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顧誠戟

  顧誠戟還是那副懵懂無知的樣，可說話的語調卻子已經徹底冷了下來，他輕聲說：「大哥的意思是懷疑我了？」

  顧宴說：「是是非非，你自己心裡清楚。」

  

  顧誠戟輕哼一聲，他到底只是個小孩子，難免露出了破綻，他嘟囔道：「大哥是覺得我做錯了?」

  他撐著手臂坐了起來，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他臉色更加蒼白，他說：「大哥，我也沒辦法……」

  顧宴說：「我不喜歡被算計。」

  顧誠戟從這話音里聽出些許可以轉圜的餘地，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算計你！我也只是察覺到父皇的意思，就順水推舟了一下而已……」

  他望著顧宴，十足的可憐，輕聲說：「大哥，一直以來我不受寵，我也從來不敢奢望什麼的，只是有你對我好了，我這也是幫你啊，你看顧榮安現在這麼著急，他很快就要露出馬腳了啊，只要抓住他推我下水這個機會，不就可以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狀了嗎？」

  他這話說的確實有三分真三分假了。

  他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日子過得不太好是真的，他主動配合陛下，在圍獵場中傷了自己，他說是為了顧宴，這個部分，是假的，他不是為了顧宴，他是為了他自己。

  他清晰的知道陛下對顧宴的偏愛，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年紀太小，毫無勝算，所以他想讓自己有點用罷了。

  不管是誰也好，是父皇也好，是璟王也好，只要別忘了他就好。

  在這深宮之中，最可怕的不是愚鈍、也不是聰明過人，而是被人遺忘。

  顧誠戟從小就知道，自己是不被寵愛的孩子，父皇很少來看他，每次來了也只是匆匆的走，沒和他說上過幾句話，他的生母位份不高，剛生下皇子的時候很是嘚瑟，可就是太嘚瑟了，沒過上幾年好日子，便被上頭的德妃、柔妃、嘉妃隨意彈彈指尖，弄死了。

  父皇估計早就已經忘了他生母的模樣了。

  顧誠戟有時候會想，自己在這深宮之中，實在是很不值得的，但很快他就發現，除了顧宴以外，無論是哪個皇子登基，自己都討不到好的，平王狠毒、瑞王陰險，安王……蠢笨不堪，但他們幾個可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說不定登基了之後，自己就會像母妃一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所以他開始主動靠近顧宴，他想向顧宴證明，自己是有用的，不管什麼用處也好，總是沒有壞處的，這樣顧宴登基之後，好歹也……留自己一條命吧？

  他真的不想死。

  顧宴望著他，忽然說：「你何苦做到如此。」

  顧誠戟更委屈了，他一眨眼睛，眼淚就啪塔啪塔落了下來，他抬手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只是不想死……」

  他坐在床上哭得悽慘，顧宴八風不動，仿佛一個木頭。

  顧誠戟：「……」

  他淚眼汪汪的抬頭看顧宴，啞著嗓子問：「大哥是覺得我做錯了嗎？那你要罰我嗎？」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悽慘，越說越起勁，「大哥是要我一隻手還是一條腿？你放心，我自己砍……可是好疼啊嗚嗚嗚……」

  顧宴：「……」

  他深吸一口氣，疑惑的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從哪學來的？」

  好好一個皇子，連宮都沒出過，什麼斷手斷腿的鬼東西。

  可顧誠戟大約是情緒上來了，這一哭起來就剎不住車，他越哭越慘越哭越慘，整個人都快抽過去了，顧宴微微傾身，剛想讓他別哭了，就被他小心翼翼的扯住了袖子，緊接著——袖子就抹到了他的眼睛上。

  顧宴眼睜睜看著他拿自己的袖子擦眼淚，擦完眼淚擦鼻涕。

  顧宴：「……」

  他頓了頓，耐心等著顧誠戟哭完了，才淡淡道：「哭完了？」

  顧誠戟終於哭完了，他鬆開顧宴的袖子，問他，「大哥，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啊？」

  顧宴挑了挑眉，「你覺得本王要做什麼？」

  顧誠戟不假思索道：「我可以配合你，直接道出是顧榮安推我下水的，父皇就算是不會重罰他，也肯定會先讓他閉門思過，接下來你再……」

  他說到一半，顧宴忽然抬了抬手，打斷了他。

  顧誠戟疑惑的望向顧宴，緊接著便聽見他輕聲問，「你為何覺得，我想繼位？」

  顧誠戟直接如遭雷擊，他驚訝的望著顧宴，若不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他簡直要蹦起來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不想繼位？！那我怎麼辦？不管是顧榮安還是顧瑞昌，都肯定要弄死我的！」

  顧宴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顧誠戟激動的開始手舞足蹈，「為什麼啊？你看，權利！皇位！多好的東西啊！你為什麼不要啊！後宮三千！滿朝文武都聽你指揮，不好嗎？！」

  顧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淡淡道：「不好。」

  顧誠戟蔫了。

  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他吸了吸鼻子，往床上一趟，說：「那大哥不必來看我了，哪天等顧瑞昌和顧榮安隨便誰繼位之後，我估計這輩子就差不多了，我還沒成年，說不定皇陵都入不了……」

  顧宴頷首，「那我走了。」

  「大哥再見。」顧誠戟擺了擺手。

  顧宴很快就走了，顧誠戟癱在床上，過了一會兒，他喚了宮裡的小太監，哽咽道：「來福，你別跟著我了，不能享福了。」

  小太監眉清目秀，同樣紅了眼眶，可憐兮兮道：「但是主子，我們跟著你，本來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啊……」

  小太監越說越生氣，嘀嘀咕咕，「都怪您給我取名叫來福，結果福都跑了！」

  顧誠戟：「……」

  他哆哆嗦嗦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個木盒子遞給來福，鄭重道：「我覺得我們可能以後過不上幾天好日子了，這些是我存的體己錢，你有空的話就拿去御膳房給廚子，咱們兩個就趁著最後的時光，吃點好的吧，我想吃燒鵝，你呢，你想吃什麼？」

  想了想又折返回來的顧宴，剛一進來就聽見顧誠戟在說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