歡權利，我和他們沒有同好。我沒有你自由，但我比你更嚮往它。」

  說了這些話，蔣慶康似乎疲憊不堪，他朝後靠在沙發上，再也不發一言。

  彭銳明嘆氣起身，朝樓上喊：「雪寧。」

  「幹嗎？我在看大哥的畫呢。」

  「走了，回去了。」

  雪寧顯然意猶未盡，磨磨蹭蹭了一會才從樓上下來，笑嘻嘻地：「你們兄弟說完啦？」

  發現二人臉色都不大對，吐吐舌頭，乖乖站到彭銳明身旁。彭銳明注視蔣慶康：「記住我說的，絕對不可以。」

  「不是已經告訴你沒希望嗎？你在向我炫耀你曾經勝利過？」蔣慶康有點不耐。

  「那樣最好。」彭銳明帶著雪寧大步出門，雪寧倉促地回頭朝蔣慶康笑笑：「大哥，我和銳明改天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