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混亂的夢境

  往日音容笑貌浮在眼前，與此刻了無生息的遺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強烈的刺激著她的心臟。

  蕭瑤以頭搶地，淚流了滿面，沒有大聲的嘶嚎，是因著她覺得仿佛有一隻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直要將她掐斷氣，幾乎窒息了。

  女警瞧著狀況不對，連忙將蕭瑤拉起來，狠勁兒的摁了她的人中，才將她喚醒了過來。

  蔣璐芳再傷心，可看到女兒癱軟到幾近昏厥的身體，也顧不上其他，直將蕭瑤抱在懷裡和女警合力將她帶出了太平間。

  蕭瑤的心都漏了一個窟窿，鮮血淋漓的，再也填不滿了，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她絕望難過的。

  不值得的，一句謠言，卻要了爸爸的一條命？她寧可背負全天下人的唾棄辱罵，也不希望爸爸離她而去。

  蕭瑤雙眼空洞的倒在媽媽的懷裡，一句話都說不出，心口痛的難以呼吸。

  莊凌雲是晚上才知道的，因為沒有人打電話通知他。

  他是晚上下班回到家，沒看到蕭瑤的身影，打電話過去詢問，蔣璐芳接的，啞著嗓子讓莊凌雲來看著蕭瑤。

  

  莊凌雲驅車趕去了醫院，大廳的休息椅上，蕭瑤靠在蔣璐芳的懷裡，蔫蔫的不說話，眼神空洞的望著一個方向失神。

  她面色蒼白，眼睛通紅，嘴唇乾枯的裂開了一道道血痕。

  這樣脆弱的蕭瑤讓莊凌雲的心狠狠一揪緊，他快跑了幾步，來到她的面前。

  蔣璐芳看到莊凌雲，乾澀的眼睛眨了眨，起身讓莊凌雲坐下，抱著蕭瑤。

  「媽……」莊凌雲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蔣璐芳點點頭，沙啞著嗓子，情緒低落的說：「你陪著瑤瑤吧，我出去透透氣。」

  「那你別走遠了，瑤瑤一會找你找不到，會擔心的。」

  蔣璐芳知道莊凌雲擔心著什麼，點點頭，托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醫院的旋轉大門。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讓人措手不及，莊凌雲甚至都不知道前因後果，但只一點，他知道失去至親對蕭瑤的打擊有多大。

  任何安慰的話語都起不到作用，唯有寸步不移的陪在她的身邊，與她一同度過難關，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蕭瑤放空了大腦，換了個懷抱她也無所覺，仍舊空洞的眼神望著遠方。

  她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夢裡，紛紛擾擾的做了許多毫無關聯的夢境。

  她感覺自己在從高處急速下墜，失重的感覺讓她在虛空中胡亂的抓著空氣。狂風從身後吹刮著她的身體，眼前是黑暗的夜空，高高的架橋上有個模糊的身影朝下望，她看到那人呲著一口閃光的白牙，露出猙獰的笑容。

  忽而嘭的一聲巨響，她在下落時被疾馳而過的汽車撞飛了出去，沒有疼痛，沒有流血，身體再次拋空。

  這次空中光芒大作，她看見了爸爸，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袍，一左一右站著神聖的六翼天使。

  爸爸朝她伸出手，接住她的身體抱在懷中，溫柔而神聖，「瑤瑤，你要小心。」

  蕭瑤清楚的知道爸爸死了，也清楚的知道這是自己的夢境。

  她一瞬間淚流了滿面，緊緊的抓住蕭劍山的胳膊，哀聲祈求著：「爸你別走好不好，你回來好不好？我們家不能沒有你。你讓天使等一等，也就幾十年，他們眨眼間的事，你在陪陪我好不好？」

  蕭劍山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髮，「乖，回家去吧，你媽還等著你。」

  「我不走！爸，我不讓你走……」她緊緊地抓著那潔白的衣袖，聲嘶力竭的哭喊，然而手中金光大作，爸爸微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

  空中再次陷入黑暗，她又跌落下萬丈深淵，一直向下掉落，一直掉落，悲傷滿溢，她痛的蜷縮起身體。

  「又疼了？」

  突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睜開眼一看，眼前是個陌生的公寓，她躺在床上，身後有個人抱著她。看不清臉，只有溫暖幸福的感覺充斥著滿身，男人寬大的手掌在她小腹輕輕安撫著，笑說：「小傢伙怪調皮的，竟然敢踢媽媽，等他生出來看我不打他的小屁屁。」

  蕭瑤低頭一看，她小腹微微鼓起，有個硬邦邦的弧度。

  這是誰的孩子，她努力的想要轉過身去看那個男人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明明就近在咫尺，卻仿佛被打了馬賽克似的，什麼也看不清。

  她聽到男人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的說：「等孩子出生，我們就結婚。」

  忽而場景又換了，她仍舊躺在床上，側身環著小腹，蜷縮成個大蝦米狀。眼前一片雪白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

  她的肚子是癟的，孩子不知道去了哪裡，她喊人沒有人回答，她哭泣沒有人來哄，她想起，起不來，她感覺自己很痛苦，仿佛被剜了心一般的難受。

  「瑤瑤……」

  肩膀被人用力推了幾下，蕭瑤一下子從噩夢中甦醒。

  她猛的坐直了身體，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什麼都沒有。滿臉的淚痕，整個人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沒有回過神來。

  莊凌雲在她面前蹲下身，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他，「你還好嗎？」

  夢境記憶瞬間被現實的悲傷沖淡了，她記起了，爸爸死了。

  「莊凌雲……」蕭瑤哽咽著聲音強撐著說，「我夢見有天使來接爸爸了，他是不是去天堂了？」

  莊凌雲看著她，心疼的不行，將她的頭摟過來摁在胸前，輕輕的安撫著她的背脊，輕聲說：「一定是的。」

  天色大亮了，殯儀館的人來車將遺體帶走。

  追悼會上，於玲和蕭薔早早的就來了，帶著滿臉的驚慌和不敢置信，站在角落裡小心的觀察著蕭瑤和蔣璐芳。

  三叔蕭劍波和蕭文星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連夜乘坐飛機也趕來了。奶奶八十幾歲的年紀經不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誰也沒有將這個突發的消息告訴她，三嬸獨自留在家照顧著。

  蕭瑤媽媽這邊，姨姨舅舅表哥表姐的也來了許多人。還有蕭劍山生前的一些好友，認識的，不認識的，告別儀式上，真真假假的哭聲充滿了整個大堂。

  蔣璐芳因為悲傷過度而昏了過去，被舅舅送去了醫院。

  蕭瑤因為還要走接下來的流程，雖然擔心媽媽，卻走不開，只能強撐著。

  全程都是莊凌雲安排的，蕭瑤踉踉蹌蹌的跟在後面走完了全部流程，骨灰盒送入了墓地，一切就這樣塵埃落定了。

  一個人，她至親的人，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就消失了。

  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