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沈辭（9）

  翠荷的話，讓沈清直接僵在了原地。直到童年輕握住她的手，她才緩過勁兒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沈家的那位大少奶奶為何要害大少爺？她是自願給大少爺沖喜的，且大少爺對她極好，她沒有理由，也不可能去害大少爺。」

  聽沈清這麼問，翠荷先是輕輕搖頭，而後抬起眼皮，看著她笑：「姑娘誤會了，我從未說過大少奶奶是自願害大少爺的。她與我一樣，都是夫人手中的棋子。」

  沈清只覺得「轟隆」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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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地，一些曾經被她忽略的記憶浮上心頭。

  那日午後，她正在房間裡背詩，背得是沈辭早上才教她的一首七律。沈辭這個人，在別的事情上都很縱容她，哪怕她將他視若珍寶的硯台給摔了，他也只是摸著她的頭笑笑，說太貴重的東西，無福消受，還是換個普通點兒的比較好。唯獨在念書這件事上，比從前教她讀書的那個老夫子還嚴。

  早上教的晚上必須背會，不僅要背會，還要把意思弄清楚。

  她被罰了是小，關鍵他會跟自己一起受罰，還說什麼教不好學生是老師的過錯。他身體不好，作為他的小媳婦兒，也不忍心看著他受苦，只能聽話的乖乖背書。

  背到第十遍時，窗外閃過一個影子。她扭頭看去，正好對上沈寂的目光。

  彼時的沈寂還不像這般沉穩，他盯著一頭雞窩一樣亂糟糟的頭髮，手裡還捏著一包糕點，趴在窗子上。目光相撞，他直接將腦袋伸了進來：「被大哥督促著念書是不是很辛苦？我給你帶了好吃的，是我娘新做的糕點。」

  沈清正煩背書，聞見糕點的香氣，直接把心思轉到了糕點了。

  從那之後，沈寂就時不時地給她送一些吃的，喝的，偶爾沈夫人也會叫她過去，以關心她的名義，給她送一些東西，其中就有一隻藥味兒很濃的香囊。

  她記得，沈夫人特意交代過，讓她將香囊隨身攜帶，說那裡頭的藥材對身體好。還有那些糕點，也會刻意交代她，讓她與沈辭一起分享。

  原本，在沈辭患病之後，他所有的東西都是要經過老太太審查，唯獨她給沈辭的東西，是不經過檢查的。倘若翠荷說的是真的，那她給沈辭吃的東西里……

  沈清腳步踉蹌地向後退了幾步，一向反應很快的沈寂卻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他臉色蒼白的看向翠荷，隨後一言不發，快速離去。

  沈清叫了他兩聲，他也像是沒有聽見似的。

  房間裡，沈清回憶起了更多的細節，甚至想起了阿爹與她說過的話，他說沈辭的死與她無關，讓她不要往心裡去。那時，她還小，不太懂得阿爹這些話里的意思，以為他只是在單純的安慰自己。如今對應著翠荷的那些話，她才明白，阿爹或許比她更早一些知道了真相。

  「對不起。」沈清緊攥著雙手看向童年：「十年了，我一直想著為你，為我自己報仇，如今才明白，始作俑者竟是我自己。害死你的人是我，我應該為你陪葬。」

  「傻瓜，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沒腦子。」童年拍拍她的手：「不是你害死我的，你給我吃的只是糕點，你也不知道那些香囊里含有能有殺死我的毒藥。沈清，那時候的你只是個孩子，你沒有那麼重的心機，也無法揣度我那位姨母的心思，你只是單純的為我好，想要與我一起分享你的快樂。」

  「可那些東西是我親手餵到你嘴裡的。」沈清看著自己的雙手：「還有那個香囊，你明明已經不舒服了，可我還是哭著鬧著，試著性子讓你戴上它。沈大哥，就算我不是兇手，也是幫凶，害死你的幫凶。」

  「沈清你錯了，你與我一樣都是受害者。雖不知那些藥的成分是什麼，可它既能要我的命，對你的傷害也不會輕。」童年抬頭看著她：「清兒，你仔細想想，你阿爹可與你說過什麼，關於你自己的？」

  「關於我自己的？」沈清思索著童年的話，瞳孔慢慢放大。

  想起來了！

  阿爹說過，她這一生或許都沒有辦法體會做母親的快樂。

  沈清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她慢慢蹲下，看著童年的眼睛道：「沈大哥，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可這又有什麼呢？我從來都不在意這個啊。」

  童年看著她，眼底有了受傷之後的神色。

  他走過去，輕拍著她的肩，喚了聲：「阿清。」

  她想起來了，幼年在沈家時，除了沈夫人之外，他們都習慣叫她阿清。自棺材中死裡逃生後，阿爹並未幫她更換名字，只不過將她的小名從阿清變成了清兒。

  一句阿清，夢回當年，她摟著眼前的童年哭了。

  即便她與沈辭都還活著，他們卻已都不是當年的他們了。

  沈寂撇下沈清與童年，獨自一人回了臨江，他先是找到母親，質問當年兄長突然病故的真相，可得到的只是母親的一記白眼，隨後又找到父親，卻正好撞見父親與饒夫人說話——饒世初，在北平出事了。

  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私心，在看到推門而出的父親時，沈寂下意識地選擇了避開母親與兄長的話題，只是看著父親說了句：「我願意幫饒夫人去趟北平。」

  回到臨江的沈清收到了沈寂留給她的一封信，信中說他要去一趟北平，待北平事了，他會親自回來處理母親與兄長的事情。信的末尾，他說：「清兒，我一定會給你還有兄長一個交代。」

  捏著那封信，沈清開始心慌。

  童年嘆了口氣，指著北平的方向道：「北平不同於臨江，看似平靜，實則暗涌不斷。阿寂是我弟弟，我希望你能帶他回來。」

  「你跟我一起去！」聽著童年的話，沈清的心越發慌了。

  「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是給你添麻煩。況且，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童年將手伸出去：「阿清，我們來做個約定吧，你把饒世初與阿寂安全帶回，我則在你回來之前，處理好沈家的一切。我不想我的阿清，夾在我與阿寂中間，左右為難。」

  「你鬥不過沈夫人，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沈清交代著：「我去北平不是為了沈寂，世初待我很好，這些年一直照顧我，我不能置之不理。」

  「我知道的。」童年依舊笑著：「我的阿清，是個不喜歡欠別人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