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之夭夭

2024-06-01 05:09:03 作者: 江挽衣

  東嶽四大家族顧家為首,其餘三家分別是宇文、司雪、柳家。秦家雖不及這四家財力雄厚,可也是家世顯赫。秦家三朝為官,秦婓的父親更是宰輔陳玄正的心腹。

  四大家族能夠立足東嶽這麼久,當然有自己的勢力。宇文家背後是東宮太子,司雪家依仗西北滄瀾城,柳家依附的是整個漕幫。而顧家背後的勢力,卻是整個江湖都不敢觸碰的。

  顧家和秦家關係算不上親密,可是同在這帝都,總也有走動。秦婓遇到顧季長那年,她不過才十歲。那時正值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顧季長站在湖心亭中,十指在玉笛上翻飛。

  春風拂面,笛聲悠揚,風帶著春日花草的香氣掠過了秦婓的臉頰,這一幕,自此在她心裡烙下了記號。

  論起來,秦婓的樣貌在京都算是拔尖的。說有人都覺得秦婓端莊溫婉,與顧季長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顧季長和謝瑾都知道,秦婓任性又高傲,做事全憑自己喜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甚至有些不擇手段。那李家姑娘,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感情的事情由心不由人。

  顧季長不喜歡這樣的女子,便也對秦婓處處躲避,不想與她有任何的交集。起先的時候,顧家祖母也曾因此事與顧季長談過,得知秦婓暗地裡做的那些事情之後,便也不再提及。

  實際上,顧家從未想過要和朝中大員牽扯上關係,更何況這秦家背後是權臣陳玄正。若是日後朝堂上有所變化,勢必會影響到整個家族的盛衰。

  聽到自己受傷的事情是秦婓說給祖母聽,害得祖母擔心,顧季長對秦婓更加地厭惡了。他眉頭沉了沉,向顧言說道:「跟府里的人都說一聲,日後若是秦家小姐來了,一律說我不在。」

  顧言暗暗搖頭,看來這秦婓是真的得罪了自家公子。

  

  翌日清晨,宋榭起身的時候,就聽到院中傳來蘇木的尖叫聲。她想都沒想,隨手扯了件衣服就躥了出去,卻與正打算推門的蘇木撞到了一起。

  宋榭腳下錯步,伸手攬住蘇木的腰肢,兩人站穩了身形後,宋榭抬眉朝院中看了去。就見院門口站著兩個家丁模樣打扮的年輕人,而院中的桌子上放著剛煮好的茶,還有一個雕花的木盒子。

  宋榭嘴角抽了抽,低頭看了眼懷中的蘇木,無奈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尖叫?」

  蘇木眼淚汪汪地站直了身子,點頭道:「對啊,我剛一來開門就看到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院中,我能不害怕嗎?東家……他們……」

  宋榭扶額,明顯這個說法是蘇木胡謅的。

  院門口那兩人站的筆直,聽到宋榭與蘇木說話,臉上神情沒有任何的改變。待聽到了腳步聲,他們一下子又湧入了院中,朝著宋榭一拜,齊聲道:「宋姑娘,這是我家公子的一點心意,還請姑娘笑納。」

  宋榭仔細看了下那兩人的裝扮,又聽他們說的是「我家公子」,當下就明白這東西是誰送來的了。她的面色登時陰沉了下來,將盒子從桌上拿起,而後手上一揚,冷聲道:「用不著。」

  那兩人聽到宋榭這麼說,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宋榭哭訴道:「姑娘啊,你可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們把這東西帶了回去,公子肯定要責罰我們。」

  說著話,一人匍匐往前爬了兩步,一把抓住了宋榭的衣擺,就差抱住她的大腿了。他哭得傷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姑娘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就是個替人辦差的下人,這要是辦差不利,主家肯定會剋扣我們月錢的……」

  蘇木捂著嘴笑得前俯後仰,這若是面前有個桌子,肯定早就拍的「啪啪」響了。

  宋榭回頭瞪了她一眼,頗為無語地看著拽著自己衣擺的那人,嘴角抽搐著。這顧季長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讓人送個東西,還安排了這麼一出,戲精附體啊!

  她微微俯了下身子,眼中溫柔,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腦袋,溫聲道:「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上八十歲重病在床的母親,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這種情況,是個人都得心軟。可是,難道你們公子沒有告訴過你們,我這個人油鹽不進的嗎?」

  宋榭輕聲笑了起來,將那雕花盒子拿在手中,打開後瞧了一眼,而後讓蘇木拿來筆墨寫了兩個字,將紙條放入了盒中,轉而塞到那人的手裡,笑眯眯道:「好了,你這樣拿回去,你家公子肯定不會為難你。」

  兩人頓時明白了宋榭的意思,將盒子收好後朝著宋榭一拜,連忙出了院子。

  宋榭順勢在桌前坐了下來,眉頭攏在了一起。顧季長送來的盒子裡裝的並非什麼金銀玉器,而是桃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這是《國風·周南》里的一篇,賀新婚歌。是以桃樹的花、枝、果為喻,來訴說女子出嫁時對婚後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用桃樹的枝葉茂盛、果實纍纍來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滿。

  顧季長送來桃枝,無疑是在向宋榭表達心跡。雖然不是什麼金銀玉器之類貴重的東西,可是足見其用了心思。但是,宋榭不喜歡這樣的相遇和相知。

  在她看來,所有的感情應該是在合適的時機,合適的地點,遇到合適的人,而後互相吸引,相知相許,再到媒妁之言,而後舉案齊眉。然而,顧季長的感情,總讓她覺得那般的不真實。她害怕這樣的感情,害怕遇到的那個人對她只是一時的熱情。

  杯中的茶水已經涼透,宋榭卻全然不知,入了口,頓時心肺一片冰涼,恍惚間回過神來,看向了那邊站著的蘇木。

  「京墨……什麼時候來?」

  宋榭問了一句,可剛抬腳走到門口,忽而間想起來今日約好了要跟顧季長去查白萱歌失蹤的案子。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匆忙進了屋中,順手關上了屋門。

  再出來的時候,就見院中坐著顧季長,而他手中捧著的正是自己方才用過的茶盞。

  「顧季長,你是不是有戀物癖?」

  見顧季長捧著茶盞看得出聲,宋榭想都沒想脫口問出了這句話。

  「噗嗤……」

  剛剛從長廊那頭走過來的蘇木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了聲,而顧季長也被她這話給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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