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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月落孤燈自晨昏4

2024-06-01 18:40:09 作者: 張納言

  在與彭銳明分開的最初一段時間,甘小滿總是反覆想起那天見他的情景,他連個正臉都沒給她,一直在牆上大書櫃裡找資料。

  他穿著白袍,後領口露出雪白的襯衫沿,有段時間甘小滿做夢總是他這個背影,每次醒來都覺得冷得要命。

  他頭也不回地:「我們分開吧。」

  甘小滿雖隱約有預感,但沒想到他如此直接,等這話真到了耳中,她先是怔了,然後大片的悲傷從心底翻出來,喉嚨里像塞了塊大石頭,過了好久才緩緩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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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得倒是乾脆:「我喜歡別人了。」

  她一震:「我不信。」

  「嗯,我沒讓你知道。」

  空調開得太低,甘小滿全身的血都快冰凍。他語氣平淡得像告訴她最尋常不過的一件事:「你也早該想到,我們不是一種人,你我之間差距太大。」

  她像被一根棍子摟頭狠擊,甚至能聽見腦子裡轟地一聲迴響:「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他本來在找資料,手停下來沒回答,算是默認。

  甘小滿胸腔難受得就要炸開,她努力瞪著他的背影,不讓眼淚下來,勉強擠出的聲音完全變了調子:「只因為我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環境,只因我生來卑微貧窮,只因為我愛你這個人,你就如此戲弄我?」

  他並不回頭:「你該知道,男男女女,分分合合,也不算什麼,別太難過了。」

  他倒好心來安慰她,真是可笑。

  王笑笑聽甘小滿說到這裡,氣憤極了:「你太好脾氣了,換了我抄起個東西就給他後腦開花,讓他知道寡情薄意是什麼下場。」

  甘小滿笑笑,她不能打他,也不能罵他。他大約知道她不會撒潑發瘋,也是極好打發的,所以才這樣直接吧。

  她從他的辦公室慢慢走出去,他一直沒回頭。等她來到大街上,卻接到他的電話,只說:「保重。」好像是依依惜別。

  甘小滿病了一場,他並不知道,隔幾天便打個電話,只問:「你好嗎?」

  弄得全部門的人齊聲罵:「去死!」

  王笑笑則怒呼其:「賤人!」

  直到甘小滿換了號碼。

  王笑笑覺得彭銳明提出分手十分突兀,甘小滿笑:「玩弄感情的人,都是這樣的吧,不然怎麼還能叫玩弄感情——他終於是享到樂趣了。」

  王笑笑想了想也跟著嘆口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男人素來以這個為瀟灑,啥時候我也做個花花公主,玩弄臭男人與股掌之上,給你報仇雪恨。」

  這就是現實,誰做了上風的那個,必要顯示自己的優越,人天生就是欺凌旁人的生物。

  當時的難過好像永遠過不去了,但她還是過來了,而且再見他的時候,居然如此平靜。甘小滿有時候懷疑,她當初並不是愛他,而是愛上他給的感覺,因她覺得若是真愛,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把這話說給王笑笑,王笑笑說:「你真傻,你要是不愛他,怎麼會為他難過那麼久啊?你要知道現在是快餐愛情時代,像你那樣悲痛欲絕的還不叫愛情,那些所謂的愛情就都是矯情了。」

  「可是我再看見他,居然沒有什麼感覺了。」

  「因為你對他的感情已經死了,所以沒感覺了。」

  甘小滿想她說的是對的。

  王笑笑本來勸她與彭銳明重歸於好,見她心灰意冷的,嘆了口氣:「既然你和他不能了,總得快點找個朋友才好,我也才能對你放心。」

  甘小滿哭笑不得:「你怎麼說話像是我媽。」

  今天是周末,郭志剛上午加班,中午帶朋友回來和王笑笑一起出去吃飯,王笑笑要甘小滿同去,甘小滿說我還有衣服沒洗,下午要洗衣服。於是她又坐了會走了。

  甘小滿邊洗衣服邊聽音樂,衣服洗完,已經午後兩點。她中午沒吃飯,飢腸轆轆的,跑去廚房看,只有一袋面。開了煤氣煮麵,麵條剛下鍋,手機有簡訊,號碼陌生內容奇怪:「我在樓下。」

  甘小滿心想這人真夠大意的,簡訊也發錯。放下電話繼續煮麵,沒過一會兒手機鈴響,她一瞅還是剛才的號碼,不禁失笑,這人看來要錯到底了,便接起來說:「您打錯了。」

  不料那邊低沉的男聲:「我是蔣慶康。」

  甘小滿吃驚:「啊?」

  「李總找你有急事,你下樓來。」

  甘小滿電話差點掉鍋里:「哦,好的,我馬上。」

  甘小滿本來穿著睡衣,因為不敢讓他在樓下久等,急忙忙關火換衣服,隨便刷刷頭髮跑下來。李總親自來找自己,怎麼想都不尋常,只不知道他找自己這個小小的職員要幹嘛,疑惑又緊張。

  連跑帶顛出來,東西南北望望,不見蔣慶康的影子。她摸出電話,翻到已接來電想撥回去,一輛車子無聲無息滑到她身邊,車窗搖下,露出蔣慶康的臉:「在這兒。」

  她朝車裡看了看,沒見李總,頓時明白自己上當了:「你不是說李總找我?人呢?」

  「不提李總你哪能這麼快下來,上車!」

  「幹嘛?」

  「你還欠我飯呢。」他拿眼睛橫她,似乎氣她記性不好,「我正餓著,要大吃一頓。」

  甘小滿當然不是賴帳的人,說聲好,轉身往回走,把蔣慶康弄愣了。甘小滿說你催命似的讓我下來,我沒帶錢包,等一下我回去拿。

  蔣慶康連連嘆氣太麻煩,說這一餐他先墊上,由她還錢。

  他把車子開得飛快,直奔市中心。這個時間段是交通的高峰,路上堵車堵得厲害,等紅燈的時候他看她筆直地坐著,說:「有CD,自己翻翻。」

  甘小滿便打開CD盒子,滿滿一打,大多沒拆封,她在已經打開的裡面挑出張惠特尼休斯頓的,插進碟倉。

  車子一步一挨,四五支歌唱完,才總算能徐徐前進。這時候甘小滿聽見自己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她努力收著胃,想禁止它發出聲音,但她實在餓極了,委屈的胃根本不想受制於這種煎熬,發出更長的咕——嚕——

  蔣慶康目光掃過來:「餓了?」

  「是啊。」她窘得要命,只能老老實實點頭。

  他皺眉:「我還以為只有我這時間沒吃飯,你不是在家,怎麼也沒吃?」

  「洗衣服了,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煮麵。」

  「哦。」他點點頭,本來他今天好像是堵著什麼氣,這時候竟笑起來。

  好在剩下的路沒再遭遇堵車,十多分鐘後,他帶著她走上餐廳電梯。年輕的男侍者穿潔白制服,引他們來到窗邊的桌子。蔣慶康頭也不抬點菜,他每吐出一個菜名,她就在心裡盤算一下價錢,但覺陣陣肉疼,雖然錢不是她的,可也不能這麼浪費吧!

  以前彭銳明說過,甘小滿就是一隻饞貓,誰要是對她好,給她好吃的就行了。甘小滿拿腳直踹他。不過要是每天有美味,也真算是件開心的事兒啊!所以當菜品流水樣上來,她當然還是開心。

  甘小滿很餓,一餓起來吃得就特別認真。她一直埋頭苦幹地吃,偶抬頭才發現蔣慶康居然正端坐瞅著自己,眼神怪怪的。

  她慢慢放下筷子,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沾了食物渣,那可太丟人了。

  他身子微微前傾,開了口:「味道還好吧?」

  「很好。」她由衷誇獎。

  「哪個最好吃?」

  甘小滿思索:「這個,這個,唔,那個也不錯。」

  他用心看著,默默記下,然後忽然笑了:「你都說了一遍,到底是哪個?」

  「都好。」甘小滿絕對真心話。

  那麼貴的菜,能不好嗎?

  侍者捧著托盤來,精緻的瓷碗,意外竟盛著湯圓。奶白湯汁,三枚鴿蛋大小的湯圓,半透明皮子,晶瑩潔白,似乎三枚水晶丸。這麼好看的東西,吃了真是罪過。蔣慶康擺手示意她嘗嘗,她就情不自禁地犯了罪。

  三顆湯圓,餡子各不相同,一顆鮮蝦,一顆銀魚,還有一顆竟是鹹蛋黃,直把甘小滿吃得目瞪口呆。

  「湯圓原來可以做成這麼好吃!」她感嘆。

  「好吃以後再來吃。」蔣慶康胡亂咽了一粒。

  甘小滿心裡嘀咕,三粒湯圓六十塊,我要是想吃就吃,可以直接報破產了。

  蔣慶康並不知她心裡念頭。餐廳落地窗上掛著紫羅蘭窗簾,同色窗紗微微打開,露出外面一線藍天。陽光給紫紗濾了色,柔和得很。桌上潔白的骨瓷盤盞,菜餚原本是艷麗的顏色,殘了也有慵然的美。

  甘小滿在光影里坐著,最平常的白色長袖衫,頭髮墨黑墨黑,讓他想起家裡書房那幅仕女圖,綠鬢如雲,說的就是了。她沒化妝,皮膚自然的白皙,有別於任何粉底出來的顏色,漫著生動的光澤,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著,一根一根,似乎可數。

  他的心漸漸浮上不可思議的溫柔,令他吃驚,卻無比受用。

  他把本來握在手中的餐巾慢慢放在桌上:「我本來沒想來檳城,臨時決定的。」

  這是什麼古怪話?她費力地理解著他的意思,有點迷惑。

  「我想還是該告訴你,我不是李總的司機。」他的語氣近乎柔和,「不過我是哪個身份不要緊,我都是蔣慶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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