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沈辭（8）

  在警察廳的檔案里有張畫像，畫像上的男子與沈清夜裡見到的那個男鬼長得有七八分像。在畫像的右下角，寫著三個字——崔平昌。

  根據調查，這個崔平昌祖籍臨江，與翠荷曾是鄰居。

  翠荷生母早亡，繼母在生下自己的女兒後就對翠荷非打即罵，好幾次都是平昌拉著自己的母親出的頭。為此，翠荷很是感激平昌母子，而翠荷的繼母，則恨死了這多管閒事的人。

  在翠荷六歲那年，繼母經由中間人介紹，將翠荷賣給了沈家做奴婢。為此，平昌還去找過翠荷的繼母，卻被對方給罵了出來。

  之後，平昌進入書院學習，與已經做了丫頭的翠荷，再無碰面。

  再次見面，翠荷已經是沈夫人跟前得力的大丫鬟，而平昌是在城裡靠著拉黃包車為生的小車夫。那天，翠荷剛好坐了平昌拉的車。見他與別的車夫不同，就閒聊了幾句。談話中，知道他曾是在書院讀書的學生，只因父母亡故，這才改做了黃包車夫。在問及對方的名字時，翠荷愣住了，因為她怎麼都沒想到，竟會在臨江城裡碰見兒時的玩伴。

  一聲平昌哥哥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隨後，翠荷開始勸平昌繼續讀書，說窮苦人家只有讀書才有出路。為了讓平昌能夠重回學校，翠荷將自己的全部積蓄都拿了出來。她告訴平昌，繼母將她賣進了沈家，除非夫人鬆口，否則到死她都只能是個丫頭。

  

  還好，沈家不同於別的人家，她雖是簽了賣身契的丫頭，可當主子的並不會刻意難為她們。至於平常的那些打罵都是小事兒，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她積攢的那些錢，多半都是主人賞的，她在沈家有吃有喝，也用不上。她督促著讓平昌去謀前途，說只有他成功了，她才有可能從沈家出去。

  平昌不忍心辜負翠荷，就依照著她的吩咐好好讀書，可書讀得再好，也不能在官場上某的個一官半職。想要入仕得有機緣，所謂的機緣就是靠山，是後台。平昌不屑於趨炎附勢，就留在書院裡做個打雜的先生。

  翠荷會利用出門採購的機會去書院見平昌，平昌也會買一些翠荷喜歡的小玩意，等她來的時候送給他。情到深處，兩人私定終身，約定好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沈辭回家是兩人感情的轉機，翠荷被沈夫人找了過去，要求她留在大少爺身邊做事，幫她監視大少爺的一舉一動，而翠荷趁機向沈夫人提出，若她將事情辦好了，請沈夫人准許她出府，還她自由。

  主僕二人就此達成交易。

  當沈清他們找到翠荷時，翠荷已經是個病入膏肓的中年婦人，跟前還有個三四歲大的孩子。她告訴沈清，說這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當初她聽著夫人的安排留在了大少爺身邊，負責看管大少爺的衣食住行。起初，她只需要一五一十的將大少爺每天做了什麼告訴夫人。之後，夫人開始拿一些藥粉出來，讓她定時定量的加在少爺的餐飲里，說是為了幫少爺調理身體。

  作為府里的大丫鬟，翠荷也曾向夫人提出質疑，可夫人說了，說她是後娘，就算是一片好心，也會被人誤解。她讓翠荷乖乖辦事兒，嚴守口風，說等大少爺的身體完全康復了，再將這件事告訴給大少爺。

  剛給大少爺用藥的時候，大少爺的身體狀況的確好了很多，沒過多久，就開始反彈。等老爺把那位林大夫領到府里給大少爺看病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慌的。後來知道了林大夫也是夫人的人，這才把心給放回肚子裡。

  事發當天，夫人特意將她喊到屋裡，給了她賣身契，說這個是給她的獎勵。夫人讓她記住一件事，大少爺是因為舊病復發，與旁人無關。若她口風不緊，說了什麼出去，那她就是害死大少爺的兇手，沈家有權利讓她去給大少爺陪葬。

  事關自己，翠荷當然不會說，她把那個秘密藏在了心裡。

  夫人做事很謹慎，唯恐事情敗露的她，打著給大少爺沖喜的藉口，將她從大少爺身邊調了回來，而後給了她一些錢，讓她遠離臨江，隱姓埋名的過活。

  翠荷出了沈府，卻依舊沒有逃過沈夫人的掌控。在離開沈府之後，她遭遇了好幾次意外。最後那次，她看清楚了行兇者的臉，知道他是夫人的親信。

  為了活命，她拽著平昌來到省城，在悅來客棧定了房間住下。她想要平昌帶她離開臨江，找一個真正的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居住，哪怕是深山老林，只要有平昌陪著她都不怕。可平昌不願意，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訴她，他已經跟書院院長的女兒定了親，還說他想明白了，他與翠荷之間並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哥哥對妹妹的情誼，是自小為伴，相互照看著，呵護著的情誼。

  他說他可以幫助翠荷離開臨江，也願意將自己的積蓄拿出來回贈翠荷，唯一的希望，就是讓翠荷放過他，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當做不存在。翠荷不願意，就與平昌爭執起來。慌亂中，平昌失手打翻了油燈，燈油和火苗落在了他的衣裳上。

  平昌想要自救，翠荷卻狠了心，拿起桌上的一個花瓶，朝著平昌的後背砸下去。

  在平昌倒地後，她還故意將火引到他身上。待火勢變大之後，她才匆匆離開，臨走時，還故意關了門。

  她沒想到火勢會那麼大，沒想到會燒掉整個悅來客棧，擔心被抓的她，只能隱姓埋名躲起來。五年前，她遇見了自己喜歡的男人，放下過往的一切，歡歡喜喜地嫁給了他。一年後，她生下了兒子東東，卻也因為生產留下了病根兒。自那之後，她便時常做夢，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

  細算起來，她不過三十出頭，卻已經變得像個四五十歲的老婦人。她知道，這是她的報應。

  當從沈清口中得知平昌還留在悅來酒店時，她哀求丈夫，將她送到308號房間，等她再出來時，臉上已經有了釋然的神色，她告訴沈清，沈家大少爺的死可能與他娶的那個童養媳有關，而最終害死大少爺的那味藥，極有可能是已經給大少爺陪葬的那位大少奶奶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