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2024-05-31 21:38:17 作者: 一片口香糖

  葉崇光默默地喝光杯中的酒,沒有立馬作答。

  這麼多年過去,他仍舊不善言辭。

  馮如至也仍舊難以想像,以葉崇光和馮曉棠南轅北轍、冰火兩重天的性格,究竟是怎麼走到現在還能繼續攜手往下走的。

  當然,話不能說得太滿。

  馮曉棠今晚回了他家,就說明他們之間或許已經危機四伏了。

  「你或許懷疑過,當年我開車經過的那條路,並不是偶然。」葉崇光開口,說的是遇見馮曉棠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記憶有些遙遠了。

  

  當初馮如至載著馮曉棠的車壞在半路,正巧碰到了開車前往倫敦的葉崇光,那是馮曉棠第一次見到自己,最後還是他載了他們兄妹倆一程。

  無人察覺,那天的葉崇光理了頭髮,刮去留了半年的鬍子,換上嶄新的白T恤,將自己拾掇得乾乾淨淨,陽光下隱約能聞得到剃鬚泡清爽的味道。

  不止形象上的變化,那一刻,葉崇光無意識感覺到自己年輕了至少十歲。

  「我未曾懷疑過。」馮如至如實說道,「我們去倫敦只走那條路。」

  「不知道為什麼,得知你|妹妹來了,鬼使神差就想見一見她。坦白地講,我私下裡想了很多辦法和招數,但又無法向你開口。」葉崇光失笑,這件事過去那麼多年,他依然記憶猶新。

  「?」

  這題馮如至不會。

  真不知葉崇光是從何時起意、哪一點注意上了馮曉棠,在他的認知里,只有日後馮曉棠對葉崇光死纏爛打的份。

  「怎麼說,你|妹妹幾乎是我想像中的樣子。」葉崇光坦白:「當然,在她和你視頻通話時,我曾瞄到過幾眼。」

  葉崇光難得多話:「我的意思是,在我心中認定她的那種感覺,是跟真人出現在我面前時,毫無偏差的。」

  「說得簡單點,你一直暗中關注著馮曉棠和我的視頻通話?」這一點馮如至始料未及。

  葉崇光不置可否。

  馮如至:「可你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葉崇光:「看你挺適合當情緒垃圾桶。」

  兄弟,你禮貌嗎?

  馮如至眼神涼颼颼的往他薄涼的臉上掃了一眼,合著他就不該赴這個約唄,當什麼不好,跑這兒當人垃圾桶來了。

  請問他是什麼垃圾?

  不必問,葉崇光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除了是有害垃圾,還能是什麼垃圾。

  不過,這麼一席遲來的話,讓馮如至心裡好過不少,常年擱心裡的那團疑雲在今夜總算煙消雲散。

  ——葉崇光找誰不行,憑什麼偏偏就是我妹妹馮曉棠?

  林睿出去抽了兩支煙回來,衣襟被廊檐的雨打濕,十二月底的天,他就身著一件單薄的襯衣站在午夜的室外挨凍,聽著就慘。

  酒吧內的顧客所剩無幾,他們又靜靜喝了幾杯,沒頭沒尾聊幾句各自的現狀,隨即意興闌珊匆匆散場。

  走出酒吧,林睿說:「老馮,咱們順路一起走了。」

  「我不住家裡。」

  林睿聽到這話來了點兒興致:「怎麼,有新目標了?」

  「不是。」

  不是就不是,賣什麼關子。

  林睿是在元旦前夕才得知馮曉棠成了「失蹤人口」,他白天去她家看不到人影,想著晚點結束了飯局跑一趟,居然也不在。

  這其中就有貓膩了。

  他去時,屋內只有葉崇光,偌大的房子裡只開一盞光線微弱的燈,他光站門口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精味。

  事情已經擺在眼前了。

  葉崇光已然處於微醺狀態,開門的剎那眼神閃了一下,見到是他,那光稍縱即逝,半刻都不耽誤,步子搖晃轉身往裡就走。

  林睿換好鞋逕自走到吧檯,取了一隻酒杯,陪他坐會兒。

  「你怎麼回事?」多少年都沒見眼前的人這麼沒輕沒重喝過酒了,絕不是個好的兆頭。

  葉崇光不答,自顧往杯中倒著酒。

  也是特麼活久見,啤酒混著燒酒,俗稱炸彈酒,林睿對此不陌生。

  現在年輕人都流行這麼個喝法了?

  可葉崇光明明跟他同歲啊。

  吧檯上的空酒瓶子堆積了不少,整排整排的摞在那兒,一個個一隻只滿滿當當,仿佛無情出賣了主人的心事。

  像他這樣愛乾淨的人,不可能讓垃圾過夜,那眼前這些理應全是今夜的傑作。

  「同事都打聽到我這兒了,問你近些日子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怎麼彎道超車,直接上榜到全公司最難對付的高層一欄去了。」

  林睿瞥了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葉崇光,他的共同情力差到有目共睹,別人的言論根本占據不到他一絲絲的注意力。

  這不,他正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作對牛彈琴,什麼又叫作自討沒趣。

  林睿對此見慣不怪:「我說,他那什麼生活大概不太得勁兒。」

  你能指望從林睿口中得到什么正兒八經的好話,他當然不可能真這麼說,他從不將顏色話題帶到職場上去,且在女性面杜絕開此類玩笑。

  作為一個男人該有的仁義道德,他尚存。

  林睿說完這一句,葉崇光慢半拍似的,堪堪將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兩秒,點點頭大方承認:「嗯。」

  嗯什麼嗯?

  林睿被他「嗯」得一頭霧水。

  轉念一想,這是認同他說辭的意思?

  這哥們兒喝了酒倒是比平日裡更實誠一些。

  林睿雖認為自己的猜測不靠譜,可看這樣子,很難不讓他往這方面聯想:「你不會和你家小尾巴分手了吧?」

  「沒分。」葉崇光斬釘截鐵,分居和分手是有本質區別的。

  「那你這樣怎麼看怎麼像是被甩的狀態。」鬍子邋遢,酒氣熏天,一沒人管束就原型畢露,越活越回去了。

  「我算看出來了,這段感情中,其實一直是你家小尾巴在滋養你。說真的,你別不愛聽,從前的你還不如我。」林睿輕笑,偏頭,忽然被吧檯上的一隻小擺設吸引住目光,盯著看了許久,暗想,生活的痕跡或許是折射出一個人最直觀的鏡子。

  比如在這個家裡,你總是被撲面的溫暖給包裹得服服帖帖。

  「其實吧,如果有一個人及時出現在你的生命里,向你伸出過一雙溫柔的手,誰會願意這輩子就放任自己做一個爛人了呢。」林睿感嘆,同時也替葉崇光慶幸,慶幸他等到了這一雙溫柔的手。

  「但是……」葉崇光繼續兌酒,自嘲般輕哼一聲:「這雙溫柔的手不保證哪天會收回。」

  林睿丟給他一個輕視的眼神:「那你不會死皮賴臉緊緊抓住不放?不然眼睜睜看著自己墜入深淵?」

  也是,你哪有我力氣大。

  照著這話,葉崇光隔空與馮曉棠對話了起來。

  葉崇光笑了,像是一點就透,索性丟下酒杯,跑到衛生間用清水沖了把臉,又在鏡中照出自己這張不修邊幅的臉,一想到馮曉棠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他耐著性子刮淨鬍子。

  頭髮有點點長,他用水微微打濕,往後捋了捋。

  再走出來,不說整個人容光煥發,眼前一亮倒是不假。

  他邊往外走邊向林睿簡短交待:「你走時把酒瓶子給我帶出去。」

  林睿見他往外走,追到門邊問:「你這麼醉熏熏的要去哪兒?」

  留給他的是一記無情的關門聲。

  林睿訕訕然,接老婆回家又不是丟臉的事,真當我猜不出?

  葉崇光跑到小區門口攔了輛計程車,出門太急,外套也沒想起來穿,更別提打傘,幸虧雨不算大,可衣褲仍然淋濕了一片。

  不管了,他用手抹了把濕乎乎的臉,跑了步吹過冷風,意識清明一大半。

  想著要去見馮曉棠,內心竟是歡心雀躍的,他問司機:「師傅,可以開下車窗嗎?」

  有生之年,他竟體驗到了雀躍是一種什麼心情,扭頭看向窗外的雨,輕輕舒散了久攏的眉心。

  車子疾馳在公路上,葉崇光獨自發呆看著車窗上一滑而過的雨點,城市面容模糊,他卻是霽風朗月。

  聽到司機對他說:「可以,你開好來!」

  開窗是為了散卻身上的酒氣,他不想拿出腐爛的那一面去對著馮曉棠。

  一刻鐘後,葉崇光付了車資,步履匆匆奔向馮曉棠所在的樓棟。

  葉崇光沒有上樓,而是在樓下等她,雖然不知她是否會願意下樓見他一面。

  好在他撥出的電話她在正常情況下,每次都會及時接聽。

  「可以下來嗎?」葉崇光不再迂迴婉轉,「我在樓下。」

  如果她也想念自己的話,她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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