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父母兩雙眼睛齊刷刷盯著馮曉棠，弄得她老大不自在，接過馮如至手機後，索性掩人耳目躲到房間去聽電話。

  於梅朵暗自瞧出了端倪，面上不動聲色，繼續有說有笑吃飯。

  房內，馮曉棠坐在床尾，壓低聲音問：「這麼快就把我衣服整理好送去了？」

  電話那端動靜全無，須臾，只聽一記若有似無的嘆息傳至馮曉棠的耳畔，聽得馮曉棠心頭一緊，讓她聯想到山雨欲來前的低氣壓。

  葉崇光一直到結束通話都沒有開口說過話，弄得馮曉棠忐忑不安，就連吃飯也失了好胃口。

  何時見過馮曉棠這樣心不在焉，於梅朵更提高了點警惕，趁洗碗的時候，偷偷拉著馮曉棠說些母女倆的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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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梅朵看似平常的語調無心提及葉崇光：「上次和小葉通過電話，他答應會一同出席你惠子姐的婚禮，你怎麼連小葉的出差時間都能記錯？從小到大這冒冒失失的性子可真是一點沒變過啊你！」

  這不，對著親女兒又開始一陣數落上了。

  馮曉棠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難得沒有插科打諢反駁幾句，主要是被葉崇光一通電話鬧得心神不寧，她總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可究竟怎麼個複雜法，她說不上來。

  於梅朵見馮曉棠傻不愣登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又問：「今年過年，要不要邀請小葉父母來家裡坐坐一起吃個年夜飯？到時候聽聽看他們家裡是怎麼個意思，要是雙方都有意，結婚一事也該差不多提上日程了。」

  馮曉棠敷衍：「到時再看吧，不急。」

  「你們現在年輕人是統一好口徑的嗎？問就是不急！氣人！」於梅朵將洗乾淨的碗一一瀝乾水放進碗槽里，扭頭打量一眼馮曉棠，眼色不無擔憂：「你怎麼面色不太好？剛才小葉找你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

  行吧，於梅朵閉嘴，兒大不由娘的道理她算是徹悟了。

  馮海休息得早，吃好晚飯坐了會兒就得回房，馮如至和馮曉棠也就準備離開。

  於梅朵心裡不是滋味，雖然老夫老妻單獨住了有些年頭，但仍然懷念一家四口窩在一起同吃同住的日子。

  將他們送到電梯廳，於梅朵囑咐：「你們兄妹倆啊，有事沒事多上家裡吃飯。如至啊，尤其是你，別把工作當成生活的全部，你的人生單調得還像話嗎？還有曉棠，你今天為什麼沒有叫小葉一塊兒上家裡來吃飯，元旦你惠子姐的婚禮你可別再給我出么蛾子了！聽到沒？」

  兄妹倆嗯嗯啊啊地應付著，畢竟這並不是一個能明確響應於梅朵的話題。

  「路上小心點，你把曉棠安全送到家了給我來個電話哈！」於梅朵說完，電梯上來了。

  「媽，再見！元旦見哦！」馮曉棠沒有失落太久，離開時，一步三回頭有些不舍。

  「媽到底心裡只裝著馮曉棠。」馮如至故作吃味，為的就是調節氣氛。

  「誰讓你到現在還孤家寡人？鄰居現在都怎麼說的？都說念書念太深也不好，容易變成書呆子，拖大了歲數老婆都難找！真是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想當年你念博士時，鄰居見了我就只有誇讚和羨慕的份兒！」

  馮曉棠聽完哈哈大笑，然後趁電梯門闔上之前，朝於梅朵揮了揮手。

  馮曉棠笑得太過肆無忌憚，引得馮如至側目連連，面色無疑沉了幾個度。

  畢竟是親生的兄妹，馮如至接下去要說什麼，馮曉棠可是心知肚明，搶過開場白：「是是是，念書深不深礙不著人家什麼事，可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咋說咋說，你也管不著！」

  呵。

  胳膊肘向外拐是一點不含糊。

  上了車，馮曉棠有個反思，反思她和馮如至作為子女的失職之處，「哥，我覺得爸媽已經有變老的趨勢了。剛才跟你走出家時，我其實有點於心不忍。」

  「嗯，我考慮過，尤其是爸這次動了手術之後，我準備搬回爸媽家裡住。」馮如至大概為了報復一分鐘前來自馮曉棠的冷嘲熱諷，反過來揶揄她：「人家都說女兒是小棉襖，怎麼到我家就反著來了。」

  「哈哈哈，你上輩子欠我太多唄，今生在我身上有還不完的債！」馮曉棠樂不可支，轉念一想，「其實我搬回去照顧爸媽也不是不可以。」

  「話要說清楚，究竟是誰照顧誰？」

  「……」

  「我怎麼越看你越像是被葉崇光掃地出門的。」

  「……」話要說清楚，她這是離家出走，主動的行為！

  馮曉棠決定裝死，面對這個話題置之不理。

  「你倆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問題是不少。」對著她哥，馮曉棠也和人家反著來，一般只報憂不報喜，自然不會對他遮遮掩掩自己當下的處境，何況都搬去他家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和葉崇光出了問題。

  馮如至是男人，有些事不方便多問，再者他對葉崇光的過去不說了如指掌，至少是略知一二，身份敏感，不得不避嫌。

  「主要問題是不是因你失憶而引起的？」

  馮曉棠支支吾吾：「是，也不是。」

  「你想起來些什麼了？」

  馮曉棠含糊不清：「斷斷續續不連貫的一些情境。」

  「葉崇光他，對你失憶一事有什麼說法？」

  馮曉棠沮喪著搖頭：「沒有。什麼說法也沒有。細想起來，他甚至沒怎麼關心過我失憶這件事。」

  馮如至聞言，不著痕跡點撥了她一句，「說明他對你一如既往，你可別生出什麼二心。」

  這話怎麼聽怎麼帶有弦外之音，馮曉棠咂摸著品了品，品出一絲怪味來，懷疑道：「是不是葉崇光跑你跟前打小報告去了？天地良心，我可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倒是他，背著我和前女友指不定怎麼暗度陳倉呢！」

  「馮曉棠。」馮如至不輕不重打斷她慷慨激昂的胡亂指責，皺眉道：「你不能總是用你的臆想猜忌去判斷一個人的行為。在我面前口無遮攔不要緊，在葉崇光面前，像這樣不過腦子胡言亂語一通，想過他的感受嗎？」

  「那他想過我的感受嗎？」馮曉棠氣不過，翻出之前朋友圈「一家三口」的照片，把手機丟到馮如至跟前，冷哼：「你看看，我是不是口無遮攔，有沒有胡言亂語？」

  「開車呢！」馮如至被她的動作弄得眼前一恍，這臭脾氣怎麼說上頭就上頭，一點過度期都沒給，失憶前可不是這樣子蠻橫無禮的一個姑娘。

  馮如至瞄了一眼照片，馮曉棠怎可能善罷甘休，等紅燈之際，逼迫馮如至一張一張滑開來過目。

  「這能說明什麼？他外婆患有阿爾滋海默病你不知道？她今天可以把你認成梁筱悠，明天就可以把梁筱悠認成是你。」馮如至耐心解釋道理給她聽，又說：「另外這個聚會的性質我是知道的，是我們同校留學生組織的平安夜聚會，我當時在酒店隔離，而葉崇光那天本來也是拒絕的，可拗不過幾個朋友的再三邀請，就答應帶外婆去那間餐廳就餐，他也當是露面了。」

  「據我所知，葉崇光已經是極力避開和梁筱悠有任何接觸的可能性。」馮如至沒有幫誰說話的意思，就事論事，「但我們這個圈子，相同方向的研究領域，就是這麼狹路相逢。」

  馮曉棠安靜聽完，不置一詞。

  良久，她說：「所以，我給了他和她複合的機會。」

  馮如至差點沒被她氣笑：「馮曉棠，你邏輯真心感人，對外別說你是我妹。」

  將馮曉棠送到樓下時，馮如至眼尖地發現有輛車停在他地面的車位上，難道他一直在這裡靜候。

  馮曉棠完全沉浸在自己失衡的小情緒里難以自拔，馮如至問她：「你說的讓葉崇光和梁筱悠複合，出於真心還是說的氣話。」

  馮曉棠眼神幽怨瞥他一眼，三十幾歲還單身一人不是沒有原因的。

  「別罵人了。」馮如至哪能看不穿馮曉棠的小把戲，指不定心下怎麼罵他呢，「我就是故意這麼問你一遍，好讓你更深刻得明確答案。」

  「別作天作地了，難得遇上一個喜歡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馮如至極少這麼苦口婆開解她，話也變多了。

  馮曉棠好賴不分地想，莫不是為了攆她走使出的技倆吧？

  她才不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