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二天六點剛到，馮曉棠就趕到了劇組，她昨晚睡覺前接到夏黛的信息，說是要跟她臨時商量改一部分男女主角的台詞。

  

  同在的還有尚早早和方桃。

  馮曉棠猜測，改戲說不定是方桃的意見。

  夏黛是追求質量大過流量的導演，他們在劇本圍讀階段，其實已經對定稿了的劇本有過幾處細微的修改，但今天改的幾場戲，除了台詞部分以外，還需要修改場景，這根本不在尚早早的預算範圍之內。

  劇本的開支會有一個嚴格的預算標準，哪場戲在哪裡拍，都是提前定好了的，如果往後的拍攝老是隨心所欲按照自由發揮，那麼拍攝成本就完全不受控制。

  尚早早是除導演外，每天盯著劇本和進度最不敢有片刻鬆懈的人了，於是說：「如果哪一場戲需要有改動，最好是在原場景的基礎上做改動。但劇本其實打磨這麼久，在我認為，大問題是不存在的，哪部分的台詞調整或可以接受。」

  夏黛有事說事的性格：「沒錯。早早，你看下這裡，用紅筆標註的。我認為用這樣的方式展現衝突，會更直觀。」

  尚早早快速看了下，馮曉棠也待在一邊比較兩場戲之間的差異，說實話，她認可這個改動，衝突避開了偶然性，發生得合情合理順理成章，至少在她看來，不會讓劇情看起來過餘生硬。

  尚早早看完一遍，問馮曉棠的意見：「你怎麼認為？」

  馮曉棠實話實說：「改動之後的版本更好。」

  四人達成一致之後，決定照這一版來拍，但是場景不換。

  之後，夏黛去做準備，尚早早和馮曉棠留在原處，不遠處的攝影助理和化妝助理都已提前到達劇組。

  迄今為止，這二人的盡職盡責有目共睹。

  天色漸亮，現場人還不算多，陸陸續續到了一些，都在沉默地各自做著準備工作。

  尚早早藉此機會和方桃多聊了幾句：「桃桃，做為新人演員，你的表現真的令我大跌眼鏡，又上進又會演，台詞功底一等一的好，甚至對每場戲都有自己獨到的理解，這極為難得。」

  方桃輕笑出聲，委婉地問：「但是？」

  尚早早也跟著她笑出聲：「哈哈，沒有但是！」

  方桃接受了這一份讚許：「謝謝早早姐。」

  馮曉棠完全不會因為方桃喜歡擅自改動劇本而對她生出一分一毫的偏見，反而打心底里佩服她的職業態度和百分百的投入程度：「桃桃，你演得真的很棒。說真的，你是個才情很高的演員，我相信你一定是對整個故事有著特別強烈的感情和熟悉度，才能在原劇本的基礎上改出更具感染力的戲。」

  方桃並未故作謙虛：「從拿到這個劇本，我一個人在家完完整整看了五遍，這五遍下來，加在一塊兒，我總共反覆做了一千多處的標註。」

  這是方桃第一次提起，令馮曉棠和尚早早驚恐萬分。

  她們的表情似乎小小的取悅到了方桃，她終於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說，你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呢。

  她除了在戲裡，實在是個不太愛笑的女生，骨子裡帶著股酷勁，給人一種疏離高冷的視覺體驗。

  正是這樣的她，一秒就能入戲成劇中女主方曉晗的狀態，立馬切換成陽光爛漫的元氣少女，甜美的笑容像養分，戲裡的甜美和戲外的酷勁展現在同一個人身上，毫無違和感。

  說明，她在暗處下了多少功，無從得知。

  方桃是個天賦極高的新人演員，這一點毋庸置疑，除此之外，更不容忽視的是她背後為角色付出的努力和心思，絕非一般人能比。

  方桃也是個玲瓏智慧的人，她非常知曉尚早早接下去可能會對她說的話，她選擇先她一步說出了口，用眼神指向遠處的化妝助理：「這個妹妹是化妝助理，她的主要工作是負責給一些群演和配角做妝造。你們看，她從進組開始，每天都在抽空研讀劇本，這不在她的工作職責內。其實，你們或許可以多加留意，總之我是相信的，她給角色化的妝容一定是極為符合劇本裡面的人設。」

  這是方桃對於周邊事物的洞察力，敏銳到令人咋舌。

  馮曉棠瞬間在她身上學習到了精神層面的東西，她甚至聽出來方桃的弦外之音，這使她忽然理解了，為何她會在昨天上午不給陳顯留一點情面的原因所在。

  尚早早也懂了，她大概知道，該怎麼和陳顯接下去的對話內容。

  這以後，馮曉棠和方桃之間的感情有所拉近和升溫，並且得知方桃可是編劇專業科班畢業的高材生，所以她現場改詞絕不是臨時起意，更不是為了針對誰或是私心給自己加台詞，而是經過了字斟句酌之後的處理，為了讓劇本達到更加出彩驚艷的程度。

  方桃也不是一意孤行，在劇本圍讀的階段，她已經和馮曉棠商量了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細微到哪些語句過於書面化，會導致真實感不夠之類的，她會一一拿出來探討和對比，直到找到最優解。

  對於這份工作，方桃無疑是偏執的，但也因為偏執，才能體現她無與倫比的專業性。

  用尚早早的話來說就是，國內就是太缺方桃這樣有鑽研精神愛鑽牛角尖的演員，大多數都是想著賺快錢，撈一票完事兒，誰跟你較勁，誰跟你死磕，愛誰誰，有那功夫不如多接幾個戲增加曝光率來得實際。

  馮曉棠和方桃玩熟了之後，兩人都屬於是直來直往的性格，交流起來無障礙，她秉著明人不說暗話的原則，問：「桃桃，你是不是跟陳顯有點缺乏溝通了？」

  一周下來，拍攝進度沒有耽誤，但是方桃和陳顯之間的生冷，戲裡生情，戲外生分，明眼人都看得出倆人結下的梁子還沒完。

  方桃直言不諱：「我看他台詞念得磕磕絆絆我就來氣。」

  當然，馮曉棠為了這戲進展順利，已經儘量多的和陳顯單獨講戲，有時反覆講很多遍也不會不耐煩，這些方桃都有看在眼裡。

  不誇張地說，她都開始有些同情馮曉棠了，就這麼一個甜寵劇，理解能力究竟得差成什麼樣，還要編劇左一遍右一遍不厭其煩地講解，這麼多遍下來，就算講解一道方程式也該懂了。

  為了照顧馮曉棠，方桃願意主動做出讓步：「行，明天開始我來教他做人。」

  這話聽著殺氣騰騰，馮曉棠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肯定「勸合不勸分」，著急忙慌道：「別別別，還是我來給他講戲吧！」

  方桃被她逗笑了：「放心，不跟他干架，就是帶帶他這個小學雞兒。」

  「噓。」馮曉棠眼觀八方一下周遭的環境是否安全，畢竟劇組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一個不留神便會讓有心人抓到把柄，一石激起千層浪，那就慘了。

  馮曉棠壓低聲音：「千萬別讓他聽見，我怕他哭。」

  「……」

  方桃心想，真是拿馮曉棠沒轍，如此與眾不同的腦電波，恐怕沒人會否認對她的喜歡，她總在談論嚴肅的話題時故作輕鬆，又在輕鬆的口吻里，輸出哲理性的發言。

  至少，一周多的時間下來，她沒聽見劇組裡任何一個人，有在背後嚼過馮曉棠的舌根，唯一有人私底下對她的議論，也是如下——

  「你知道那個跟組編劇嘛，聽說她可是帶資進組的哦。」

  「你講真的？帶資進組哪個不是耀武揚威，還能天天灰頭土臉幫著搬磚？」

  「我真沒開玩笑！她這次分到老公家很多錢的咧！」

  「難怪這麼大方，天天請咱喝下午茶，我牛仔褲都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