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2024-05-30 15:57:46
作者: 南鳶浪人
兩個小兵用白布條子幫大殿下包紮好傷口,那個把劍架在我脖子上的將軍抬頭問,「大殿下,這幾個人居然有膽子敢傷你,要不要手下殺了她們替您出口惡氣!」
大殿下臉上還粘著幾絲血跡,惡狠狠地看著我們,「殺了她們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座滿是野狼豺狗的黑山,把她們三個送到那座山上,讓他們餵野狼!」
剛說完,幾個小兵就拖著我們,要把我們都拉出去。我們一個勁地用力掙扎,我心裡其實很害怕,與其被野狼吃掉還不如讓他一刀殺了我,至少墨兒和玄武還能保住一條命,我也不會死得太難看。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掙扎的時候,哐的一聲熠王府的令牌從我身上滾落下來。
我急著去撿,只是還是慢了一步,沈霖蕭拿著令牌摸了摸看了看,看我的神情大變,「你是熠王府的人?」
我開始有點慌了,要是讓他知道我是誰那就慘了,「我之前是熠王府的丫鬟!」
沈霖蕭冷笑道:「你當我是傻子啊,一個丫鬟能有熠王府的金令牌?」他又上前一步,這次倒是沒有掐著我的脖子,語氣越發的詭異,像是抓住了把柄,「你和熠王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冷冷地回答他:「我一個丫鬟能和熠王有什麼關係?」
他再走過來一點,順手從我肩膀上抽走娘親的畫像。
「還給我!」我伸手要去把娘親的畫像奪過來,那幾個小兵又攔著我。
他打開娘親的畫像,然後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一個女人?」
「你看完了就還給我!」我又去搶,但是都是徒勞。
「你著什麼急,我還能吃了這畫像不成?」
我站在原地說不出話,只希望那個畜牲不要弄壞我的畫,不要弄壞我的娘親。
「一張畫像,一塊熠王府的金令牌?」沈霖蕭拿著畫像一個人一邊來回走一邊自言自語。
我生怕他會看出什麼倪端。
那個剛才說要殺了我們的將軍站起來:「這幾個人來歷不明,那女子身上還帶著熠王府的金令牌,她們絕對不是尋常人,留著她們說不定對我們有用。」
沈霖蕭眼睛一定,恍然大悟一般,「將軍說的是,天越上次中了我們的埋伏,自此以後一蹶不振,這女子來得正是時候,我們可以利用她逼迫楚牧修投降。到時候天越敗下陣角,我們再一舉將匈奴擊滅,那麼整個邊境都是我西涼的天下了!」
果然,他們西涼人都是心狠手辣,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需要匈奴助力的時候就使勁的巴結他們,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一腳踢開他們。
他們把墨兒和玄武放走,讓她們去給楚牧修放消息,留我在他們這裡當人質。
墨兒撕下一片衣服給我包紮額頭,她怕我一個人在這應付不過來,怎麼都不願意走。我把匕首交到她手上然後使勁地推著她,她才肯走,我對她說走了以後就不要再回來,更不要去找楚牧修,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中了西涼人的計謀,那天越就會岌岌可危,我寧可死也不能成為天越的罪人。
墨兒和玄武走了,我總算是鬆了口氣。西涼人不再叫我給他們做飯,而是把我綁在帳子裡的大柱子上,生怕我跑出去。他們會定時叫人給我送飯,吃飯的時候才會給我鬆綁,吃完了又馬上把我綁起來,可是我死也不會吃。
墨兒已經出去了一天一夜,而我也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其實我還可以挺得住,只是手腳連夜捆著我覺得又辣又疼,睡也睡不好。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吃東西,沈霖蕭可能是真的怕我被餓死不能被他利用,所以親自拿著一碗粥走進來。
他手上還裹著白布條子,一邊給我鬆綁一邊說:「我聽說熠王跟天越丞相千金是老相好。」
我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聽他說話,他一鬆綁我就使勁揉手臂,這手臂上被繩子勒得一條紅一條黑的。
「我找人查了你身上的那幅畫像,那畫上的人就是天越丞相夫人,而你,就是那丞相千金!」
我心裡慌張卻又要故作鎮定,瞥了他一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走過來:「反正現在你在我手裡,你愛裝就裝吧,我就不相信熠王不會帶兵過來救你!」
「你算錯了,熠王他身上肩負的是整個天越百姓的安危,他絕不會為了我一人讓整支軍隊涉險!」
「是嗎,那我們就等著看吧,我要讓你看看你們天越軍隊是怎麼被我們西涼滅掉的,看看高高在上的熠王殿下是怎麼死的!」
我覺得他既可笑又可悲:「你們西涼人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你是這樣,皇后亦是這樣。你堂堂西涼大殿下如今居然要靠挾持一個女人取勝,就算你們滅了天越,日後傳出去你的子孫後代都要為此感到可恥,他們因為你永遠都抬不起頭!」
我的話似乎激怒了他,他揪著我的袖口,像一隻抓到了獵物的餓狼,「我們西涼人卑鄙,你以為你們天越人就光明磊落了嗎?西涼比不上你們天越國勢強大,所以本本分分地按年交賦稅,可是你們天越卻貪得無厭,年年加重賦稅,後來我們被逼得無力再交稅,你們倒好一支軍隊就打退我們西涼,還搭上我一個妹妹。你說你們天越該不該滅?」
「你們絕對不會得逞的!」
他鬆開我的袖口,轉頭去拿桌子上那碗粥,「聽說你不肯吃東西,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吃,要不然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
「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你們的東西!」
他是真的怕我死啊,一把按住我的嘴巴,一大碗粥就生生塞進我的嘴裡。我被嗆得難受,用手打他又用腳踢他。
碗被我碰在地上摔碎了,他猛地把我往後面一推,「你就是撐也要給我撐到楚牧修帶兵來的那天!」
我說不出話,喉嚨疼得難受,坐在地上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流。我怕了,這次我是真的怕了,我怕自己堅持不下去,我怕自己會死在他的帳子裡,死在異國他鄉,做個流離失所的遊魂。我只是對不起娘親,我沒能從那畜牲手裡奪回娘親的畫像,讓她也留在異國他鄉。
晚上,幾個小兵又把我捆在大柱子上,還用麻布封住我的嘴。我不睡不著也不敢睡,總是怕半夜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半夜的時候帳子外面起了風,我順著帳子的影子看見幾個守衛的小兵都無緣無故的倒了下去。我懷疑是有人故意毒暈了他們,下意識瞪大眼睛看著。
果然,那些小兵剛倒下去,一個黑影子就躡手躡腳地出現在帳外。一陣風吹過來,吹開了半片帳子,那人雖然蒙著臉,但是我認得他,他是陸槐,真的是陸槐。
我拼命地用嘴巴發出嗚嗚的聲音,然後用手不斷摩擦著繩子,可是繩子太結實了,我怎麼都掙扎不開。嘴巴里又叫不出聲音,看見了陸槐又叫不出,只能默默等著他能夠回頭看我一眼。
陸槐似乎聽到了我微弱的呼喊聲,他在原地站著似乎想著什麼,我又掙扎著叫了幾聲,他要轉頭過來的時候有人喊,「有刺客啊,有刺客啊!」
陸槐把頭收回來,搜的一下就逃走了。
陸槐轉頭過來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開心,現在我就有多失落。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了,就差一點,我就可以逃離這個水深火熱的地方,就差一點我就可以不用受他們的折磨。
我泄氣了,眼睛張得跟嘴巴一樣大,只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大概是已經流幹了吧。
已經過去三天,我開始吃東西,因為我對西涼人還有用,他們對我還不算太狠,我想墨兒和玄武應該已經到浣城裡去了。
墨兒已經身心俱疲,靠在大樹下閉著眼睛對玄武說, 「玄武,快點,我們就快要到了,就要到了。」
玄武從小就竄山倒海,雖然是個孩子也比墨兒有些精神,他拉著墨兒的衣袖哭著說,「墨兒姐,你快起來啊,我們還要去救姐!」
墨兒後知後覺地站起來:「對啊,我們好要去救小姐!」
說完又拉著玄武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墨兒帶著玄武沒日沒夜的在邊境找了楚牧修三天,她們一路順著馬蹄印,終於在第三天看見天越的戰棋。
她們撐著最後一口氣來到天越的王帳,墨兒看見眼前的都是天越兵。她如釋重負,終於撐不住沉重的身子,昏倒在大帳外,玄武也倒在墨兒身邊。
「墨兒,墨兒。」等到墨兒再次醒過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喊她的人是千澈,楚牧修和陸槐坐在後面。
墨兒猛地直起身子,緊緊地抓住千澈的手臂,「千澈,我終於找到你們了。」然後跪在床上眼淚汪汪地看著楚牧修,「殿下,求您救救小姐吧。」
楚牧修頓時就慌了神:「墨兒你先別哭,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嗯。」墨兒點點頭。
「就是這樣的,那個西涼大殿下說要拿小姐做人質逼迫殿下您降兵。」
陸槐想了想:「難怪昨晚上我在西涼帳外聽到有些聲響,原來是阿燭。」
楚牧修咬牙切齒的說:「好他個沈霖蕭,居然在背後陰我,以為自己打了場勝仗就無法無天了!」
說完提著劍就要走出王帳,陸槐上前攔住楚牧修,「殿下要去幹什麼?」
楚牧修冷冰冰的:「自然要去救阿燭。」
「殿下打算隻身一人前往?」陸槐又問他。
楚牧修猛地一下拔出劍架在陸槐的脖子上:「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今天要是敢攔著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陸槐靜靜的不說話,千澈上來拉住楚牧修的手,「殿下冷靜,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大動干戈。」
楚牧修一甩手,三人瞬間散做一團,然後倒在地上,楚牧修整個人像失控了一般,「可他們俘走的是阿燭,你叫我怎麼冷靜?」
陸槐馬上站起來然後猛地一把拽住楚牧修的袖口,語氣又冷又硬:「你以為我就不擔心嗎,昨晚已經到西涼人的帳子外居然沒能把阿燭救出來,我現在恨不得殺了我自己。可是楚牧修你想過沒有,西涼幾十萬大軍,你這樣單槍匹馬闖進去,不但救不了阿燭,連你自己都會以身犯險。若你死了叫外面那支軍隊怎麼辦,叫天越的百姓怎麼辦?」
楚牧修頓了頓,眼眶又濕又紅,整個人就像散架了一般重重地坐了下來。
陸槐覺得自己話說得有點重,瞥了他一眼,有意無意的說,「既然他們要拿阿燭做人質,應該暫時不會對她怎麼樣。」
千澈把扶著墨兒躺下去,然後說:「陸槐說得對,殿下放心。」
楚牧修走到帳子前:「今晚叫士兵早點休息,明日一早出兵西涼。」說完掀開帳子就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