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落孤燈自晨昏6

  王笑笑氣極：「你這死丫頭，你知道現在的美男有多搶手，大部分在學校里就被小姑娘瓜分了，僥倖流入社會，又有一部分給富婆包養，萬分之一才能落到良家婦女手中，卻還有一群出國的，便宜了洋妞，我給你爭取來的機會你不珍惜，別怪我以後不管你——你什麼時候不能睡覺，非要今天。沒聽過一句話嗎：生時無需多睡，死後自會長眠！」

  甘小滿總能被她的歪理邪說逗笑，這次也不例外，嘻嘻地就精神了。

  「你到底起不起來？」

  「起來起來，為了讓你以後繼續管我，怎麼著我也得起來啊。不過起來幹嘛啊？相親？」

  「別說的那麼老套，我昨天已經約下了他今天過來吃飯，你打扮漂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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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了電話，甘小滿又躺了會兒，瞌睡早給王笑笑趕跑了，為了省電她沒開電熱毯，只抱了個水袋，現在水涼了，擱在被窩裡冷冷的。一入秋氣溫就降了，讓人躺不住，她撩開窗簾，外面是個晴天，於是她給甘薇撥了個電話，問她吃了早飯沒有，甘薇說早吃過了

  她知道扎廟的人睡得早起得早，早飯自然也早。

  兩人隨便說些閒話，甘小滿擔心氣溫越來越低，甘薇的哮喘是老毛病，每到這個時候就愛發作。甘薇讓她不要擔心，又說保姆照顧的很好。停了停甘薇說：「小滿，身邊有沒有好男孩子，要是有，也該談朋友了。」

  這是甘薇的心病，自從彭銳明之後，她知道小滿傷心，很久都沒問過她感情的事兒，但也是著急的。

  於是甘小滿便高高興興地說：「媽，王笑笑待會要給我介紹個朋友呢，說是帥哥，帥呆了。」

  甘薇：「男人踏實專一才好，帥不帥都在其次。」

  「我明白。」甘小滿心裡一動，幾乎就要衝口問問爸爸的事兒，可是聽見媽媽輕輕咳嗽，又沒說。

  甘薇說：「第一次和人家見面，打扮得漂亮點，別太兇，把人家嚇跑了。」

  甘小滿使勁縮回被窩裡：「我知道。」

  電話信號不是太好，甘薇的聲音有點斷續，也很小：「媽媽希望你能很幸福……」

  甘小滿沒來由鼻子一酸，不能說話，只是聽著。甘薇又仔細囑咐了她吃飯穿衣，又讓她別總是匯錢回來，說：「我有工資的，身體也好多了，用不著多少錢吃藥。」甘小滿一一答應。

  甘薇說：「你不是待會要出門，快收拾收拾吧。」

  掛了電話甘小滿起床，洗了臉先去廚房看，昨天的面還在鍋里，麵條吸收了水，漲得有兩碗那麼多，她捨不得扔，重新加了點水熱了吃掉，沒什麼味道，麵條軟塌塌的像漿糊，但她還是一口氣吃光了，撐得很。

  不為別的，只是她從小就習慣了不浪費，尤其是糧食。

  平常她不怎麼化妝，但是換完衣服後她想起媽媽的話，塗了點口紅。小屋不大，昨晚帶上來的十幾隻紙袋雜亂堆在牆角，很扎眼。可以想像那些衣衫的動人，但她沒興趣翻看，找出只空紙箱，一股腦塞進去。有隻小袋子硬邦邦的，掏出裡面的東西，是紅色的木盒，烙著彎彎曲曲的燙金字母，沉甸甸的。打開來，玫瑰紅的絨墊躺著塊女表，銀色錶盤，密密匝匝鑲滿碎鑽，時間已經調好，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像在漫天繁星里起舞。

  呀呀呀，還真是夠漂亮，也特別適合她。她把它在腕上比了一下，端詳了一會又放進去，塞在紙箱空隙。鐵床下塞滿了東西，她用腳使了點勁才把箱子踹進箱籠的隊伍，起身拍拍手給王笑笑打了個電話。王笑笑正準備午飯，甘小滿說你別讓郭志剛過來了，我自己坐車去就好。王笑笑說也行，又特意問她：「打扮了沒有？」

  「打扮了。」甘小滿老老實實地。

  王笑笑那邊哈地就笑了，說你快點過來啊。

  出門時候甘小滿又在鏡子裡照了一下，她心中隱隱有著決心，不管那個帥哥是不是真的帥呆，她總該找個朋友，但絕不是蔣慶康。

  她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也不相信薇薇安會和大富翁修成最後的正果。甚至她對蔣慶康有著本能的排斥，源於彭銳明的教訓，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將人帶進天堂，又推入深淵。

  她要的不是蹦極的刺激，她只要安穩的現世，庸常的幸福，如此而已。

  王笑笑做媒做得實在，帥哥果然帥呆。饒是經歷了彭銳明般俊美的甘小滿，也趁在廚房幫王笑笑盛菜時稱讚她所言非虛。王笑笑頗感欣慰：「阿彌陀佛，小滿你於男色上總算開了竅。」

  飯吃得皆大歡喜，王笑笑立志婚後做一名出色主婦，近來萬事蹉跎，一腔熱血都用來鑽研廚藝，吃得一干人讚不絕口。那帥哥名字詩意，叫做江南山，喚王笑笑為嫂子，說：「嫂子，我吃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就您的私家菜最棒，可以開個菜館了，菜館門口一副對聯，我都給您想好了，上聯是：王氏私家酒菜，下聯是：撐死誰也別賴。」

  一桌人哄地笑了，王笑笑說：「夠嚇人的，我要是掛這麼一副聯，哪有人敢上門？」

  幾個人說說笑笑，吃過飯王笑笑和甘小滿在廚房洗碗，郭志剛和江南山在客廳閒聊。過了沒一會，郭志剛過來喊甘小滿：「小滿，你電話響了。」

  甘小滿擦了手出去看，大概響的時間太長沒人接，對方掛掉了。那號碼如今她已經記住，是蔣慶康的。當時江南山坐在沙發上翻雜誌，停了手瞅著她，甘小滿沖他一笑，正要把手機放回包里，蔣慶康又打進來了，手機大聲唱著：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說話……

  甘小滿對蔣慶康實在並沒什麼，但也不想當著江南山的面接這個電話。一瞬間她的念頭轉了好幾個，如果掛斷，江南山恐怕會生疑，卻將王笑笑夫婦置於難堪了。她猶豫一下接起來，對方就問：「你起床沒？

  「我在朋友家裡吃飯。」甘小滿平平靜靜，「您有事兒找我？」

  「什麼朋友？」

  甘小滿這個氣，心裡想什麼朋友關你毛事，乾脆沒答。

  蔣慶康沉默了半天，一度甘小滿以為他掛斷了，後來他說：「喜歡那塊表嗎？」

  甘小滿覺得自己有必要立刻結束這場荒誕的交往，她沉吟了一下，說：「見面談好嗎？」

  「當然好。我五點半的飛機，就現在好不好？我去接你，你在哪裡？」

  「不麻煩你了，你在什麼位置，我現在趕過去。」

  蔣慶康的情緒立刻愉快起來：「我就在你樓下，還是我去接你好了。」

  「謝謝，我自己過去就好，你等我一下。」

  「那待會見。」

  「待會見。」

  看她掛斷電話，江南山沖她一笑：「怎麼星期天也工作？」

  「臨時有點事兒，恐怕我得先走了。」甘小滿略帶歉意。江南山不討人厭，這就是帥哥的優勢，即便是平常的一個姿態看上去也比尋常人悅目。甘小滿決定接受王笑笑的好意，很多東西不可挽留，自己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該朝前走終歸還是要走。

  況且，真如王笑笑所說，帥哥當真太少了，有機會也該把握，總不能最後淪落到對著朱湛業那樣的人才想起後悔。

  聽見甘小滿要走，王笑笑驚訝，悄悄說：「是不是朱湛業又為難你？」

  甘小滿笑說：「沒有，以前的一個客戶想進偉天，諮詢點事情。」

  郭志剛說：「你們倆嘀咕什麼呢？南山正好沒事，讓他送送小滿吧。」

  王笑笑一推甘小滿，沖她做個鬼臉，甘小滿倒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包和江南山一起出來，同郭王二人道別下樓。

  兩人走得不快，南山慢慢問甘小滿家鄉何處，在哪裡讀書，平時喜歡做什麼，甘小滿一句一句答著，覺得被查戶口，不禁斜眼看他，他的表情倒是鄭重，似乎把甘小滿說的話都記在心裡。

  出了小區門口，有計程車在等載客，甘小滿因為不想讓他見著蔣慶康，就說：「我先回公司拿點東西再出去，改天再見吧。」

  「那有什麼，我送你。」

  「不麻煩了，跑來跑去的，跨兩個區呢。」

  南山從包里取出紙筆，伏在機蓋上寫自己的電話。甘小滿有些恍惚，眼前不知怎麼是蔣慶康寫字的模樣，他也曾寫過電話給她，可字條早不知給丟到哪去了。

  江南山寫一手好看的趙體，甘小滿贊：「字真好。」

  江南山笑呵呵說：「小時候我爸給打出來的，沒想到能讓你稱讚呢，倒也沒白挨打。」

  甘小滿便從包里掏了名片給他，南山嗐了聲：「怎麼咱門兩個倒還要交換名片。」抬手接了，仔細看看她的電話，收好。

  甘小滿因在車邊站了有些時候，就開門上去。江南山真的是想送她，見她堅決推辭，覺得她是初次見面不好意思，於是作罷。車子開出去，甘小滿見他把拇指和尾指伸出，放在耳邊做個打電話的手勢，也笑著回了個同樣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