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2024-05-31 21:38:27
作者: 一片口香糖
若非下車前馮如至的善意提醒,馮曉棠恐怕會把葉崇光在車裡晾個一天一夜,倒不是說她對四周的洞察能力太差,而是就沒往葉崇光會在樓下等她這一茬想了。
馮曉棠是目送馮如至驅車離開後才慢吞吞走向葉崇光的車,他見她走近,降下了車窗,兩人僅淺淺對視一眼,葉崇光便說:「上車。」
上車?
馮曉棠帶著這個疑惑,打開了副駕駛的門,跨步坐進去,以為葉崇光有話對她說,說完就走那種,她就沒意識到要系安全帶。
葉崇光長臂一伸,拉過馮曉棠那邊的安全帶替她繫上,大約是懶得跟她多費口舌,系完之後直接發動汽車,竟難得沒有徵詢她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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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接她回家來的?
馮曉棠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嗐,又是被牽著鼻子走的一天。
她心中暗嘆,馮曉棠你可真行,哪回能掌握一次主動權你就出息了!
「去哪兒?」馮曉棠咋咋呼呼的性格,哪受得了這落針可聞的死寂,終究是她先破了功,僅管她此刻坐如針氈,內心七上八下翻滾著,確實被馮如至那番如同替葉崇光澄清的話給撥亂琴弦了。
葉崇光說:「去吃飯。」
「我剛吃飽。」
「我還餓著。」葉崇光餘光瞄她一眼,似無言指摘。
葉崇光沒帶她去多麼高檔的餐廳,而是選了一家路邊的居酒屋,店面小得可憐,擠擠挨挨在一眾小餐館之中嶄露頭角,特別不起眼,唯一的標籤便是門口兩隻用黑色墨汁寫了字的紙燈籠,燈籠里亮著微不足道的光。
這條街市井又雜亂,沿街全是小吃店,人流量大得恐怖,以至於葉崇光找車位都花了十來分鐘。
居酒屋隔壁是賣熱乾麵的,這個點隊伍還排得很長,馮曉棠聞到那股熱氣騰騰的香味就饞哭了。
她記起,之前葉崇光加班,她就會讓他從公司繞道來這兒幫她帶宵夜回家,每次她都親自指定宵夜的種類,如果是一碗熱面干,要什麼辣度,加哪些配料,都會打字發到葉崇光手機上,標註得清清楚楚。
他和吃貨二字不沾邊,所以每次幫馮曉棠帶宵夜,都是照著手機上的消息,一字不差念給老闆聽,生怕有誤。
馮曉棠雖然常吃附近一帶的東西,但極少親自過來,所以看到龐大的隊伍,她第一反應居然是掩唇偷笑。
原來葉崇光竟會毫無怨言無數次滿足過她提出的要求,原來穿著襯衣打著領帶的葉崇光,竟會願意站在與他格格不入的煙燻火燎的街頭隊伍里,排隊等候買她喜歡吃的食物。
他應該會邊排隊邊用英文回覆郵件,亦或是邊排隊邊和同事打電話交流工作,衣服被熏得一身油膩卻不以為然。
他當時會皺眉表現出一絲絲的不耐煩嗎?
馮曉棠無從得知。
但暗自想像這樣煙火人間的畫面,她的心就甜蜜得滋滋冒泡。
她跟在葉崇光身後進了居酒屋,心情明朗,眼睛忍不住往邊上的各色小吃鋪子最後瞄上一眼。
相比於外面的人潮湧動,居酒屋內較為冷清,吃飯喝酒的只有兩三桌客人,葉崇光選了最裡頭靠窗的位置,接過服務員遞上的菜單,認真看了起來。
馮曉棠看了眼時間,他這晚飯可是夠晚的。
葉崇光點完單,問馮曉棠:「你真吃不下?」
「……」不應該問她想吃點什麼嗎?
這麼個問法是直接斷了馮曉棠的後路啊!
既然如此,馮曉棠只能矜持地搖搖頭,暗暗咽了下口水。
葉崇光反常地不和她客套,對服務員說,就這些。
馮曉棠一手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的夜色,眸色里透出不為人知的淒涼,這簡直堪比下堂妻待遇了,不給吃的,好歹給她點杯喝的。
怎麼說也是英國留學回來的人,這點紳士風度也沒學會!
馮曉棠嘰里呱啦一頓吐槽,面上雲淡風輕,也不去看葉崇光,光長一副好皮囊了,可好皮囊下飯啊,她又沒得吃!
服務員陸續開始上菜,馮曉棠很沒骨氣地轉過頭,乍一眼,怎麼看都是點了雙人份的量,還擅作主張替她點了瓶波子汽水。
烤盤一上,葉崇光拿了個烤串放到馮曉棠餐盤裡,「趁熱吃。」
還是懂心疼人的,馮曉棠頗為欣慰。
他一示好,馮曉棠心領神會,沒人會再掃興提起她剛吃飽的事兒。
「說實話,我今晚在爸媽家沒什麼胃口。」
「那正好多吃點。」葉崇光說著,給她夾了個壽司。
跟這人聊天可真費勁兒,接的話根本沒朝馮曉棠的點去,本來她還能借題發揮,埋怨一下是因為他打來的那通電話影響到了自己的食慾。
要不說這人念書念到博士呢,聰明的地方該死的聰明。
馮曉棠沒他聰明,更沒他沉得住氣,她就是要擺明了讓葉崇光意識到是什麼原因導致的自己胃口不佳。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胃口。」馮曉棠一口吞了壽司,鼓著腮幫子問他。
葉崇光:「還能為什麼。」
看來內心跟明鏡似的亮堂著呢,跟她在這兒扮豬吃老虎。
「所以這不帶你重新補一頓。」
還挺理所當然,說的這是人話?
馮曉棠問他:「你那通電話到底什麼用意來著?」
「看樣子你不止失憶,還健忘。」
「怎麼說著說著還人身攻擊上了!」馮曉棠被說得雲裡霧裡,抬頭瞪他,能不能從他嘴裡聽到點兒她的好,這張嘴除了親人的時候好用以外,其餘時間真該貼張封條。
今天葉崇光沒有一而再地退讓,不同於發牢騷,更像是控訴委屈,把馮曉棠的罪名羅列得明明白白。
「昨晚是不是說好今天要一起吃飯。」葉崇光一改之前的沉默如金,繼續陳述事實:「是誰突然說要去杜拜度假,又是誰親口說要彌補我陪我過聖誕節還給我做好吃的。」
葉崇光目光炯炯攥緊她的,嘴裡依舊吐出不甚友好的論調:「這個人的心恐怕被狗吃了。」
「……」沒有人誣陷她,光說不做的人是她。
馮曉棠被說得啞口無言,偏偏那人並不因為馮曉棠的噤聲而終止話題,「糊弄學大師也不過如此了。」
這就給她頒上獎了?
馮曉棠哭笑不得,這麼聽起來,她開出的空頭支票確實有點多。
但一碼歸一碼,她為什麼沒有如實兌現,不相信葉崇光心裡會沒點數?
「這個人的心不是被狗吃了,是被狗傷了。」馮曉棠耷拉下臉,做好了與他對質的打算。
以前也就背地裡罵他狗男人,今天倒是光明正大地明諷暗喻,葉崇光等著她向自己開炮,他們之間從來是哪怕大吵一架也好過長期冷戰。
在馮曉棠失憶前,他們幾乎不吵架,更沒有隔夜仇,日子平順而又處處被溫情包圍。
意外的失憶就如一道裂縫,將日子扯開了口子,其中藏污納垢,一窩蜂湧現。
葉崇光調整一下坐姿,比方才更正襟危坐一些,是預測到馮曉棠要發表長篇大論一樣,他給出了再明確不過的態度,願意側耳傾聽。
馮曉棠該問不該問還是問了,即使在來之前,她已經私心偏向了馮如至給出的說法,可還是認為她和葉崇光之間的誤會,讓本人親自做出解釋,才能徹底解開心結。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在同學聚會,你在做什麼?」
葉崇光神色自然,沒有迴避也沒有閃躲馮曉棠盤問的目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輕攏眉心,臉上不愉快的表情已經十分明顯。
「如果是為這事,為什麼不是第一時間來問我。」白瞎自己體會又是分床又是分居的痛苦滋味,大動干戈鬧這麼一出,只是為這麼一點兒無中生有的猜忌?
沒有人再比葉崇光更冤的了。
「那我現在問了,你在這兒顧左右而言他是什麼意思。」
葉崇光順了順氣,遲早被她活活氣死,終是露出幾分生無可戀的面色,說:「本來我也有聚會,但那天是我生日,你不在,我就把外婆接過來一起吃了頓飯。」
「外婆是不是認識梁筱悠?」
「沒有見過面,那天外婆把她錯當成了你。」
真像馮如至猜測的那般,若不是了解馮如至,馮曉棠只會覺得這是他和葉崇光背著她提前串通好的口供。
可憑她慢慢恢復的記憶來看,馮如至在此之前從未幫葉崇光說過半句好話,相同的,更沒有任何詆毀他的閒言碎語,他不插手他們感情的事。
這一點上,馮曉棠對馮如至就深信不疑,而且再怎麼樣,他倆才是親兄妹,馮如至怎麼可能為了葉崇光而將她堆進火坑呢。
之於為什麼好幾個女人在場,外婆卻唯獨把梁筱悠錯認成了馮曉棠,這是個未解之謎。
馮曉棠心下釋懷了這個陰差陽錯的誤會,她不會跟一個身患疾病的長者去計較什麼。
「我姑且相信了你這一次。」既然葉崇光解釋了,馮曉棠決定不再追究此事。
「我是該對你的寬宏大量表示感謝麼。」這回輪到葉崇光傲嬌起來了。
馮曉棠恨得牙痒痒,這副嘴臉咋看著那麼欠揍呢,她放下筷子,握緊了拳心,「你別得寸進尺!你們一家三口都合上照了,難道要我笑著說恭喜?!我是看在外婆的面子上才不和你一般見識的!」
葉崇光不怒反笑:「嗯,你的不一般見識才是可圈可點。幾歲的人了還像在叛逆期,動不動鬧離家出走。」
見話說開,葉崇光懸在心頭的大石終於穩穩落地,本就不和她較真,只是自己不逼一逼這個彆扭的姑娘,指不定她心裡寫多少篇小作文,就是不肯當面和他問個水落石出呢。
她犟起來可有得他受。
「我家的狗丟了,好在我一直沒有放棄找她,總算被我找到了。」葉崇光停頓,看著對面人的眼睛,忽然深情反問:「不知道她還願意跟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