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時間都可以

  萬里晴空，難得的暖日當頭。

  雖未下雪，風卻是冷硬的，吹刮在臉上彷如刀子割一般的疼。

  人都走光了，公墓只剩下捧著遺像歪坐在墓碑前的蕭瑤，和靜靜守候在她身邊的莊凌雲。

  突然，遠處一個人走了過來，一身黑色的衣服，手上捧著一束白菊花。來人將菊花輕輕放在碑前，屈膝跪下，磕三個頭。

  如此大禮，吸引了蕭瑤的注意，她抬眼看去，有些詫異，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沈明哲。不知道他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只不過磕頭叩首這種大禮，他來行，身份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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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起來吧。」蕭瑤出聲阻止。

  沈明哲不為所動，仍舊行完了禮，才站起身。迎上蕭瑤和莊凌雲的目光，沈明哲摘了臉上的口罩，淡然的開口：「叔叔活著的時候我做了錯事，沒能當面致歉，我很慚愧。得知噩耗，來送叔叔最後一程，也希望他能原諒我的魯莽，接受我的道歉。」

  「晚了，我爸爸聽不見了。」

  沈明哲略微一頓，走到蕭瑤的面前，蹲下身，滿眼關心的看著她：「蕭瑤，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是要往前看，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身邊還活著的人努力忘記悲傷。我也剛剛經歷失去至親的痛苦，我能明白的你感受。」

  沈明哲說到動情之時，手搭在蕭瑤的肩頭，輕輕按了按，以示安撫。

  蕭瑤低垂著眼眸無動於衷，莊凌雲默然的掃了沈明哲一眼，上前一步，抓著沈明哲的胳膊將他半拖半拽的拉了起來，隨後摁著他的肩膀，將其推後了幾步，語氣並不太客氣。

  「祭拜完了，你可以走了。」

  沈明哲因為莊凌雲的幾次逼迫，以及臉上那道疤的仇還沒報，對與莊凌雲自然也是看不順眼。他以前行駛魯莽，未經大腦才會吃了悶虧，如今，他卻已是與從前大不相同。

  目光隱忍的笑了笑，拍了拍胸口莊凌雲摁過的地方，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不卑不亢，只是平淡而冷靜的回覆，「死者為大，我是來祭奠的，你沒資格管。」

  「走吧。」身後突然響起微弱的聲音。

  莊凌雲回頭一看，蕭瑤朝他遞過來一隻凍的僵硬的手，「我們也回去吧。」

  他疾步上前，將她攙扶起來，裹緊在懷中，「還能走嗎？」

  蕭瑤點點頭，回過頭依依不捨的又看了一眼墓碑，才咬咬牙，含著淚水離開了公墓。

  莊凌雲路徑沈明哲身邊之時，黑眸冷沉的斜睨了他一眼，警告之意明顯。

  沈明哲斜唇冷笑，目送著兩道身影走遠。

  人死不能復生，這是誰都知道，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但悲傷的情緒總需要時間的治癒，才能一點點康復。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有的人可能需要一年，有的人可能需要幾年，幾十年才能變得淡然，再提及時能夠坦然面對，就是真的放下了。

  隔天莊凌雲因為公司有急事抽不開身，特意安排了一輛商務車，送蕭瑤去醫院，接蔣璐芳回家。

  蕭瑤本想將蔣璐芳接到她與莊凌雲的住處，但蔣璐芳卻拒絕了。

  她想回去，回到那個曾經有爸爸生活痕跡的家。然而，必不可免的觸景傷情，她的狀態很不好，整個人情緒非常的低落。

  回到家裡就一直將自己鎖在臥室里，蕭瑤很擔心她的狀態，每隔一會就去敲一敲門。剛開始蔣璐芳還應聲，後來沒了動靜，蕭瑤心跳劇烈，生怕她想不開，急忙叫來三叔。蕭劍波強行破門而入，卻發現蔣璐芳已經哭累了，陷入昏睡當中。

  蕭劍波嘆氣，「給你媽媽點時間吧。」

  蕭瑤摸了一把眼睛，強做堅強的點頭。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了，而從昨天開始就跟著忙的蕭劍山到現在一口熱乎飯也沒吃上。

  蕭瑤啞著嗓子說：「三叔，你先休息一會，我下去買幾道菜，咱們一起吃點。」

  蕭劍波沒拒絕，轉頭對蹲在陽台抽菸的蕭文星說：「陪你妹妹一起下樓。」

  蕭文星立即摁滅了菸頭，拉開門走了進來，隨手拽過沙發上的外套穿上，從蕭瑤身邊走過去換鞋，「走吧。」

  兄妹倆沒有過多的言語，一路上氣氛顯的非常沉悶。

  或者說，是蕭瑤不想說話，而蕭文星一直觀察著她的神情，想說什麼，卻又不太敢說。

  他知道她傷心難過，可蕭文星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讓她開心起來，他覺得很無力，很無措。

  他雖然沒有經歷過親人離世的痛苦，但前些年他身份驟變的噩耗帶給他的傷害，絲毫不低於她此時，她失去的是一個親人，而當時他卻失去了整個家，昔日朝夕共處的親人成了毫無血緣的陌生人。

  那段日子蕭文星過的頹廢痛苦，他離家出走，日日酗酒，無處可去，過的很是糟糕。

  那是一段不堪回事的日子。

  身邊無數的朋友勸著，開導著，甚至陪他買醉，和他一起露宿街頭。然而，別人說的再多也是沒用的，除了自己走出來，誰也幫不了。

  或許，時間可以的。

  但那是個漫長的治癒過程。

  蕭文星看著眼角含淚，卻強撐著不落下的蕭瑤，他捨不得讓她那般難過，她愁眉苦臉，他也開心不起來。

  出了電梯，外面旭日當空，並不冷，風吹在臉上都覺得是輕柔的撫摸，像是長輩的愛憐。

  蕭瑤駐足了腳步，抬頭看著天空，想起夢中被天使帶走了爸爸的樣子。

  聽說進了天堂的人，上帝會拭去他們的眼淚，叫他們從此不再悲傷，滿心都是喜樂的。

  蕭瑤不懂，怎麼就不會悲傷呢？爸爸從天上看著她這麼難過，怎麼會喜樂的起來？是不是擦去眼淚就是擦去了記憶了？爸爸已經不記得她了嗎？

  「瑤瑤。」蕭文星的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輕攬著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想哭就哭吧，沒人看見，別強撐著了。」

  蕭瑤頭抵在他的胸口，覺得眼睛越來越濕潤，她抹了一次，很快又流出來，反覆幾次，袖子都抹濕了。

  蕭文星一下一下的輕輕安撫著她的背脊，像是想將這悲傷也一同拂去。

  過了好一會，蕭瑤調整了情緒，她直起身，看著蕭文星胸前濕了一大片的衣襟，有些不好意思的替他擦了擦。

  蕭文星低頭瞅了瞅，輕笑說：「沒事。」他抬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好了嗎？」

  蕭瑤悶悶的點頭，蕭文星伸手輕撫著她的肩膀，「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