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倒計時
2024-05-31 14:15:21
作者: 相茶
龔喜有兩個微博小號,一個用來追季姝,一個用來在許肆的粉絲群里潛水。
這幾天許肆的粉絲群特別熱鬧,一部分人對於他談戀愛的事情接受無能,選擇退群,還有轉黑的,幾個粉絲大號忙著控評,穩定軍心,這段風波持續了很長時間。
接近年關,粉絲群里總算清淨下來,龔喜上下翻了翻,沒看到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又把桌上的資料拿起來看了看。
自從上次私生進宅的事情過後,許肆就沒有住在那個小公寓了,一直在工作室窩著,龔喜查這事查了很久,也就查出一點苗頭,實質的證據還很難找。
他看了兩眼手機,去敲工作室的門。
敲了幾下,開了一條門縫,許肆懶洋洋地倚著牆,原本微卷的半長發在拍完一個飲料的GG後就剪短了,現在是淺金色的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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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髮到底是好打理些,他在工作室熬了大半夜,現在看起來也不顯得多頹廢,就是眼下一道青黑很明顯。
龔喜小聲嘀咕:「你這是朝著國寶的方向發展啊。」
他把點開的手機界面舉給他看:「機票定好了,那邊有朋友在,你到時候開他的車回來就行。」
許肆微頷首:「謝了。」
龔喜忍不住說:「你要不這次就把人帶回來吧,這都小半年了。」
許肆垂著眼皮,模樣看上去有點懨懨。
「我聽她的。」
她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誰也不能逼她。
龔喜瞅他幾眼,誇他:「你真高尚。」
說實在的,他沒想到許肆能忍這麼久,他是那種變成貓變成狗,想盡辦法都要留在喻溫身邊的人,耍起小心思來,效果未必不好。
然而許肆什麼都不做,乖得不像話。
還是喻溫教得好啊。
除夕夜那天,龔喜開車送季姝回老家,她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瘦了一大圈,他看著心疼,把通告往後推了推,讓她能在家裡多待幾天。
道路上車流不息,堵車堵得厲害,每輛車裡都坐著個急著回家的人。
喻溫把院子掃了一遍,她的房間在中間,左右兩間房的同事都回家過年了,家家團圓的日子,她卻連家都沒能回。
她眯了眯眼,安靜地想,其實也沒家能回了。
「吱嘎——」
老舊的大門被推開,冒出一個圓乎乎的小腦袋。
吉祥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叫人。
「喻老師,」他笑起來頰邊有淺淺的酒窩:「老師去我們家吃飯吧,我媽做了好多菜。」
喻溫回房間拿了點糖塞給他:「你爸爸回家了嗎?」
吉祥把糖果收起來,拍拍自己的小棉襖。
「回了,昨天就回了,還給我買了新衣裳。」
喻溫摸摸他腦袋,眼裡含了點笑。
「嗯,新衣服很好看,」
吉祥在喻溫這裡賴了會兒,走的時候依依不捨。
「老師你別出門啊,我晚上還來找你玩。」
喻溫點頭,應了一句好。
小傢伙兒一走,房間裡就空蕩蕩的,她在這裡住了幾個月,房間裡卻並沒能添多少東西,一隻行李箱安安靜靜地靠著牆角。
她站了會兒,把臥室里散落的書都收起來,又開始疊衣服。
過完年,馬上就是一個新學期,喻溫在這裡待了幾個月,在今天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才模糊感覺到自己真的離開了太久。
吉祥說要來找喻溫,天一黑就坐不住了,他媽媽嫌棄地瞥他一眼,「凳子上有刺扎你啊?」他撅著嘴:「媽,我想去找喻老師玩。」
院子裡幾個婦女在聊些家長里短,吉祥看到媽媽敷衍的應承,立刻就往外跑,留下他媽媽嘟嘟囔囔。
「這個喻老師怎麼過年也不回家,學校里其他老師早就跑沒影了。」
這幾天沒下雪,但溫度一直很低,吉祥叫了幾個小夥伴一起過來,要聽喻溫講故事。
他們歡快蹦躂了一整天,這時候倒是安靜下來了,聽著故事搖頭晃腦,時不時地揪一下女孩子的麻花辮。
漆黑的夜裡,驟然一明,有絢爛的光從窗外划過,吉祥猛地站了起來,倒騰著小短腿往外跑,站在院子裡大呼小叫。
「老師老師,有人放煙花!」
黑漆漆的天如一幅空白畫卷,被璀璨的煙花掛滿,一束又一束,開得熱烈漂亮。
吉祥激動地又蹦又跳,他們這裡過年也很少有人家放煙花,大概是因為孩子不多,好多人過年也不回家,大家都習慣放鞭炮,只有小孩子們偶爾會買點呲花玩。
他牽著喻溫的手,和幾個小夥伴一起往前跑,想去看看是哪家在放煙花,跑了一段路後,卻只在一個久無人住的老屋前看到了堆在地上的煙花,旁邊還有一些呲花摔炮,都是小賣鋪里最受孩子歡迎的東西。
喻溫突然就想起和許肆一起度過的那個七夕,他說的,如今也做了。
吉祥跑去旁邊望了望,踟躕地過來求助喻溫。
「老師,這是誰放在這裡的呀,是不要了嗎?」
布置這些的人很用心,地上還放著幾個嶄新的打火機,喻溫彎了彎唇,開了一盒仙女棒,溫黃的光映亮了柔軟的眉眼。
她說:「是新年禮物。」
許肆沒在外面留宿,開了大半夜的車趕回來,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太陽穴疼得厲害,他裹了羽絨服下車,沒立刻回公寓,在外面吹了會兒冷風,想起自己很久沒回來,估摸著洗漱用品都該換了,又把帽子口罩戴上去便利店。
除夕夜,路上幾乎沒有人,除了不關門的便利店,周邊只有路燈投下一團淺淺光暈。
再一次越過某個路燈的時候,許肆眉頭一皺,往身後看了眼。
離他幾步遠的位置,正慢慢走著個人,看身形應該是女人,手裡還拎著袋子,夜色太濃,其餘的都不看清楚。
許肆本能地覺得不對,但細想起來又沒什麼,他都能在這個時候出來買東西,別人未必就不能。
他把手指揣進兜里,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加快步子往前走。
商業街的店鋪都關了,便利店門面很小,在濃濃的夜色里亮著一小片的光。
路燈下影子拉長,微微的晃,漸漸的,有另一道影子靠近過來,同時響起的還有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聲。
許肆目光一凝,想也不想地轉身後退。
朝他撲過來的女人撲了個空,險些摔在地上,羽絨服的帽子掉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眼睛很細很長,直勾勾地盯著許肆。
她嘴裡呢喃著,把手伸進一直拎著的塑膠袋裡。
「你怎麼能喜歡別人呢,怎麼能跟別人結婚呢,你騙我,你騙我!」
黑夜裡,刀尖冷光一閃,女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撞過來。
——
吉祥和其他孩子很晚才回去,把地上留下的煙花放了個乾淨,走的時候還人手一盒摔炮,高興地合不攏嘴。
喻溫把最後一個孩子送到家門口,看著他進了家門才轉身回去。
支教老師住的院子是村里大隊安排的,一共就幾間,支教老師來來走走,都住在這裡。
喻溫把桌上的課本和講課筆記都整理了一下,想了想,給學校的老校長打了個電話。
老校長一輩子無兒無女,這會兒正在親戚家過年,接了喻溫的電話後,第二天就趕回來了。
喻溫有些抱歉:「讓您沒過成安穩年。」
老校長擺擺手:「說到底不是我自己家,我今天也就該回來了,和你沒關係。」
他看著喻溫收拾好的箱子,擦了擦老花鏡。
「不待了?」
喻溫輕輕「嗯」一聲。
「該走了。」
老校長笑了笑:「也是,你這一來都來了小半年了,是該回家了。」
他瞅了兩眼,也沒找到自己可以幫忙的地方,就把從親戚家帶來的酥糖分了點給喻溫,言語溫和。
「回去也好,好好過個年,車票訂了沒有?」
喻溫彎了彎唇:「還沒,」
她說:「我想跟孩子們告個別。」
這裡位置太偏,村里也沒多少孩子,教書的老師大多都是來支教的,待一段時間就走,這些孩子們好多時候連適應的機會都沒有。
老校長點點頭:「也好。」
他看著漸漸明亮的天,笑了笑。
「國家政策好了,過兩年這水泥路就能修起來,到時候孩子能上正軌的小學,不用擠在咱這個破地方。」
冬天寒氣重,老校長看著喻溫,咳嗽了一陣。
「我聽說,有好人心給學校捐款了,是你不?」
喻溫不是從學校畢業過來的,她報名的時候信息填的很全,老校長最初很關注她,也打聽過一些事情,村裡的風言風語更是聽了不少,知道她是城裡人,家境殷實。
他們村里是窮,窮的明明白白,連點宣傳都沒有,老校長稍微一問,就能猜到誰捐的這筆錢。
喻溫沒說話,只是笑,她來這裡的幾個月吃喝都上不了質量,但卻比以前健康了些,瘦削的臉頰上多了點肉,笑起來特別好看。
老校長便也笑了。
這樣的姑娘哪能在這種山旮旯里待著呢。
村子小,一有點消息就傳的特別快,喻溫兩天裡見了很多學生,送了他們一些書和筆。
吉祥家離她住的地方最近,幾乎是天天來,走的時候還忍不住哭鼻子。
喻溫摸摸他腦袋:「難過?」
吉祥擦擦眼淚:「老師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才上三年級,生命里卻多了很多不告而別和永遠不見的人,已經懂得了離別的意義。
喻溫給他掌心塞了顆糖:「不會見不到,」
她認真地保證:「我還會回來見你們的。」
小胖墩哭得稀里嘩啦,很狼狽,也很可愛,喻溫蹲下來,給他擦掉下巴上沾著的淚珠。
「你們是唯一叫我老師的人,是我唯一的學生,我們還會見面的。」
吉祥吸吸鼻子:「真的嗎?」
喻溫彎彎唇:「老師沒有騙過你們。」
吉祥這才癟癟嘴巴,不哭了,只勾勾喻溫的小指頭。
送走這些孩子們,喻溫才訂了車票,把行李箱重新收拾了一遍。
隔壁住著的沈韻早上回來了,好像是跟家裡鬧了矛盾,來的時候還氣哼哼的。
村里洗漱不方便,喻溫燒了點熱水,準備簡單地擦洗一下,地上有水,現在已經結了冰。
她拎著水桶慢慢走過冰面時,裹著棉襖的沈韻從房間裡出來,拿著喻溫的手機。
「你來電話了!」
她話音剛落,響了半天的手機安靜下來,隨即進了條簡訊。
沈韻沒什麼隱私意識,下意識掃了眼。
「一個叫龔喜的人發的,說許肆住院了。」
她嘀咕著:「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呢。」
下一刻,沈韻驟然驚叫起來,「你怎麼摔了啊!」
喻溫扶著額頭站起來,地面上都是薄冰,現在又覆了層水,她袖口都濕了,刺骨的涼。
掌心一片黏膩,她疼得皺眉,卻朝沈韻伸出手。
「給我手機。」
沈韻被她這一摔嚇得要死,沒好氣地拍開她的手,小心地把人摻起來。
「要什麼手機,你頭在流血知不知道!」
她連忙給村里認識的人打了電話,一起把喻溫送去了衛生院處理傷口。
喻溫路上就拿到了手機,她給許肆和龔喜都打了電話,沒接通,她只能上網去搜索,熱搜榜上許肆的名字已經掛了好幾天,現在掛在最下面,仍然有熱度在。
【許肆被私生刺傷住院】
很小的一行字,落在喻溫眼裡卻十分刺目,她閉了閉眼,額頭上的傷口疼得厲害,她臉色煞白。
正是年關,衛生院裡只有個老大夫坐著,皺著眉看她傷口,見她還拿著手機不停翻看,冷著臉訓斥了兩句。
「摔成這樣,不怕臉上留疤啊,還玩手機。」
喻溫沒說話,安安靜靜地聽著,只是臉色越來越白,老大夫也就不說了。
傷口簡單處理完,喻溫回去拿上自己的箱子,這就要回去。
沈韻也知道應該是出事了,給她裝了瓶熱水暖手,囑咐了兩句。
「別太著急,注意點你的傷口,別再蹭著了。」
喻溫低低地「嗯」了聲。
她不太清楚許肆的情況,網上的消息五花八門的,翻了翻還是放棄的,想閉眼休息會兒,傷口卻不停地用疼痛刷著存在感。
車票到底沒用上,喻溫轉了幾輛車,買了最近的航班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