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去他的規矩

  蘇傾月看著紙張上面的字跡，手微微有些顫抖，字跡的顏色明顯不對，還有一絲血腥氣的味道：「往生咒……」

  她又撿起幾張，神情有些恍惚：「每一張都是……給三皇子寫的嗎？」

  時予也接了過來：「當母親得給兒子抄往生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要藏起來？」

  慕瑾辰皺著眉頭：「叫陸昭儀的貼身宮女進來，看看是不是她的字跡。」

  紙張很乾淨，一點兒修改的痕跡都沒有，可是這樣的紙張，卻透露出一絲詭異，墨水裡面摻雜了血跡。

  

  用自己的血研磨，給已逝的孩子抄往生咒，是怕孩子黃泉路上走的太安寧了麼？

  蘇傾月看著慕瑾辰神色變換，以為他會發脾氣，可是，罕見的，他並沒有，臉色雖然黑沉，盯著往生咒看了許久，最後竟然俯身將散落在地上的紙張全部都撿了起來。

  因為慕瑾辰神色的肅穆，時予也罕見的沒有繼續挖苦，蘇傾月看了看手上的紙張，就發現，慕瑾辰，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

  蘇傾月感覺，此時的慕瑾辰和之前的都不一樣。

  那雙眼裡，千帆過盡之後的滄桑。

  任何人看到這樣的表情，都會安靜下來。

  這是一種死寂。

  下意識地，蘇傾月就攥緊了手。

  慕瑾辰本想從蘇傾月的手裡將紙張抽出來，可是一下，竟然沒拿出來。

  他挑了下眉，看過去，眉眼頓時肆意又輕佻，附在她耳邊吹氣：「娘娘，若是想和微臣交流，也要等沒人的時候吧？還是說，娘娘喜歡有人看著？」

  蘇傾月一慌，頓時鬆開手，低下了頭。

  慕瑾辰頓時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將所有抄好的往生咒整理好，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這是生者對於逝去的人的懷念。

  無論陸昭儀是不是罪該萬死的人，這樣一份懷念，不容褻瀆。

  有些人，能繼續活下去，是因為心裡有恨。

  有些人不能活下去，是恨得不到解脫。

  所以，一個后妃的死，他毫不在意。

  只是這一瞬間，他尊重她的懷念。

  蘇傾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拿起獸皮褥子又抖了抖，仔細查找了一下，將剩下的紙張也都翻找了出來，小心地和之前的那些一起放好。

  她看了慕瑾辰和時予一眼，見兩人都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這才鬆了一口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拿著獸皮褥子到容遂聲那裡。

  哪怕是昏迷，容遂聲的眉頭也皺得緊緊的，蘇傾月伸手點了點他的眉心，這孩子，也是從小就沒幾天安生日子。

  她小心地扶起她，將獸皮褥子反著給他墊上。

  可是，因為身體的挪動，容遂聲不安的動了動，然後緩慢睜開了眼睛。

  看到蘇傾月，他先抿著嘴笑了笑，低聲說道：「母后……」

  「醒了？」蘇傾月警惕地左右看看，見慕瑾辰和時予都沒關注到這邊，才小聲問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太醫？」

  容遂聲搖搖頭，他是皇帝，他年紀雖然小，但是又不傻。

  若是那麼方便宣太醫，自己也不會安靜在地上躺了這麼久，還需要更加柔弱的母后為他周旋。

  「我沒事兒了母后。」

  容遂聲說完，便起身。

  蘇傾月在一邊，幫他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塵。

  他靦腆地笑了笑，不太敢靠近慕瑾辰了，但還是躬身行禮，想了想，還是喊了一聲仲父。

  反正沒死，那就當狗皮膏藥。

  慕瑾辰正在看博古架上的擺設，聽到他的聲音，頭也沒回。

  容遂聲早就習慣了，只是不理他，已經是很和藹的態度了。

  他又轉身看著時予：「千歲大人。」

  時予轉頭看他，又看了看他身上衣服的褶皺，不滿地撇撇嘴，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叫皇叔。」

  容遂聲從善如流，連思考都沒有：「皇叔。」

  時予……

  他拍了拍容遂聲的腦袋，「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多少有點兒小聰明吧，我和你父皇稱兄道弟，你喊我一聲皇叔，不吃虧。」

  容遂聲雖然聰明有限，但是冷宮出身，伏低做小，深諳求生之道。

  話音剛落，他們兩人就感覺到了死亡凝視。

  轉頭，就看到慕瑾辰那能凍死人的眼神，從時予的身上，又轉移到容遂聲的身上。

  然後目光又看向了蘇傾月。

  蘇傾月頓時後背都有些僵硬，不敢動了。

  慕瑾辰嗤笑一聲，對他們的聯合一點兒都不在意，隨手拿起了博古架上一個盒子：「這裡面全部都是抄寫的往生咒，不過，沒沾血，隨後，連同這位……」

  他一時忘記了死了的后妃是誰了，畢竟，不重要。

  來一次，純屬丞相鍾源一直嘰嘰歪歪，說禮法上這畢竟是小皇帝的母妃，又孕育過皇嗣，讓小皇帝來看看。

  他來後宮，確實是不合禮法的，可是他們又和時予所在東廠對立，不放心，最後，還是讓慕瑾辰陪著小皇帝過來了。

  只是，提前讓后妃在自己的宮殿，閉門不出，以免衝撞。

  時予抬了抬眼皮，「蘇昭儀。」

  蘇？

  蘇傾月在一邊，腦海里閃過不好的聯想，總感覺這後宮就像是張著大嘴的巨獸，所有人都在一邊，輕輕一推，她就會被一口吞下。

  「陸昭儀……」蘇傾月在一旁，小聲的更正，「這位是陸昭儀。」

  哦，強闖太后寢宮，差點兒打擾了他的好事兒的那位。

  慕瑾辰心裡大概把人對上了，繼續說道：「哦，陸昭儀，連同她的東西……」

  他一臉可惜的樣子：「用的都是好東西啊，燒掉怪可惜的。」

  「念在往生咒是她思念親人抄寫的東西，其他的……」

  他拍了拍手，常安就躬身身子進來了，頭都恨不得埋進土裡，一點兒都不敢抬，「少爺。」

  「逝者的東西改造一下，能賣的賣，不能賣的咱們暗衛用，咱們不嫌棄。」

  時予一聽，頓時就氣笑了，他們處理這種事情，一般油水也都到了他們的手裡了。

  結果，這麼一個人，橫插一腳，還想把東西都帶走，懂不懂規矩？

  當年先帝都默認他們搜刮東西，沒錢了的時候，大臣想見皇帝都是要交錢的！

  「嫌棄？」時予咳嗽了兩聲，也進來一群東廠的人，「我也不嫌棄殿下你不懂規矩，但是東西，還真不能讓給你。」

  「讓？」慕瑾辰本來就是找茬，也覺得這麼多珍貴的東西，毀掉可惜。

  結果，哈，將士在外，僅僅混個果腹，東西都到了誰的手裡！

  去他的規矩，從此規矩他來定！

  慕瑾辰抽出了一把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