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孫胖子的煩惱

  回到局裡，孫胖子把我拉到他辦公室，指天發誓他和邵一一好上就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從來沒見過孫胖子這麼慌張的樣子，我苦笑了一聲，說道：「大聖，怎麼說你才能聽明白，我對邵一一是真沒有那種感覺。如果我和她真有什麼的話，你插上這一槓子，就算我們倆感情再好，我也會直接跟你翻臉。問題是我們倆相互都看不上眼，不過人家邵一一真是好姑娘，便宜你總比便宜外人好吧？」

  我好說歹說，孫胖子總算相信我對邵一一沒有感覺了。不過還有一件最麻煩的事情，猶豫了半天，孫胖子才苦著臉說道：「辣子，實話和你說，最難的一關還不是在你這兒……」

  吳仁荻——不用孫胖子明說，我也能想像得到，如果老吳知道他這唯一的一支骨血就要便宜孫胖子之後的反應。回想起來，自打認識老吳起，從來沒見過他真正發怒的樣子，也許老吳這第一次真正的怒火就要發泄在孫胖子身上了，那山崩地裂的畫面太美，我都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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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事情就讓孫胖子自己去操心吧，不過以孫胖子的腦袋瓜，擺平他這個老丈杆子應該也沒有太大問題，我就等著吃他和邵一一的喜糖了。

  看看時間也到該下班的時候了，我拉上孫胖子出去給他減減壓力。沒想到車開出去不久，竟然在馬路上碰上了黃然他們的車。幾輛車裡面都是我們原來公司的老人，其他人還好說，孫胖子一見到坐在黃然車后座的上善老和尚，本來無精打采的臉上突然泛出了紅光。

  本來也就是路上碰見客氣幾句的事情，但孫胖子就好像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一面讓我跟上黃然他們的車，一面馬上就給老黃打了電話。知道他們準備要去之前我們常去的那家館子吃飯之後，孫胖子馬上藉口有單生意要轉給老黃他們，死皮賴臉地蹭上了這頓飯。

  自打上次山洞裡面吳仁荻跟上善老和尚玩文字遊戲賴掉那一巴掌之後，老吳就徹底不在上善老和尚跟前露面了。現在我都摸清了一個規律，只要有上善老和尚出現的場合，是絕對看不見吳仁荻的。孫胖子就是看準了這個點，在酒桌上向黃然提出來，想借上善老和尚幾個月。

  這件事讓黃然有點為難，現在公司裡面要處理「疑難雜症」就指著上善老和尚一個，如果再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老黃就抓瞎了。不過在孫胖子一頓軟磨硬泡下，老黃還是鬆了口——上善老和尚可以暫時借給孫胖子一段時間，但如果他們那邊遇上應付不了的事情，孫胖子要第一時間把上善老和尚還回去。上善老和尚自己倒沒什麼意見，只要不把他的伙食標準降下來，去哪裡他都無所謂。

  第二天早上，上善老和尚便出現在民調局裡。從他出現在民調局的這一天起，吳仁荻就算是在民調局裡絕了蹤跡，這才讓孫胖子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暫時放了下來。不過，帶著上善老和尚在身邊也有對孫胖子不方便的時候。從這天起，孫胖子不管什麼事情都要帶著上善老和尚，就連和邵一一一起去看電影也不例外。經常是兩個人正打算趁拿爆米花拉個小手的時候，突然爆米花桶裡面出現了一隻乾枯的手，隨後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聲音從後面的座位上響起來：「佛爺我的爆米花吃完了，借點……」

  接下來再說說我二叔。送他去酒店的第二天早上，我又在民調局大門口見到了他，就見二叔眉開眼笑地對我說道：「小辣子，還是你們孫局長的招好使。這都快一年了，昨晚我第一次睡覺超過了半個小時。還有，夢裡面的髒東西也開始客氣起來了，只可惜時間短了點，就客氣了半個小時又變得惡狠狠的了。我還奓著膽子問了，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你猜那些髒東西怎麼說？就二十塊錢的，你還想咋的……」

  看二叔好像撿到多大便宜似的，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嘗到了捐出二十塊錢的甜頭，二叔也是豁出去了，在大街上又給了一個乞討者五十塊錢。這之後，他就好像上癮了一樣，每天都滿大街地找乞討者，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一百二百硬往人家的手裡塞。

  自打天天往外送錢之後，二叔的睡眠質量一天比一天好，甚至有幾天，竟然一覺睡到大天亮，一個噩夢都沒做。沒有做噩夢，二叔反而有點不習慣了。後來二叔自己也總結出了規律——他白天送出去兩千塊錢的話，當天晚上就能一覺到天亮；少於兩千高於一千五，晚上會做一次噩夢；一千以上一千五以下，晚上會做兩三個噩夢。同以前的噩夢相比，這樣的噩夢不算恐怖，不至於被噩夢嚇醒。

  但如果一千以下的話，當天晚上肯定會被噩夢嚇醒……用二叔的話來說，他已經找到了最划算的應對方法——每天往外捐出一千塊錢，像他這麼會算計的人，才不會一次把兩百萬全捐了，最後能剩下多少是多少。

  知道了破解的法子，二叔當天就訂了機票回老家（機票是從我這兒訛出來的），他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最有意思的還是孫胖子的事情，他現在不管走到哪裡都要帶上上善老和尚。首都圈裡很多電影院、美食廣場乃至KTV都能見到這樣一幅場景——一個體型碩大的胖子帶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在前面走，後面跟著一個正經電燈泡的老和尚。見到的人都搞不清楚這樣奇怪的組合到底是幹什麼的，一時間，這個組合的事情都上了微博熱搜榜。

  不過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二十多天之後，黃然那邊突然遇到了一起棘手的事情，老黃第一時間將上善老和尚請了回去。沒有了上善老和尚護衛，孫胖子感覺脖子後面冒起了涼氣。

  當天快下班的時候，我還在孫胖子的辦公室裡面泡著。本來打算一會兒跟他去老黃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也好早點把上善老和尚請回來。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給黃然打電話，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挺長一段時間沒有露面的吳仁荻終於出現了。走進孫胖子的辦公室裡面，老吳只看了孫胖子一眼，孫胖子就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穩了半天的心神，臉色有些發苦地對吳仁荻說道：「那什麼……吳主任……老久沒見了，您老最近……挺好的啊……」

  「托你的福，還沒被氣死。」吳仁荻眼睛死死盯住孫胖子，看得孫胖子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這個場合太「和諧」，實在不適合我繼續待著。正當我打算隨便找個藉口離開，有什麼話讓他們自己好好溝通的時候，老吳突然看了我一眼，隨後冷冰冰地說道：「坐著，哪兒也別去。要不是你不爭氣，今天這事也成不了……」

  有了老吳的這句話，我的兩條腿就像長在原地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吳仁荻和孫胖子這一對準翁婿的大戲。

  這時候，孫胖子已經站了起來，緩了一口氣，又揉了揉臉——他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努力地擠出來一絲笑容，賠著笑臉對吳仁荻說道：「吳主任，不是我說……」

  「不是你說就別說了。」沒等孫胖子說完，吳仁荻一句話就給堵了回來，隨後用他那帶著冰碴兒的語調說道，「現在給你兩條路。一、就當你和邵一一從來沒有見過，我可以費點力氣消除掉你們倆關於對方的記憶，你們倆誰都不會想起誰，她是她的邵一一，你是你的孫局長……」

  吳仁荻說到這裡的時候，孫胖子臉上那一點點笑容都消失了。老吳見到他這個反應，頓了一下，馬上又說出來他給的第二條路：「二、什麼都沒有，今天就是你這輩子的最後一天，而邵一一還是會喪失對你的那部分記憶，以後嫁人生子，不會因為你有一點變化……」

  說話的時候，吳仁荻一直盯著孫胖子的表情，一直到他說完，這胖子都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等吳仁荻說完半天之後，孫胖子才重重地嘆了口氣，看著吳仁荻慢慢地說道：「不是我說，這輩子我算計的東西多了，本來也準備好好算計一下你說的話。不過真開始算計的時候，才發現我心裏面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說話的時候，孫胖子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扭頭沖我笑了一下，說道：「辣子，不好意思，哥們兒要先走一步了。本來想和你說下輩子見的，看來別說下輩子，就連下下輩子咱們哥兒倆都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那什麼，我房間裡面倒數第三塊磚頭下面是我這麼多年來攢的家底。你幫我分成兩份，一半算是哥們兒給未來弟妹的見面禮，另外一半你給邵一一添一份嫁妝……」

  說到這裡，孫胖子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他就好像沒有感覺到一樣，任憑眼淚往下流，嘴裡繼續說道：「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點心思的話，就把一一娶了吧，她的後半輩子有你照顧，就算我魂飛魄散了也甘心。幫個忙，就當哥們兒最後求你一次了……」

  孫胖子說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當下心裡開始盤算怎麼纏住吳仁荻，讓孫胖子自己跑的話能有多少勝算。我的腦子雖然不及孫胖子，不過也能算清楚，了不起就是再多一個魂飛魄散的人而已。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甚至生出了把種子還給吳仁荻，以此來保孫胖子一條性命的想法。

  還沒等我有所動作，吳仁荻已經發了話：「你這倒是讓我有點意外了。好，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