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2024-05-31 21:38:31
作者: 一片口香糖
上車後,葉崇光問她:「困了嗎?」
「不困。」
「那好,去兜風。」
「哈?」馮曉棠黑人問號臉,這人莫不是吃錯藥了,沒吃錯藥就是中邪了!
未給馮曉棠太多驚訝的時間,葉崇光的車已經滑了出去,平穩上路。
這人也是別出心裁,帶她去了效區的海邊,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遠方的海面上倒是能瞧見星星點點的輪船。
放眼望去,電影質感的夜景撲面而來。
馮曉棠這人比較慫,別說是下車走走,就連開車窗的勇氣都沒有,就怕從哪裡竄出一隻野獸來,把他倆給生吞活剝了。
天一亮,只剩一輛車和一堆骨頭。
想到那個森冷的畫面,馮曉棠就止不住打冷顫。
葉崇光見狀,「冷嗎?」
車內暖氣已經開得足到他只穿一件薄款T恤。
馮曉棠哪裡是冷,怕罷了,誠惶誠恐睜著一雙大眼睛,委屈巴巴問他:「你這半夜三更帶我來荒郊野嶺的,不會是動過殺我的念頭吧?」
她的眼裡除了認真,不見戲謔和玩笑。
葉崇光半真半假:「不怕你笑話,我沒那個膽。」
「那就是想過咯?」馮曉棠提煉了關鍵詞,原來不是沒動過念頭,而是不敢。
「馮曉棠你。」葉崇光除了笑,說不出一字一句。
「我什麼我!我都嚇得起一身雞皮疙瘩了。」
「行吧,走。」葉崇光打了轉彎,準備原路返回。
「哈哈哈,別呀,來都來了。」馮曉棠阻止,去捉住葉崇光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掌,不讓他有動作。
他們肢體接觸極為自然,這可能是戀愛談了這麼久,談成了老夫老妻的模式,即使還不到人家說的摸對方的左手像是在摸自己的右手一樣毫無感覺的程度,但臉紅心跳的感覺確實已經很淡很淡了,淡得如同天上一顆星的光亮度,在茫茫黑夜裡,微不足道。
毛毛躁躁的馮曉棠惹得葉崇光好笑,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靜靜平靠在椅背上,四下寂靜,除了風的呼嘯和海浪交疊,就是他們的呼吸起伏。
「要放下座椅躺會兒嗎?」
「要。」當然,馮曉棠腦海里免不了冒出了點兒黃色廢料,輕咳一聲,狀似提前預警:「我來例假了。」
這回輪到葉崇光加深眼裡的笑意,他替馮曉棠放下座椅的同時,雙手撐在她兩邊,眼神曖昧,不無挑逗:「我知道。」
好吧。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葉崇光!
馮曉棠如是默念了三遍,這一關算是險危危過了,她怎麼時不時要冒出個虎狼之詞才算完。
「我就是怕你動了邪念,色慾薰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馮曉棠這兒用得活靈活現。
「要打開天窗試試嗎?」
「要!」
窗外繁星滿天,馮曉棠平躺在車裡,雙眼彎彎微眯著,感嘆,這樣的浪漫可比庫里南的星空頂更勝一籌吧。
她試著朝車窗外伸了伸手,一點冰涼落在她的皮膚上。
定神一看,竟又飄起了細小的雪粒子。
今天這是什麼神仙日子?
簡直就是天選之日!
不多時,雪粒子慢慢變多變密了,在浩瀚的夜幕星空下舞啊舞,瞬間把人類居住的星球點綴得唯美鮮活。
馮曉棠因為驚奇而歡呼:「又下雪了耶。」
上一次下雪,他們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懷鬼胎,無心賞雪。
「以前在英國念書,最煩的就是雪天。」葉崇光在回應馮曉棠的這個話題。
他幾乎極少主動聊起自己的事,這一次,或許是觸景生情,又或許,積壓在心底里的情緒泛濫到了一個度,就會轉化成語句、文字。
讓腐爛的心事見一見光,有時總好過暗無天日地待在陰冷的角落裡發霉。
馮曉棠安靜聆聽,沒有打斷,他平緩的聲線開口說話時,動聽悅耳,一兩個字就足以抓人耳球。
「後來遇見了你,心境就發生了改變。每下一次雪,就心說,我這裡下雪了,我在想你。一整個冬季,仿佛也不再那麼難熬了。」
馮曉棠聽完受寵若驚,葉崇光的內心獨白可是自己的盲區,他不說,她就永遠被蒙在鼓裡。
她突然懂得,住進一個人的心裡,是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哈哈,真的咩?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遇見你之後。」
「可不是我追的你嗎?」
葉崇光沒再說話,靜靜看著飄雪,靜靜看著星空。
過了片刻,他答非所問道:「那時候每下一次雪,我就想,要是能夠有一次下雪的時候你是在我身邊的就好了,哪怕只有一次。畢竟,英國的雪天可是那麼多那麼多,可就是一次都沒能實現。」
葉崇光如釋重負一般:「此時此刻,我的美夢成真了。」
馮曉棠扭過頭,看見他絕美的側顏,笑起來倒像個孩子。
可她也總能在關鍵時刻將煽情化為烏有,古靈精怪提出了個具有哲學性的問題:「那麼,成全你的,是此時此刻的雪花,還是此時此刻的我?」
葉崇光答得鄭重其事:「是,我的棠棠。」
「咦?肉麻死了!葉崇光你是不是轉性了?!不然怎麼會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馮曉棠感到一陣惡寒,她估計是全世界最會辜負葉崇光一腔真心的姑娘了!
某年某月某一天,葉崇光卒。
天知道他為了能將一顆真心捧到馮曉棠面前,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又是鼓足了多久的勇氣,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不停不歇地說服自己。
換來的就是「肉麻死了」?
那他不用再突破自己了,反正她也不適應。
葉崇光臉色幾不可見微微緋紅,也不怪馮曉棠難以適應,活了三十多年,他對誰也沒說出口過這樣子的話,的確「肉麻死了」。
他擰開車上放著的茶杯,喝了幾口茶,強迫自己冷靜一下,消化一下。
馮曉棠撐起手肘支起身,喃喃細語:「總感覺這樣的時刻少了點什麼。」
話音剛落,葉崇光打開了車載音樂。
隨手就是一首《Wonderful Tonight》,舒緩的音樂響起,馮曉棠聽得醉醺醺的,而一旁的葉崇光還在戰術性喝水。
「又不是忘情水。」馮曉棠揶揄他:「喝再多剛才的話也不會憑空消失。」
歌曲又跳到了《Supermarket Flowers》。
馮曉棠隨口一問:「對了,你還記得第一次送我花是什麼時候嗎?」
「嗯。」
等了半天,沒有等來葉崇光的下文。
還真難為情上了。
馮曉棠被撓得心頭痒痒,半側過身,湊近葉崇光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溫柔撒嬌:「好啦,不嘲笑你,我聽你說那些話很受用。」
對馮曉棠的專屬把戲,葉崇光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肯輕易再上她的勾。
馮曉棠在他右頰「mua」了一下,勾引得很純粹。
他看著她烏黑的眼眸亮晶晶淺藏光芒,其中不帶半分慾念,就是小姑娘家家的耍賴和討好。
「說啦!」馮曉棠以一個彆扭的姿勢,伸手虛虛摟過葉崇光柔美的頸子,她幾乎將臉貼上他的臉頰,要貼不貼的樣子,還留有一點空隙。
弄得他呼吸輕喘。
馮曉棠見他快上勾,加了把勁,索性側過頭將唇貼上他溫熱的唇,伸舌還在他溫潤的唇上若有似無舔了一下。
她是真不怕引火燒身,居高臨下看著他微微失控的表情,笑得一臉志得意滿。
「妖精。」葉崇光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驚得馮曉棠「嘶」得嚶嚀出聲。
怕癢是她的死穴,被葉崇光給拿捏得死死的。
想躲,車廂卻促狹到她無處可逃。
「是你來英國參加你哥的畢業典禮。」葉崇光不再吊她胃口,開始回憶那天發生的事:「其中一個下午,你哥正巧沒有空,我說帶你去我們學院轉轉。」
「你問我,康河是不是可以划船。」
「划船之前,我去給你買了點零食和水果,看見旁邊有一家花店,就進去隨手買了一束小花。」
這段記憶馮曉棠沒有恢復,她笑著說:「哈哈,聽著怎麼像去野餐而不是划船。」
「差不多。」
「而且,隨手買了一束小花是什麼鬼,聽著就好敷衍!」
如若看起來不敷衍,不就暴露了他的心懷不軌。
葉崇光沉默地笑了笑,輕輕回吻了一下她的側臉。
下一首歌曲跳到了李克勤的《飛花》。
——「綿綿頭上飛花,能遇上一次落霞」。
馮曉棠說:「下雪的故事有很多個,今天這個,屬於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