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024-05-31 21:38:19 作者: 一片口香糖

  這麼晚找上門來是有何貴幹?

  馮曉棠伸手揉了揉眼睛,點了下電腦屏幕右上角的時間,這都快午夜了。

  她趴在辦公桌上已經連續不斷寫了四個多小時的劇本,坐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不說,本想寫完最後一場戲就直接摔床上躺平睡死過去,沒成想葉崇光來了。

  馮曉棠拉開窗簾一角,窗外夜色昏暗,路燈下泛著細細的雨絲。

  怕冷的她趕緊抓起床上那件法蘭絨加厚的長款睡袍套上,踩著拖鞋就出門了。

  尚早早加班還沒有到家,她已經找好了新的房子,東西全部打包好放在客廳,就等元旦過後搬。

  

  馮曉棠站在電梯裡,思來想去糾結半天,若是葉崇光是接她回家的,她要不要鬆口答應。

  畢竟尚早早一離開,她住這兒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鳩占鵲巢不說,弄得自己親哥無家可歸,這事兒聽上去也是挺不孝的。

  這麼想著,電梯門開了,她抬眸就看見了多日未見的葉崇光。

  相比於自己的臃腫,他一身風塵僕僕,仿佛身上還透著一股淋到雨後濕漉漉的甘冽氣息。

  這人是跟她生活在兩個半球嗎?

  上半身穿著一件純黑色T恤,最重要是整個人站姿筆挺,絲毫不畏懼嚴寒似的,一個哆嗦都沒打。

  反觀馮曉棠,穿得厚實,睡袍上連著的帶耳朵的卡通圖案帽子,戴上後將臉遮住了大半。

  即使這樣,她身體還不聽使喚地打了個寒噤。

  上海的冬夜,誰待過誰明白,冷到何許程度,估計渥太華零下二十度的氣溫都不能與之一戰。

  咦?

  她是怎麼記得渥太華的零下二十度?

  如今每天都能撿拾幾塊記憶碎片,她離恢復記憶,指日可待。

  葉崇光打量她一眼,覺得她這一身妝扮怪呆萌的,符合她的形象和氣質,不禁多打量了幾眼。

  她離家,卻未帶走幾件保暖的衣服,想來穿的是尚早早的。

  「你來做什麼啊?」馮曉棠問出口時,難免夾帶幾分嫌棄的意味,可真會挑時間,今天的氣溫斷崖式降到了零下十度呢。

  除了現在,她一步未踏出過家門,三餐全靠速食解決。

  分開的幾日,她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看起來一點沒受影響,不適應的只有他一個。

  葉崇光有苦難言。

  其實馮曉棠無非是心疼他,多冷的天,只穿這麼一點,凍感冒了可怎麼辦。

  她捨不得他生病。

  畢竟養家餬口的重擔落在他一人肩頭,聽著就又苦又累,若是再不小心得個傷風感冒,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你睡下了嗎?」

  「你又喝酒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口吻略有差異罷了,前者是關心,後者同樣是關心,帶一點埋怨。

  葉崇光長得高,馮曉棠需要微仰才可與他對視,只聽他從鼻息間溢出一聲「嗯」,即使再輕也撩撥了一下她的心扉。

  他們就站在電梯廳,穿堂風捲起一陣瑟瑟的寒意,馮曉棠便問詢他的來意,一直在這兒站著終究不是辦法。

  「你來做什麼啊?」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像是在趕人。

  大有「有話快說,說完快走」的意思。

  葉崇光記起白天裡發生的事,就提起:「於阿姨今天找過我,邀請我元旦一起參加你們家好朋友的婚禮,但你說我出差?」

  馮曉棠當場被拆穿謊言,別提多麼無地自容,主要當時兩人在冷戰,她不想主動先聯繫他,就隨口扯了個理由搪塞於梅朵。

  不料於梅朵是開了天眼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偏就親自打了電話邀請葉崇光。

  馮曉棠不善於處理這樣紛雜的情緒,面色緋紅,不知不覺她又變成理虧的一方,她的好媽咪真是給她來了記神助功!

  馮曉棠不替自己辯解,問時小心翼翼:「那你怎麼說?」

  「我說時間上可以調節。」

  這麼說不就等同於讓她背黑鍋?

  馮曉棠忽然沒好氣:「你就跑來說這事?」

  她看他時的眼神忽明忽暗,耐心缺缺,整一副「說完了?那你可以走了!」的態度。

  「我不能來看你?」葉崇光理所當然反問。

  因為這一句,馮曉棠的心復又柔軟了些許,卻沒有表現出來絲毫高興的樣子,「你怎麼過來的?」

  「打車。」

  「怎麼不多穿點,你不冷啊。」

  「還好。」

  「回去吧,很晚了。」馮曉棠說著,打了個哈欠,「我準備睡了。」

  既然來了,葉崇光哪有說不到幾句話就離開的道理,問她:「你還沒睡在做什麼?」

  他從來不是多話的人,在外甚至少言寡語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可他發現,跟馮曉棠在一起,他總有許許多多說不完的話要對著她說,哪怕是廢話。

  馮曉棠猶疑了片刻,如實告訴他:「在寫劇本。」

  進度這麼趕?

  關於簽約改編一事,葉崇光沒有找到機會和她細聊一番,這並非他的專業所長,他給不了任何參考的建議,唯剩祝福。

  「恭喜你。」他誠心誠意地說,在這陰雲密布的深夜。

  「說實話我也挺意外的。」馮曉棠難為情地摸了摸垂在胸前的捲髮,別開眼去,「不過我的人生好像總是有意外不斷地在發生。」

  「很遺憾,我總是缺乏能化解你意外的本事。」

  這話是從葉崇光嘴裡說出來的?

  完全不像他的風格,聽著不無感傷。

  馮曉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靜靜地從頭回想一遍,可也正是他,一直是他,只有他,自始至終陪在發生意外過後的她身邊,而不是別人。

  自己怎麼跟個餵不熟的白眼狼一樣,需要葉崇光的時候,他就必須全心全意只對她一個人好,不需要了就將人一腳踹開。

  哪裡見過她這麼是非不分的人?

  虧得葉崇光一日一日忍了下來,忍辱負重的日子非一般常人能忍。

  馮曉棠愈發好奇,失憶前的她會不會與現在有所不同?

  而葉崇光必定是看在那個馮曉棠的面子上,才對這個她一再容忍。

  這個她,不是在惹葉崇光生氣,就是在惹他生氣的路上。

  她根本沒做到「吾三省吾身」,內心產生了滿滿的負罪感,氣場都矮人一截。

  倒是葉崇光,見馮曉棠噤若寒蟬,緩緩開口:「明天有空嗎?帶你去慶祝一下。」

  馮曉棠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出不來,一時半會兒跟不上葉崇光的思路,整個人像只呆頭鵝,笨頭笨腦的,「去慶祝什麼?」

  「當然是……恭喜我們棠棠心想事成。」葉崇光說這話,竟一點不違和,他說時是笑著的,雲淡風輕的水眸里,卻寵膩得能掐出糖來。

  棠棠。

  私下獨處時,葉崇光第一次這麼喊她,那麼親昵,親昵到她都忍不住想踮起腳尖去親一親那張溫潤柔軟的嘴唇。

  「哦。」馮曉棠一整晚都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下,以至於她的口才頓時失靈了,每句話都回得木納且生澀,毫不連貫。

  她有一種,初次與葉崇光相識的錯覺,而他在她跟前就像無所不能的神一般的存在,她對他有崇拜、有敬畏,更有愛意泛濫。

  她又重新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夠不著的男神,就跟一座矗立在她跟前,她卻明知這輩子自己永遠攀登不上的山脈。

  愛他,即使他遙不可及。

  不過馮曉棠可以不怕驕傲地來一句,我曾憑一己之力拿下過這等人間尤物,也算能給自己逝去的青春錦上添花,有好的故事可以說。

  於是,合情合理,有了後來的《准予你熱戀》。

  老天待她不薄,關了一扇窗,卻開了好多門,這一波她穩賺不虧。

  馮曉棠面上不顯,內心戲不斷,已經做好了葉崇光邀請她回家的準備,她等著他開口呢。

  「那,明天見。」

  擦。

  預判錯誤。

  馮曉棠有力無力「嗯」了一聲,這壓根不是來接她回家的信號,她甚至懷疑葉崇光只是和朋友在哪個小酒館喝了酒,途徑這裡才順便想起來看她一眼。

  順便而已。

  「送你上樓。」說完,葉崇光按下電梯樓層。

  真就完事兒了?

  馮曉棠懷揣的最後一絲希望正式破滅。

  葉崇光將馮曉棠送到門口,打算離開,馮曉棠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很無辜也很焦慮,真真是完全沒有喊她回家的意思啊!

  她還在這兒幻想什麼?!

  她總不好自己離家出走後又沒幾天自己巴巴跑回家吧,她雖然臉皮厚,可真拉不下這個臉。

  馮曉棠視死如歸般閉了閉眼,試圖含蓄地點醒他:「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她恨不得葉崇光會讀心術。

  ——我啊!

  大哥,你把我忘了啊喂!

  馮曉棠死死盯著葉崇光的口型,他聞言後恍然大悟,「對。」

  馮曉棠瞪大雙眼,眼裡盛滿期待,他們終於默契了一回!

  她內心波瀾壯闊,甚至無聲地哼起一句歌詞:心花怒放卻開到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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