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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衡山

2024-05-30 16:07:35 作者: 尚淺w

  永州。竹林。

  清遲看著眼前激動的青衣男子,眼裡先是閃過震驚,然後一側唇角緩緩上揚,她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一千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他的樣子,因為我怕等我出去我便認不出他了。呵,真沒想到啊,竟然真的是她。」

  「當年太上老君把我封在筆架山,許多被封印的妖都死了,後來封印鬆動,但剩下的我們也沒了什麼力氣,這時候那個女孩出現了。她以放我們出來為誘惑,逼我們和她訂下血契,和她生死相連,待著肯定是死,出去還有活路,於是我還有另外三個存活的妖同意了。」

  女子的目光忽然變得劍一般銳利,夾雜著沉痛的恨意和瘋狂:「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一直被利用,我受夠了!我知道你可以解除血契,如果你想替他報仇,我們可以合作。」

  葉般若眸光微微一動,有些嘲諷:「她死你也會死,我為什麼要替你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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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輕易殺不死她。」清遲淡淡道:「她身上有東西。」

  竹妖笑了:「她是螣蛇轉世?」

  紅衣女子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葉般若卻眉頭一皺,神情嚴肅了許多:「她真的跟螣蛇有關係?清遲,你最好想好再說。」

  「想好了讓你讀心麼?」清遲勾了勾唇:「你愛信不信,我話已經說完了。她身上還有建木,而且融合得很好,我對你很有信心,但我對她更有信心。只要你一擊殺不了她,死的肯定是你,你懂麼?」

  青衣男子盯著她,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衡山。鎖妖塔。

  「這就是衡山啊。」三百環顧周身,神情驚艷而愉悅。衡山名列五嶽之一,匯集天地靈氣,不僅有著瑰麗風景,更是極佳的修行地。這些鎖妖塔大多建在大山大河旁,也是取靈氣鎮壓之意。她往常就聽清遲說五嶽之中衡山最美,雖然沒見過其他四岳,但三百還是默默附和清遲的話。

  「衡山蒼蒼入紫冥,下看南極老人星。回飈吹散五峰雪,往往飛花落洞庭。」無庸淡淡吟著唐人的詩句,目光里卻有些別的東西。他看了看身旁的祝賀:「祝閣主,你說衡山鎖妖塔素來最為牢固?」

  祝賀點頭:「水月閣地界就這麼一座鎖妖塔,三分之一的強者都在這邊分堂,每日必會巡邏,生怕出了閃失。而每一次鎖妖塔的情況都非常好,聽說是因為這塔選址正壓在了龍脈上,山川靈氣匯集,所以封印不曾有絲毫鬆動,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

  無庸勾了勾唇:「若真如你所說,自然是不可能。」說著他轉過身去,幾人繞過一段山路,眼前便是那氣勢巍然的七層高塔。

  這鎖妖塔與蜀山的相似,用的應是一樣的石材,可見其中關的妖邪肯定不少。如今塔身沒了封印的光芒,仿佛垂垂老矣的老叟,尤其是第七層,肉眼可見那灰白的石牆上一道道青綠色的裂痕,可見這妖王衝出去的時候差點沒毀了整座塔。而平日關的嚴嚴實實的大門如今則敞開著,其間幽黯,泛著死死血腥氣和寒意。

  祝賀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道:「還沒有人進過塔內,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

  白衣女子掩著鼻子搖了搖頭,淡色的眸子含著些許哀傷:「都死了。」自從醒來之後,她就對血很敏感,只是聞一聞就知道,裡面沒有一個活物了。無風單膝跪地探了探,向祝賀點點頭:「確實都死了,沒有任何妖力波動。」

  整整七層的妖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大妖更是不少不然也不會採用和蜀山一樣的沉石來封印,可是現在竟然全死了!祝賀滿臉的難以置信:「難道都是那個妖王......」

  「不會。」無庸否定了他,扇子指了指第七層的裂痕:「他一定是急忙跑出來的,沒有時間管下面那些小魚小蝦。」

  白衣男子走到了石門前,他看了看地上細碎的石屑,指尖繞出幾條金線,攀附在石門邊緣,識靈術展開,無庸卻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微弱的青光閃爍了一下,很快消失在指尖,那稍縱即逝的感覺卻讓他有些許震驚:如果他沒錯,那正是夏菡或者說夏氏功法的殘留。

  三百感覺到了哥哥情緒上的微弱變化,關心地搭上他的肩膀,無庸卻拍了拍手,道:「我們進去。」他看了一眼無風,後者『嗯』了一聲,和他一起推開了石門。身後的祝賀和他帶來的幾個水月閣弟子明顯害怕了,三百看了看兄長,道:「我在外面跟他們四下搜索一下,有變故告訴我。」

  「好,你留心一下封印。」

  目送著三人走進去,見白衣女子輕輕嘆了口氣,祝賀面露郝色:「對不起呀無邪姑娘,拖你們後腿了。」三百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祝閣主,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需要說對不起。水月閣這次受了重創,雖然推舉作為閣主是各方博弈的結果,但我還是有一言:做有利你的選擇。如果你自己不強大起來,水月閣任人宰割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這個棋子,是不是也會落得鍾離明月一樣的悽慘下場......你現在只能夾縫求生,那便獨善其身,生死台從不樹敵。」

  那白衣女子溫言溫語,卻格外堅韌,祝賀心下明朗了許多,向她一拱手:「多謝無邪姑娘。」

  「先來找封印機關吧,我記得是在塔後。」

  「好。」

  岱宗劍莊。

  一回到劍莊,君落幾乎是癱在床上,上官凝看她累成這樣,又聽阿橙說了她當時的傷,縱然心裡又恨又氣,也沒有擾人清夢。君落幾乎是睡了這幾年來最安穩的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記住,讓睚眥射你一箭,你們就兩清了。」

  「誰!」紅衣女子驚叫著睜開雙眼,待看清身邊並非層層雲霧,狂跳的心臟才算平息了一些。自從到蜀山起她就總是夢到許許多多奇怪的事,醒來後又都記不得,隻言片語反而讓人心神難定,所以君落索性不去追究。

  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劍主,你醒了嗎?」

  「醒了。」君落清了清嗓子,回答道。阿藍推門走進來,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餐,見床上的女子揉著太陽穴半坐著,忍不住道:「劍主你可算醒了,再不醒過來凝姑姑都要幫你找大夫。你也真是的,弄這一身傷,萬一留疤了可怎麼辦?」

  阿藍的話讓君落恍惚了一下,身上的傷痕還會隱隱作痛,提醒著她就在兩天前她還經受著蘭舟的毒打,而現在,她卻被人關心著......紅衣女子垂了垂眸,看著手臂上結痂的傷痕,笑了笑:「不會的,放心吧。老爺子呢?」

  「回來就大發雷霆,今早上才算消停。」瞧瞧阿藍這詞用的,放在別的地方早被打死好幾遍了,君落無奈一笑:「山莊混進內鬼一事確實是我疏忽了。」

  阿藍搖搖頭:「劍主別自責,凝姑姑都說了,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許多事當年老爺子就沒有告訴莊主,莊主自然也沒有告訴你,怪就怪他們倆上樑不正下樑歪。老爺子既然出手了自然會處理好,只是劍主可能要有的忙了。」

  「忙什麼?」君落有些疑惑。

  「忙著管家。」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上官明復瞥了一眼阿藍,阿藍吐了吐舌頭,乖乖站到了君落身後:「老爺子!」看她一副乖巧模樣,上官明復板著臉坐了下來:「你這張嘴可真是碎,背後就這麼說莊主?」

  阿藍委屈:「都是凝姑姑說的,我就是轉述嘛......」

  「阿藍,你最近確實太不知禮數了。」阿紅責備道:「你轉述也關上門轉述,開著門算怎麼回事?」

  上官明復睨了一眼身後的得意門生:「落落一個人把全莊都帶得這麼頑皮了?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君落連忙爭辯:「老爺子,你這麼說就過分了!他們這都是暴露本性,怎麼能怪我呢?你看我這傷還一道一道的,吃個飯都費勁,怎麼管家記帳啊......」

  「那也不耽誤!」上官明復打斷了她,語氣嚴厲不容置喙:「你把你手頭所有的事情都放下,這幾日哪兒都不能去,我遲早要把劍莊交到你手上,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樣,現在就開始給我管家!」

  紅衣女子嘟囔道:「我現在管的還少嗎......」

  「落落。」老人深吸了一口氣,喚道:「我知道你什麼心思,無論霖兒能不能醒過來,你多知道一些,沒有壞——」

  「老爺子。」君落做了個停的手勢,她看著眼前八十六歲壽辰的老人,眼裡略顯疲憊,卻格外堅定:「劍主是他,莊主也會是他,落落只是暫時替他護著,僅此而已。君落可以一輩子輔佐你,輔佐他,但君落絕對不會執掌龍泉、執掌劍莊。」

  阿紅皺了皺眉,似乎還要勸說,卻發現紅衣女子的眼眶微微紅了。那雙黑眸泛著氤氳水霧,君落的唇動了動,她越想控制住,就越控制不住,咸澀的淚水划過嘴角,感覺到阿藍抱住了自己,她卻什麼都聽不到,只是看著上官明複流淚。

  往年近日的種種在眼前一一閃過,她那傷痕累累的心上的疤好似約好了一般齊齊裂開,心裡所有的酸澀痛苦,全都化成一句無聲的:

  不值得。對我好,一點都不值得。

  我已經毀了那麼多的好,劍莊是我最後的一點聖地,我不能再看著自己毀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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