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的良緣
2024-05-31 14:15:44
作者: 相茶
已至深夜,濃稠的夜色吞沒許多,月光在地面投下婆娑的光影。
喻溫那句話說完之後,許肆遲遲沒有出聲,他的手指還被喻溫攥著,良久,指尖輕輕動了下。
喉結滾動,他掀開眼帘望過來,咬字很重,「沒騙我?」
喻溫故意說:「只有你騙我的份。」
許肆垂眼,很輕地笑了聲,聲音從喉嚨里滾出來,低低啞啞的。
他就這麼低笑了會兒,被喻溫攥著的手指反握住她,微涼的指尖一路摩挲到指尖,輕輕環住她的無名指。
許肆低著眉,一隻手伸到褲子口袋裡,把那個小盒子勾了出來。
他低聲:「喻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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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那盞燈落下朦朧暈影,光線暗,堪堪映出許肆輪廓,他哽著喉嚨,再次輕喚她,「溫溫,」
喻溫抿了下唇,安安靜靜地望著他,看到這個張揚肆意的年輕人在自己面前紅了臉,也紅了眼。
短短几句話,他打了無數遍的腹稿,真到說出口的時候還是哽咽不能言。
小時候被人發現尾巴,他都沒有這麼狼狽過,在心上人面前赤裸裸地袒露心口,讓他有種近乎無措的羞恥感。
可他哽塞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他低聲:「我是個怪物,沒有電視小說里那麼厲害,我只是個有尾巴的怪物。」
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沒有容忍之處的怪物,造物主容許他的存在,仿佛只是為了看個笑話。
許肆執著地看她,卻又不敢望進她眼裡,眉眼痴纏地落在她領口,那裡有小小一枚紫色紐扣。
認識喻溫之後,他就很喜歡紫色,柔軟的,毫無稜角的顏色,像是能包容所有不堪。
他喉嚨哽住,有些張不開口。
喻溫垂著眼,不打斷他的自白,只是一遍一遍地撫過他冰涼的手指。
她輕輕摸一遍,許肆心口堵著的氣就散了。
他閉了眼:「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會不會也是這樣。」
喻溫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覺得自己是個怪物,也就害怕以後跟喻溫的孩子也是個怪物。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想為自己自私一回。
他期期艾艾,又戰戰兢兢,明明是乾淨俊秀的人,卻總覺得滿身污穢。
他閉了眼:「我們結婚好不好?」
才幾個字,他說的如履薄冰,心尖兒都懸在刀刃上,喻溫一個動作就能讓他滿盤皆輸。
可喻溫不會讓他輸。
回應他的是毫不猶豫的一個「好」字。
喻溫感覺到手指上的冰涼,低頭便看見許肆給她的無名指戴上了一枚素圈戒指。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不知何時變成跪坐的人就俯身吻了過來,急切,又莽撞,像是在確認什麼。
喻溫就不說話了,輕輕撫著許肆後頸,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安撫。
急躁的吻慢慢平和下來,從唇角輾轉到肩頭,燈光鋪散,映出一片柔潤的膚。
許肆卻也因此安心下來。
床頭那盞燈開了半夜,直到日光熹微時才落了幕,濕潤的潮氣被晨風一卷,散了乾淨。
——
許肆早上出了門,喻溫以為他是有工作要忙,也沒有多問。
他坐了早班機,去了他本以為再也不會來的地方。
福利院修繕得很好,遠不是他兒時那麼破舊的模樣了,那些在這裡生活的孩子笑容燦爛,仿佛不懂得煩惱一般。
許肆站在樓下看著,有幾個小孩子好奇地看他,可能是認生,也沒靠近。
他上次跟喻溫一起來過,雖然他不夠討小孩子喜歡,可喻溫不一樣,托喻溫的福,有幾個小孩子還記得他。
剛及許肆大腿的小傢伙兒磨蹭著湊上來,第一句就是問喻溫,「那個姐姐怎麼沒來?」
她有點怕許肆,問完這句話又悄悄退後兩步,睜著一雙大眼睛,惶惑不安。
許肆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糖,朝她攤開掌心。
「我來的太早,她在睡懶覺。」
他語調輕,倒緩了平常的冷淡,不再那麼有距離感了。
這跟上次來的他很不一樣。
小女孩敏感地察覺到這些,嘴饞地盯著那些糖,她猶豫了好一會兒,見許肆只是攤著手,眉眼平靜,才伸手去拿糖。
兩塊糖就把小手塞滿了,她囁嚅著開口,「謝謝哥哥。」
她嚼著糖,跟許肆親近了一點,「那姐姐什麼時候來呀?」
許肆沒答,他反問,「喜歡她?」
喻溫只來過一次,可她們這些小孩子卻記得清楚,那是一個笑起來溫柔又漂亮的姐姐,會給她們糖,會誇她們乖。
於是她重重點頭:「喜歡。」
許肆給自己剝了顆糖,語調懶懶,卻含著幾分笑。
「我也喜歡。」
他在樓下站了會兒,等來了晨練回來的老院長,院長看見他很驚訝,還有些不敢認。
「許肆?」
許肆點頭,也不廢話,「我有事請您幫忙。」
他客氣又誠懇,是以往從未有人見過的態度,老院長几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什麼。
「走,上樓說。」
這時候的早上還有些冷,出門一趟便裹了層料峭的寒,許肆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收了全身的稜角。
老院子看著,笑嘆一句,「長大了。」
從當初那個兇狠的小狼崽長成了穩重的青年。
許肆輕輕「嗯」一聲,說,「我要結婚了。」
老院子一愣,驚訝,又覺得意料之中,笑道,「是上次一起來的那個姑娘?」
許肆點頭,也笑了。
「只有她。」
他繼續說,語調緩。
「我沒有父母,所以想請您去她家裡下聘提親,」
提親下聘,這些詞老院長很久沒聽過了,還愣了一下。
他反應過來,沒有猶豫就應下了。
「行,什麼時候?」
許肆:「明天,」
他說:「我明天去機場接您。」
時間這麼緊,看來是真著急。
老院長說可以,這就要準備紙筆寫婚書,他那手毛筆字是出了名的有風骨。
許肆補充道:「她家裡情況特殊,跟我有些像,婚書是下到她娘家人那裡的,得辛苦您多費心。」
老院長找東西的動作一頓,繼而緩緩笑了。
「別擔心,我心裡有數。」
許肆便笑了,他筆直地站著,折腰,鄭重地鞠了一躬。
「多謝您。」
他無父無母,孑孓一身,能給的不多,便都給了吧。
喻溫睡了大半天,起來後還有點犯懶,趿拉著拖鞋收拾客廳,昨夜胡鬧弄髒的床單都被許肆洗了,倒沒讓她操心。
鳥籠開了一半,鸚鵡扇著翅膀落在她肩頭,黑豆眼亮亮的。
喻溫摸摸鳥腦袋:「你好像胖了。」
鸚鵡開始啄她側頸。
喻溫笑著按住它:「唉,怎麼惱羞成怒了。」
她看了眼時間,給許肆打電話,第一次沒打通,第二次才接到。
「你在忙嗎?」
許肆說沒有,他那邊環境有點吵,隱隱聽到一句「現在開始辦理乘機手續——」
喻溫驚訝:「你去哪兒了?」
他今天沒有什麼要外出的工作啊。
許肆不瞞她:「去見了孤兒院的老院長。」
他抿抿唇:「我沒有父母,他算是唯一能當我長輩的人。」
喻溫好像明白他要做什麼了,她把鸚鵡放回籠子裡,去臥室換衣服。
「快到下班時間了。」
許肆立刻回:「半小時,再等我半個小時。」
喻溫笑著應了聲:「好。」
他說半小時,就真的一分鐘不多,兩人趕去民政局的時候剛剛好。
許肆提前讓人打過招呼,民政局這會兒人又少,他們竟是唯一一對來登記的人。
登記員的工作人員很年輕,許肆口罩一摘,她立刻就認出來了,激動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許肆見狀便主動問了句:「要簽名嗎?」
女孩連連點頭,她先是找了本雜誌和筆遞過來,在許肆低頭簽名的時候好奇地去看喻溫。
她這個工作是真好,總能撞上幾對圈裡的新人,可捂得這麼嚴實的女方,她是第一次見。
跟她碰上視線,喻溫輕輕彎了下眼睛。
嗚,真好看。
女孩更激動了,見許肆簽完名,連聲道謝,手腳利索地推來兩張結婚登記表。
然後她就看到了喻溫的名字。
原來是溫溫啊。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拿到兩個紅本本的時候只覺得不真實。
真的結婚了。
許肆偏頭去看喻溫,眼睛亮晶晶的,喻溫也在笑,又去給幾個工作人員發喜糖。
糖是許肆準備的,他鮮少這麼細心,什麼都考慮到了。
兩人結婚之前誰都沒有告訴,結婚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了。
喻溫登了許肆的微博,見他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說了自己已婚的消息,忍不住笑。
他是真高興,還讓工作室開了個抽獎活動,這回也沒客氣,看著自己的名字高高掛在了熱搜榜上。
浴室門被打開,許肆裹著一身濕潤的熱氣出來,湊過來抱喻溫。
「我明早去裴家。」
裴駰算是喻溫難得的家人了。
喻溫「嗯」了聲,輕輕捏著他耳朵,「我們兩個也挺像的,」
她安靜地笑:「親緣薄。」
到時候結婚,怕是都坐不了幾桌。
許肆說:「婚禮不請別人,我那天不想喝酒,也不想讓你累。」
喻溫亮著眼睛去看他:「可以這樣嗎?」
許肆低頭親她,聲音含糊,「為什麼不行?」
就像她說的,他們倆親緣薄,受不了多少親朋好友的祝福,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他要她做第一個不用早起,不用負累的新娘,只用穿著漂亮的婚紗等他來接的新娘。
喻溫看著他笑:「親緣薄也好,不用在意那麼多閒言碎語。」
她活到這份上,早就跟熱鬧的親戚交際無緣了,也不喜歡那樣吵鬧的地方,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話她不太敢說,可許肆敢直接帶著她做。
她笑著嘆氣,環住許肆的腰。
「我真喜歡你啊。」
許肆最會得寸進尺,這會兒低頭下來胡亂蹭她,黏糊甜膩地撒嬌,「那你親親我。」
喻溫就主動去親他唇角,她到底是女孩子,容易羞,唇瓣一蹭上去,不想離開也忍不住踟躕,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在許肆不需要她多做什麼,她邁出一步,剩下的許肆背她走。
他低笑了聲,微尖的犬齒從下唇輕輕捻過,一點一點融合著兩人的呼吸,喻溫鼻息漸重,忍不住往後縮,卻被許肆牽著湊近了些。
親吻漸緩,喻溫跟他錯開一點距離,湊在他耳邊小聲念叨,「我想看你的尾巴。」
她其實是不怕的,只不過上次太震驚了,也沒怎麼仔細瞧。
許肆不太情願:「沒什麼好看的。」
他這樣說,因為他自己一點也不喜歡。
喻溫就故意趴他身上,軟著嗓音喚,」崽崽,給我看看好不好?」
許肆耳根燒紅一片,他都好久沒聽到喻溫這麼喊他了,眼睛頓時蒙上一層水潤,按著喻溫要親。
喻溫連忙捂住自己大半張臉,聲音嗡嗡的。
「你不給我看,我就不給你親。」
許肆委屈壞了,控訴似的盯著她瞧。
喻溫勉強摁下泛起的絲絲心軟,堅定無比。
許肆沒有辦法,他又拒絕不了喻溫。
過了好一會兒,許肆一頭埋進被子裡,一條雪白的長尾從身後繞過來,討好似的要勾喻溫手腕。
被子揪下去一點,許肆臉頰泛紅,不知是悶的,還是怎麼樣。
他舔舔唇,這時候也顧不得害臊了,尾巴翹著往喻溫掌心拱。
喻溫紅著臉,不吭聲了,好奇又害羞地摸了兩把尾巴。
許肆悶不吭聲地讓她摸了好一會兒,忍得眼尾泛紅,纏在她腕間的力道一緊,把人抱進了懷裡。
喻溫連驚呼聲都沒能發出來,只下意識攥住了一截尾巴尖兒。
床頭的燈光朦朧成虛影,影影綽綽,羞人似的,顫顫巍巍地觸上那兩道繾綣的人影,又很快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