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棋子
2024-05-30 16:08:22
作者: 尚淺w
筆架山。
「這宅子可真氣派。」一襲水紅色長裙的女子隨手敲了敲雷仙的腦袋,菸斗里的煙霧飄然而上,帶著辛辣的氣息:「老寡婦,你敲誰呢!」
「哎喲?不好意思,誰讓你蹲石頭上。」清遲緩緩吐出一口煙,眼裡滿是諷刺,看不出一點歉意。雷仙呱呱叫了兩聲,剛要動手,卻被人拎著衣領子提了起來:「你們要拆家我沒意見,可是主子一定會拆了你們倆。是不是,七月?」不遠處的粉裳女子聞言『嗯』了一聲,又轉過頭去,繼續打量眼前的宅子。
君落早就想重建凌氏家宅,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她也記得不太清楚,這宅子就是按照剩下的記憶建造的。不過饒是如此,依舊能看出當年盤踞太白山頂睥睨天下的凌氏氣勢。
「都在呢?鷹雉你拎著雷仙幹什麼?」紅衣女子從仙劍上翻落,微微皺眉,古怪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遊走,鷹雉連忙一鬆手:「沒什麼沒什麼,歡迎主子回家。」君落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向前走去:「今日倒是乖得很,希望你每日都能這麼乖。」
話里不乏威脅意味,鷹雉暗暗咬牙,正對上清遲投來的嘲諷目光;後者嫣然一笑,跟著君落向宅子裡走去,剛走了一步,眼前忽然襲來一道勁風,清遲側身閃過,心口卻被結結實實抽了一下,登時飛出老遠:「噗!你......」
「沒打錯人,你那麼驚訝幹什麼?」紅衣女子收回九節鞭,隨手抹去刀尖上附著的建木之力,看著清遲捂著心口在地上打滾,笑意冰冷:「不給你點教訓,你總以為自己能翻了天。血契已經穩定了,你們的傷口死活都威脅不到我,你最好放老實些,我實在懶得翻舊帳。」
「那你現在在——啊!」
血鳶刀釘住了一條蛛腿,看著清遲紅了眼,君落竟然有些不忍,可她還是維持著臉上的冷漠,淡淡道:「你現在的疼,總比我當時險些喪命強得多。你我兩清了。走吧,看看新家。」
說著,也不等誰來應和,她自顧自走了進去。雷仙幸災樂禍地做了個鬼臉,蹦躂著跟上君落的步伐,鷹雉看著清遲,眼裡有些複雜,輕輕搖了搖頭:「差距啊差距,知道有我一份的時候差點把我皮扒了,你竟然就挨了兩下,唉,天道不公啊......」這麼說著,那男子臉上卻沒有怨恨,追著君落而去,口中還喊著『主子』。唯獨那粉裳女子看了一眼清遲,仿佛輕輕嘆息了一聲,拔起了血鳶刀,伸手將她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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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可比那兩個白眼狼強得多。」清遲一抹嘴角血跡,咬了咬牙:「該死的,竟然用建木的力量,老娘的心臟都差點碎了......」
「你那日做的確實過,不冤。」七月淡淡道:「主子對你不同,若是我四人之中有一人能活著留在她身邊,最有可能是你。」
「我?得了吧,只要有機會,我都會殺了她的,要麼我死要麼她死。駕馭我......她也配?」清遲狠狠啐了一口,眼神怨毒。七月算是與她幾百年扶持過來的,相較於其他人更明白她的脾氣,只是她也清楚,君落的脾氣只會比清遲更倔。這兩個人,倒是莫名的相似呢......
「主子,你建了宅子,招的兵買的馬呢?」把玩著大廳里的瓷瓶,鷹雉問。紅衣女子看著首位片刻,被一聲聲『主子』喊回了神,輕勾唇角,道:「在路上呢。錢塘林氏已經被夏氏蠶食的差不多了,現在的家主英招是個頗烈性的女子,夏氏不久可能會採取些動作,咱們去錦上添花一下,再雪中送炭。」
雷仙三兩下跳到桌子上,呱呱叫道:「呱呱,主子,你的意思是......」
「噓。」君落晃了晃手指,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現在,我們要想一個名字。這股來自蓬萊的勢力,應該叫什麼......」
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仿佛鏡子般寸寸龜裂,黑暗在此襲來,洪水般吞沒著所有顏色,漆黑之中,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說:「就叫生死台吧。」
就叫,生死台吧......
紅衣女子猛地睜開雙眼,卻赫然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洞中,周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隨手一抓,一隻蜘蛛順勢爬上她的手;君落微微皺眉一甩手,目光在洞中搜尋著:「嘖,怎麼是這裡......」
「你去陰間了。」銀髮男子看著撓頭望天的那人,淡淡道。他的語氣很肯定,君落忍不住吐槽:「你這洞到底是什麼風水寶地,怎麼哪兒都通你這兒?你怎麼知道我去了陰間?你也去過?」
「我還並非鬼仙,那種地方去不得。常人入陰間,三魂七魄都會盡散,你還能回來已經是個奇蹟了。喏。」黑巫隨手將那紫晶盒子扔過去,君落連忙接住打開,明蕊煙霞還在裡面好好的。眼見紅衣女子鬆了一口氣,黑巫皺了皺眉:「就為了這個,你跑去陰間?」
君落挑了挑眉:「說來話長,我不想長話短說。我昏迷了多久?」男子張開五指,神情淡漠:「五天。」
「五天?!不行,我得趕緊回去——」君落刷地起身,眼前卻是一黑,又跌了回去。聽著腳步聲逼近,她明白了什麼:「你——你又給我下蠱!」黑巫並未在意她的怒火,摸了摸君落的側頸:「果然還是不成。五天前我就下了,若是成了,你剛剛運作靈力應該全身經脈盡斷七竅流血才對。」
「......」聽聽這是人話嗎?強忍住打他的衝動,任黑巫從她脖頸取出蠱蟲,君落長出了一口氣:「沒人知道我在這兒吧?」
「我不傻。」黑巫淡淡道。紅衣女子有些意外,怎麼許久未見他也會噎人了?不過和以前比,她倒是更喜歡他這個樣子,至少有些人情味。君落看著他擺弄那些毒蟲,目光落在青色火焰中的魂錐上,那光芒比上次見又強烈了些:「快大成了吧?」
黑巫頭也沒回:「還差一個神魂就成了。」
「神魂還不簡單?你再去混沌里走一趟,肯定能撿到漏。」
「他們的神籍被奪,只能算是魂魄,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神魂。」這樣說著,黑巫停下了手上動作,看向那紫光流轉的魂錐。只要得到神魂,魂錐大成,他就可以借其中鬼魂之力成就鬼仙,到時候超脫三界六道,無人能管得了他......只是不知為何,想到這裡,黑巫總會有些落寞。好似有一個聲音在心裡問,他所求的,真的是成仙嗎?
「我發現最近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紅衣女子忽然開口,打斷了黑巫的恍惚,她看著自己的雙手,眉頭微皺又鬆開:「比如混沌里,我記得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就快死了......結果我還是活蹦亂跳;還有這次在皇宮裡,我深刻的明白,我那一劍不至於讓她魂飛魄散,可是她去哪兒了?我不知道。就連去陰間,我也只記得我走上了一條路,風很大,我一路走下來,看到了很多過去,然後我就醒了......這些記憶太模糊,總有一種.......別人不想讓我知道,但是我又觸碰到了的感覺,你明白嗎?」
面對女子難得一見的糾結神情,黑巫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又低下了頭:「你不改和我說這些。我體會不到感情。」
君落愣了一下,繼而自嘲一笑:「也是,是我糊塗了......多謝你照顧,我先走了。」
「四月的東西,別忘了。」
「放心吧,我可不是貴人。」
女子的氣息消失在洞口,黑巫愣了一陣,目光觸及熊熊燃燒的青色火焰,一手輕輕摁住了心口。
他真的體會不到感情麼?那和夏菡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麼他會喜會哀?
這世上,真的有所謂特殊嗎?
杭州。生死台堂口。
那人隱於黑斗篷之下,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面容;路上的行人無不側目,指指點點,有的猜是被通緝的犯人,還有的猜是江湖奔逃的大俠,只是身形相對瘦削了些。
那黑衣人並未在意旁邊人的議論,拐進一條小巷,叩響了紅漆的偏門。片刻後,門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開門的小廝見到來著一瞬愣住,結結巴巴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黑、黑先生?」
面具下漆黑的眸子望了他一眼,那人徑直走進小院,弟子連忙關上門跟了上去:「黑先生,您怎麼來了?之前沒聽說......」
被稱為黑先生的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靜,卻自有一種威嚴,嚇得那弟子立刻噤聲。有些新入門的不知道,可他們這些老人都清楚很,黑先生平日從不言語,也最煩別人話多。那人在院子裡穿行,仿佛很為熟悉,待到了自己曾居住的小院,揮了揮手,示意那弟子下去。
身邊清淨了,黑先生看著眼前茂盛的桃花樹,眼裡竟露出幾分追憶。接著,她一甩衣擺,單膝跪在那樹前,低下了頭:「英家主......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