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見到來人，馮曉棠舌頭打結：「哥……哥，你怎麼回來了。」說完，她揉了揉眼，以確認真假，她雖然喝得不少，可離醉酒還差了一截，不至於頭昏眼花出現幻覺。

  他哥這人她是了解的，最煩把他的屋子弄得一塌糊塗，就甭提趁他不在家期間，家裡莫名其妙多了個不速之客。

  馮曉棠不由往尚早早身後躲了躲，他哥那張臉明擺著寫了興師問罪這四個大字，她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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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馮如至輕輕應了一聲，深更半夜見還有馮曉棠的朋友在場，他雖沒有進過房間查看，大致猜得到是怎麼回事，倒也沒當場給她們下不來台，這點體面他還是會留給馮曉棠和她的朋友。

  尚早早站在玄關處尷尬至極，但好歹沒有提前知會房子的主人一聲，便偷偷摸摸當了這麼久的房客，她理應硬著頭皮主動和房東問聲好。

  「哥哥好。」尚早早聲音脆甜，問了好後毫不含糊自我介紹道：「我是曉棠的朋友，尚早早。」

  馮曉棠捏了捏尚早早的手指，仿佛在說，你可千萬別主動提及自己在這裡住的事兒，不然我哥私下裡輕饒不了我。

  「你好，我是馮如至。」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是馮如至說：「我還約了朋友，回見。」

  這話像是說給尚早早聽的，語調克制且有禮。

  馮曉棠長舒一口氣，不愧是她哥，覺悟一等一的高！

  馮曉棠心下知道他是給她們騰出空間，但還是多嘴問道：「哥你剛到家嗎？這麼晚約了誰見面？」

  「林睿約了我喝酒。」馮如至說著，走近玄關時，朝尚早早微微頷首。

  待馮如至離開後，尚早早疑惑：「你們兄妹這是混同一個朋友圈的？」

  「他們都是校友啦，出國念書期間住同一幢房子的。」

  尚早早訝然：「難不成你哥也是博士？」

  「Bingo！」

  「你倆是親生的麼？」尚早早一拍腦袋，笑得人仰馬翻：「哈哈，想起來了，高考差兩百多分！」

  馮曉棠假笑：「……」

  尚早早：「這麼說，《准予》真就根據現實改編的甜寵文啊！哥哥有了，葉崇光有了，林睿有了，高中暗戀對象也有了，都湊齊了誒！」

  「只有我的記憶沒了。」馮曉棠嘴角下拉。

  說完，馮曉棠手機震了一下。

  馮如至：【最近我住宿舍。】

  馮曉棠拿給尚早早看，問：「是我理解的意思嗎？」

  「應該是吧！你哥情商怎麼會這麼高！」尚早早感激不盡，居然沒有直接叫她捲鋪蓋走人。

  馮如至是打車去的酒吧，本來一下飛機，林睿就要喊他的司機要給他接機，他拒絕了，林睿就說，等他結束公司的派對就約他見個面喝一杯，他也拒絕了。

  長途飛行令人疲憊，他想著回到家洗個澡就休息。

  一回家，家像被入室搶劫過一樣，哪哪兒都不是他離開時的模樣。

  馮曉棠自從上次找他了解過大憨憨以後，沒再與他聯繫過，他也忙著趕進度，一時之間忽略了她在國內的情況。

  所以，回到家被撲面而來的女性氣息挾裹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馮曉棠搬了過去暫住。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她和葉崇光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時，馮曉棠就醉熏熏出現在他的面前，她向來如此，眼神一如往日亮晶晶的，見不到一丁點不如意的跡象。

  馮曉棠的人生，真是稱心如意的人生，如意到就算出了點意外失去了記憶，她也只當成是生命中的小插曲，沒有因此而哭天搶地，更沒有表現得要死要活。

  似乎，除開對遺忘了葉崇光的那段記憶有執拗以外，並不見其餘副作用。

  林睿姍姍趕到，穿著較為正式，西服內搭白襯衣，斯文敗類名副其實。

  他們以前常約在這裡見面喝酒，習慣了固定的座位，他徑直走向了馮如至，見著了人老遠就問：「不是說改天見嗎，怎麼臨時又改主意了？」

  服務員拿來酒水單，林睿要了瓶威士忌。

  馮如至總不好對他說有家不能回，畢竟怎麼個不能回，他一時半會兒沒法做出詳細解釋。

  「葉崇光也來了。」林睿說，笑笑：「不過我賣了個關子，沒說你這個大舅子回來了。」林睿笑得一臉痞相，湊在馮如至耳邊輕輕道。

  說曹操曹操到。

  馮如至放下手中的酒杯，抬頭，只見他長身玉立已經在他身側站定，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馮如至想的是，假如馮曉棠在高三畢業那年沒去英國找自己，或許就不會和葉崇光有後來的故事。

  葉崇光也是一身正裝，應該正如林睿所言，他們剛一同結束了公司的派對。

  馮如至見他沉默間似乎有話要說，他打量了他一眼，主動先開口：「來了。」

  「哥。」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聲音分別響起。

  林睿坐在一邊不知所以然，這氣氛怎麼忽然之間別彆扭扭的，他要笑不笑的樣子瞄了一眼面前這二位。

  馮如至被一聲「哥」喊得直起一身雞皮疙瘩，渾身不適。

  一直到葉崇光落座，林睿才找到彆扭所在，以前都是老馮長老馮短，不知葉崇光今天抽的什麼瘋，一整天不對勁，情緒淡淡的，這會兒出其不意喊了馮如至一聲哥。

  倒把林睿給喊懵了。

  這是正式結了親？

  可這都什麼社會了，用不著這麼一板一眼的吧？

  這畫面落在他眼裡，還怪驚悚的。

  酒上來以後，他們也慢慢聊開了，以馮如至這回出國做的課題為主，又拿出了丹麥球星埃里克森在歐洲杯上遭遇的那次突發意外作為重點討論和分析的對象。

  就這一話題，他們交流了各自的看法，用時一個小時只多不少，酒瓶的酒也少了一半。

  馮如至從中輸出了很多關於他這次做的研究成果，三個人聚精會神湊在一起，驀地想起曾經合租的清苦求學日子。

  多年過去了，中間發生過很多事情，最為重大一環的改變，還屬葉崇光和馮曉棠的戀情，這並不在馮如至的預設當中，甚至都不在在座三位的預設當中。

  然後他們的友情發生了肉眼可見質的改變，即使表面如初，內里終究是不一樣了。

  林睿喝了口酒，埋汰：「咱仨在一塊兒是不是只配聊專業和學術，除此之外，就找不出一點兒共同話題？」

  馮如至失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不當中還穿插了點兒歐洲杯的題外話。」

  「在英國待了十年八年的，說不懂足球，走在馬路上人家都當你傻X！」林睿吐糟完，讓馮如至陪他出去抽支煙，說是葉崇光這叛徒竟然在努力戒菸。

  馮如至看向葉崇光，除了聊起專業方向，他私下總是一副懨懨的神情，常年不苟言笑，心事藏得深不見底，眉頭淺淡，一年到頭數得清有幾天是真正快活的。

  他甚至能杜絕交際就杜絕交際，從前是這樣，如今更甚。

  林睿曾拿葉崇光開涮，自從有了同居女友之後，生活只剩下公司和家裡兩點一線，從此他少了個一起喝酒看球的夥伴。

  馮如至對林睿說：「你去抽吧。」

  話一出口，林睿似乎有所感應，這是支開他單獨有話要和葉崇光聊呢。

  被馮曉棠亂入以後，他反倒成了名正言順的外人。

  得！

  他走！

  林睿走開後，馮如至看似不經意問一句：「怎麼戒菸了？」

  不是沒見過以前的葉崇光，嗜煙嗜酒如命，比林睿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菸酒似乎是他維繫日常最為重要的支撐物，沒有之一。

  據馮如至所知，他甚至有過短暫的藥物依賴，但僅僅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可以忽略不計。

  馮如至想，一個能常年浸泡在實驗室，成夜成夜伏案在圖書館，專業知識硬到能把所有書吃透到滾瓜爛熟的人，他真的是集勤奮與天才一體。

  他極少傾佩過誰，葉崇光算一個。

  「嗯。」葉崇光沒有點明，憑馮如至敏銳的程度，他早該猜到端倪。

  「你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馮如至終是問道，他還記得，葉崇光走近他時看向他的第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