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祭神（17）

  「這人都是怎麼想的呀？」季風皺眉：「這死人的味道是不怎麼好聞，可活著的人誰又能保證自己會安安穩穩的死，自己這一生就沒個意外？如果人人嫌棄仵作，人人都不想當仵作，那誰替這些無辜枉死的人開口說話？」

  季風挺直脊背：「不瞞你說，我家裡條件的確不錯。我爺爺是藥材商，我奶奶家裡則是種植藥材的，他們兩個就是因為藥材生意才走到一起的。我父親兄弟姊妹三個，除了我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外，我大姑跟我小叔都是大夫，且都是留過洋的洋大夫，也叫西醫。」

  「這西醫呢，咱們這兒沒有，只有北平和上海那樣的大城市才有。倒不是瞧不起咱們這些小地方，而是百姓們普遍接受不了，他們更習慣用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我小時候的想法也是當大夫，像我大姑或者小叔那樣的西醫大夫，可後來我改主意了。」

  「為什麼改主意？」

  「因為給活人看病的大夫多，給死人看病的大夫少，我覺得這個不公平。」季風說著壓低了聲音：「此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發現我的天賦不如我大姑和小叔，就算學了西醫也很難出頭，在家裡少不得要被我大姑還有小叔他們奚落，訓斥。學法醫，就好多了。」

  「如果你不做法醫呢？」

  「我可能會去當個屠夫，或者是廚師。」季風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們這些做法醫的，刀功還是可以的。」

  「當個屠夫還行，我父親就是屠夫，我從爺爺那兒學的本事。」二虎道：「廚師就算了，沒人敢吃你做的東西。」

  「如果他們不知道那是我做的呢？」季風眨著眼：「廚子嘛，藏在後廚里就可以了，只要不讓吃飯的人看到，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嘴裡正在吃的那道菜是誰切的，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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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虎想了想，總結道：「還是我爺爺不行，倘若他做飯的功夫不是那麼差，完全可以像你說的那樣找個大酒樓去當廚子。只可惜，一代錯，代代錯。一代過得艱難，這後輩子孫就很難翻身。」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警察局的民口，就在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季風突然回頭看向二虎：「你剛劫住我的時候說什麼來者？」

  「說什麼了？」

  「你是不是懷疑我們警局裡頭不乾淨？懷疑我們這個隊伍里有校長的人？懷疑你投案自首後，被他們給滅口了。」

  「我這麼想有錯嗎？」二虎反問。

  「沒錯，但無憑無據的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不是無憑無據，只是那些……」二虎猶豫了一下：「他們做事很謹慎，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拿到的那些證據並不能把他們怎麼樣。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了還要被他們拿去頂罪，讓他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我不想死了之後，沒臉下去見我們家的列祖列宗。我是窮，但我不壞，我沒做什麼缺德的，害人的事情。」

  「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季風看了下四周：「這樣，你先躲起來，等我把這個送進去了再出來找你。」

  「我不會反抗的，你不用找人出來抓我。你動靜越大，就越容易引起他們的人注意。」二虎抬腳，往警局裡頭走：「我為什麼選在這個時間點兒出現，是因為我一直在跟蹤你們，觀察你們。我知道你們局裡現在人少，也知道你跟那位沈隊長比別的人靠得住。」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季風眯著眼問：「我的意思是，你從哪兒看出來我跟我們隊長比別人靠得住？」

  「你的心思不在活人身上，對活人間的那些利益爭執毫不在意。」

  「那我們隊長呢？」

  「堂堂的沈家二少爺，沈家未來的繼承人，不缺錢也不缺人脈，他不會為了那一丁點兒的利益就跟校長同流合污。」

  季風撓撓頭：「我怎麼覺得你不是在誇我們呢？但有句話你說對了，我的確對活人不太感興趣，我們家隊長也的確不缺錢。得，你找個地方藏著，見我一個人出來，你再出來。」

  「你不準備帶我進去？」

  「帶是要帶的，但不是現在。」季風道：「我不知道你的懷疑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你這個人挺重要的，在我自個兒沒有把握護你周全的情況下，我決定先把你送到我們隊長那兒。」

  「沈家嗎？」

  「不！是沈記紙紮鋪！」

  誰都沒想到，堂堂一院之長，竟會在私下做這種勾當。

  按照二虎的說法，臨江學院的校長與李國良父子狼狽為奸，他們利用賭坊和學校作為掩護，進行販賣人口的買賣。

  這些人或是賭徒的妻兒，或是被李國良利用自己的身份哄騙，亦或者是被校長打著學校特招的名義招收來的窮苦人家的孩子。這些人的失蹤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波，即便有，也被他們以各種手段給抹去了。

  「他們把人賣去了哪裡？」

  「不知道。」二虎搖頭：「我只知道他們的門路很多，而那些被他們瞄上的人下場也不一樣。有些年輕漂亮的姑娘被賣去了那種地方，有些則被掏去了心肝為人續命，還有一些下落不明。」

  「採薇呢？」沈清直接問道：「你應該知道她吧。」

  二虎點頭：「知道，她的死是意外。」

  「說仔細些。」

  「她是李國良相中的人。」二虎道：「也怪那姑娘倒霉，跟誰好不行，偏偏跟那個寧語好上了。寧語跟李國良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同時也是隱藏在學校裡頭幫著校長做事的人。那些在學校里失蹤的人，十有八九都跟這個寧語有關係。」

  「繼續。」

  「我不知道寧語跟那個叫採薇的姑娘是什麼搭上線的，我只知道他們需要一雙眼睛，且是一雙鮮活的，好看的眼睛。他們相中了採薇，想要將她的眼睛摘了去。」

  「更換眼睛？」

  「我沒有胡說。」二虎道：「我見過那些大夫，都是黃頭髮綠眼睛的，他們給人看病的方式不一樣。」

  二虎握緊手：「他們不僅能幫人更換眼睛，還能給人換血，更換心臟。那場面，比我那屠宰場好不了多少。」

  「換血換心的我沒有聽過，但換眼睛這事兒我聽過，應該不是更換眼睛，而是更換眼角膜。」沈寂補充道：「我在外頭念書的時候聽過這些，但沒往心裡去，因為沒有人捨得將自己的眼睛送給另外一個人。」

  「就是因為沒有人捨得，他們才要從別人身上掠取。」沈清沉了眼眸：「這種方法靠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