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魅惑眾生的惑心

  他們註定是仇人，九凜應該恨她。

  九凜的恨，能讓她心裡好受很多，能減輕她的負罪感。

  可直到最後一刻，九凜氣息奄奄地倒在地上，他看向蘇禾的目光里，仍舊跟剛才一樣，沒有丁點的恨意。

  他最後說出口的話，只是一句充滿遺憾的悔悟之語：「原來我也是天魔的化身，我也有資格跟神君談戀愛……」

  談戀愛？跟一心想殺了自己的人，談什麼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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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禾痛苦地蹲下身，她不懂九凜的心情，不懂他為何仍要執迷不悟。

  九凜……

  隨著九凜氣絕身亡，星辰空境也跟著消失了。神域震盪片刻過後，星辰運也跟著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五大上古殺陣，蘇禾連破三個殺陣。

  星辰運上預示災劫的迷霧，已經消散了大半。眾神歸位，眼看著困擾大家幾十年的災劫，就要被蘇禾破除了，所有人都在恭喜蘇禾。太無天尊從縛神塔里逃出來，捋著長長的鬍鬚，首當其衝地恭賀蘇禾：「熹禾神君連破三大殺陣，以一己之力，蕩平人界災劫。實屬三界大幸，堪稱人界救世主……」

  面對眾神的恭賀，蘇禾只覺得他們聒噪。她煩躁地轉身離開，如此舉世之功，被諸神誇讚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可她聽在耳里，卻像諷刺。

  神域裡處處比人界好，沒有苦難、病痛、性格失衡。

  諸神只需一直修煉，就能達到更高的境界，跟天地同壽。

  漫長的生命，無懼風霜、酷熱的神體，讓他們強悍無敵的同時，也讓他們成了沒有七情六慾的無情之人。

  以前覺得一切都正常的蘇禾，現在卻無法跟諸神呆在一起，她想保留住心裡的負罪感，以此來留住她不多的人性。

  在諸神決定為蘇禾大肆慶賀，表彰她的功績時，蘇禾不辭而別，悄悄下了人界。

  比起光輝、宏大的神域，她更想在處處都充斥著七情六慾的人界呆著。

  聽人界渺小的凡人，或嫉妒或羨慕或仇恨的抱怨，能讓她沾染上人類無助的氣息，從而被那些話語中的無奈感染，知道他們最在意的是什麼。也能知道辜負他們的那些人，又有多殘忍、冷血。

  如果人界的凡人知道蘇禾的事，他們的反應肯定跟神域裡的諸神不一樣。

  諸神在乎三界存亡，看重大義。

  凡人看重小情小愛，喜歡以己度人，蘇禾如此殘忍的對待天魔的化身，一定會被他們罵得狗血噴頭。

  蘇禾就想聽他們罵自己。

  這樣她才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做下了多麼惡劣的事，才能終日活在負罪感中。

  雲舒學院的學子們，因為九凜在群下鬼境搗亂，他們這次的測試又只能作廢。

  不過跟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惑心竟被學子們，從群下鬼境裡捉了出來，跟惑心一起被押出來的，還有惑心的爺爺和浪靜村，所有的村民。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被困在鬼境裡二十多年了？」那些被解救的村民，回到正常世界後，被外界的人，一遍遍的強調，他們被困鬼境二十多年的事。

  惑心也被學子們拉到他們面前：「你們看好了，他可不是什麼後生晚輩，他是鬼境的守陣人，就是他把你們困在鬼境裡的。」

  村民們老老少少地擠在一起，突然失去了熟悉的家園，他們臉上都是茫然和膽怯。

  「惑心沒有害過我們……」有村民幫惑心說話。

  立刻就被學子們打斷了：「他把你們拉到鬼境中，讓你們跟正常世界脫節了？這還不叫陷害？他害得你們都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村民們不認同他們的話，便成了學子們眼裡最愚蠢的人們。他們被那些學子拉到教院裡，每天給他們講鬼境的危害，給他們洗腦。

  等村民終於認可惑心的罪孽，學子們才肯放過他們，將他們送回真正的浪靜村。

  真正的浪靜村，偏僻落後，海上風浪極大。

  村民被送回去的第一天，就有老人因為海浪太大，出海後再也沒有回來。

  同樣是活著，活在鬼境中，亦或是活在現實世界中。對村民們來說，哪裡能讓他們太平度日，哪裡就是他們嚮往的家。

  可惜這些學子們不懂，他們自以為是地認為解救了村民，做了一件天大好事。不但被學院表揚了，他們自己也沾沾自喜，引以為豪。

  至於惑心，自然成了他們最最自豪的戰利品。

  惑心可是群下鬼境的守陣人，上千年來，這還是學子們第一次戰勝守陣人，將他押出鬼境，這是多麼大的榮耀。

  他們不殺惑心，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惑心長得太好看了。這些世俗的人類，無法對這樣妖孽的美人下手，竟想著把惑心帶出鬼境，讓外面的凡人，也有機會瞻仰惑心的傾世之姿。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荒唐，可一切卻都是按照世人的心愿在走。

  蘇禾回到人界後，因為無法排遣心中的鬱結，她又將自己關了起來。整天誰都不理，只跟傻狗冥寂說話。

  冥寂把她的變化都看在眼裡，蘇禾越是難受，冥寂越是知道，魔主的安排沒有錯。

  就算天魔咒破了，人界恢復正常秩序，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但是蘇禾的道心已經裂了，現在加上九凜他們的死，蘇禾的道心裂得更厲害，已經沒有修補的可能了。

  她現在看上去沒有事，不過是仗著無邊神力，強行護著道心，才堪堪維持住現在的狀態。

  「傻狗，我不在學院的時候，你都在幹什麼？」蘇禾摸著冥寂軟乎乎的腦袋，聲音沉悶地問他。

  冥寂：「汪汪汪……」

  他說他每天都會在院子裡打滾運動，鍛鍊身體，等蘇禾回來。

  蘇禾不懂他在說什麼，她思緒混亂，語無倫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傻狗，你知道嗎？九凜也死了……」

  「汪汪！」冥寂說他知道。

  蘇禾抬頭，眼神空茫茫的一片，沒有淚痕，卻像是在哭。

  「我為了方便殺他，對他很差，很差。連假裝跟他談情說愛都沒有。你說我如果抱抱他，好好跟他坦白，他最後仍然會選擇為了我毀掉星辰空境吧？」這是蘇禾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從一開始她就想好了該怎麼對付九凜，基於跟百里楓和寧無赦周旋的經驗，她決定將九凜稀里糊塗地引向死亡。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星辰空境的守陣人，他就不會還擊蘇禾。一切就會變得很簡單。

  可是事情按照蘇禾的設想走到這一步，蘇禾卻難受得無法自拔。

  九凜死前深情的眼神，比利劍更讓她覺得難以承受。

  「汪汪汪……」冥寂在說什麼蘇禾一個字都聽不懂。

  她想著，傻狗肯定也在怪她狠辣、無情。

  可冥寂對她說的，卻全是安慰她的話。

  太陽東升西落，日子依舊在繼續。蘇禾慢慢從陰霾里走了出來，等她緩過來的時候，惑心那邊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他成了人界的稀罕物件，那些凡人為了瞻仰他的風采，不遠萬里也要到中都看他。

  他每天都像動物園的猴子一樣，被千人圍觀。

  更可怕的是，那些凡人不喜歡看他木訥地站在那不動，他們開始起鬨，讓他跳舞、變身，甚至讓他討好他們，不然就扔東西砸他。

  惑心不敢反抗，因為爺爺還在他們手上。

  除此之外，還有太多感情生活不順，情感無法排遣的女子，將滿腔幽情投注在惑心身上。

  惑心什麼也沒做，卻成了那些豪門貴女覬覦的對象。

  學院裡，修為高、家世好的女子們，更是毫不掩飾對惑心的喜愛。她們不滿足跟惑心的幻象談戀愛，竟都想跟真正的惑心上床。

  就連惑心是聖靈之體這種事，也被傳得天下皆知。

  無數的貴女利用權勢，逼惑心跟她們上床，她們都想破除惑心的聖靈之體。

  可惜惑心如果不動心，上床的時候，他的本體根本就不會出現。那些女子瘋狂逼迫他，到最後還跟在鬼境裡一樣，將一腔熱情付諸在一個幻象上。

  看似出了鬼境，可現在發生的一切，卻仍舊跟鬼境裡一模一樣，惑心根本就不會對這些情慾橫流的女子心動。

  蘇禾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去，並不表示她不知道惑心的事，胖丫這段時間，每次來找她，三句話里兩句都離不開惑心。

  「這個男人……真真是太迷人了，只要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會愛上他。」這已經是胖丫在蘇禾面前，無數次對著惑心的畫像發花痴了。

  這個畫像還是胖丫花五個靈金買來的，把她大半年的零花錢都花出去了。

  不過為了留住畫像，不被冬葉給扔了。胖丫再三強調，這張畫像她是給蘇禾買的，所以惑心的畫像才會出現在蘇禾的宿舍里。

  都說食色性也，人的本性，還真始終如一。

  惑心在群下鬼境，能迷倒眾生。出了鬼境，他同樣能讓這些女子，臣服在他的腳下。

  他以色馭天下，當真稀奇又合理。

  「你不是喜歡冬葉嗎？幹嘛看著惑心的畫像流口水？」蘇禾問胖丫。

  胖丫一擺手：「這你就不懂了，好色是人的天性。就算心裡有喜歡的人，視線也會被好看的人吸引。」

  蘇禾：「他真這麼好看？」

  「當然，你看不出來嗎？」

  「看是能看出來，只是沒其他想法。不會像你一樣，看著他的畫像流口水。」蘇禾想著自己果真跟胖丫她們不一樣，沒有情根的人，連美色對她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有她便平靜的接受，沒有她也能坦然的自處。

  胖丫有個問題一直想問蘇禾，但是最近蘇禾的情緒很低迷，她沒有機會問。現在看蘇禾心情不錯，她便不再忍著，問蘇禾：「聽他們說，你在鬼境的時候，跟惑心的爺爺在同一個小境界裡呆著。你和惑心還差點成婚了。你說？如果跟他上床的人是你，他的聖靈之體，會不會被你破了？」

  蘇禾：「不知道呢？這種事要試過了才能知道。」

  胖丫突然就來勁了：「那你去試呀！」

  蘇禾看她神采奕奕的眼神，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忍不住打擊她：「那些貴女可都在暗中跟惑心接觸，逼他跟她們上床。她們沒能破除惑心的聖靈之體，便也沒什麼損失。我要是去了，惑心若真對我有情，用真身跟我上床。我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還會懷上一個不明不白的孩子，你真想讓我去？」

  胖丫成功被蘇禾說服了：「也對，你跟她們可不一樣，你是……天神，說不定他真的喜歡你。」

  「那我們該怎麼辦？」胖丫接著問蘇禾。

  蘇禾想了想，回答：「要不，我先跟他成婚？好好的跟他相處，像凡人夫妻那樣，夫唱婦隨，安心的過日子。」

  她真是這麼想的，群下鬼境破除的方式，比其他境都來得浪漫、平和。

  惑心也是幾個天魔化身中，最溫和、柔情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也無情。

  跟他相處的時候，蘇禾不會有負罪感。

  「他會答應嗎？我是說，他肯定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不簡單……」胖丫說。

  蘇禾被九凜抓走，惑心的群下鬼境被九凜禍禍的一團亂。惑心肯定能猜到，蘇禾跟神域有著某種聯繫。

  他肯定也能猜到，蘇禾接近他的目的是為了毀了他。

  「嗯，應該能猜到。但是人的心不是不由自己掌控嗎？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如果他對我動心了，他自己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心意不是嗎？」蘇禾用冷冰冰的話語，說著最寒涼的話。

  胖丫聽得毛骨悚然，她第一次直觀的感覺到蘇禾的古怪。蘇禾真的太不正常了，這種無情無義的話，被她如此冷靜的說出口。胖丫感覺她就像在解刨什麼動物似的，用最冰冷的目光，審視著凡人的情感。

  「話雖如此，可人的真情是這世上最難得，最珍貴的東西……」

  「胖丫，你應該知道，我不懂感情的事。我看他們如此痛苦，百里楓心甘情願為我而死……寧無赦就算魔化，也被感情蒙蔽敗在我手上。還有九凜，我折辱他、騙他……他對我的心意始終如一……我不懂感情，我只知道他們是天魔的化身，我要殺了他們，破除天魔咒，才能解除人界的災劫……」蘇禾好想有個人能懂她，支持她。

  那個人不能是神域那些無情的天神，最好是有七情六慾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