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待

2024-05-30 12:42:45 作者: 冰糖桔子

  童桐並不知道她名義上的前男友正因為發現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淪陷,正在想辦法讓自己走出泥潭,她從公交車上下來,在墓園門口買了一束白色的菊花,一路邁階而上。

  到了目的地,果不其然看到了熟人,墓碑前擺了不少花束,蠟燭還未熄滅,明顯之前已經有人來祭拜過了。

  「好久不見。」童桐走到那人面前,微微彎下腰,將花束放在墓碑前,視線落在墓碑的照片上,「嫂子。」

  男子笑容爽朗,皮膚黝黑,牙齒很白,頭髮濃密,看起來就是那種很開朗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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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叫我嫂子了。」方舞的語調很淡,「我這個月月底,就要改嫁了。」

  童桐猛的扭過頭,看著方舞。

  「向春樾走了一年了,我仔細想了想,我也不能為他守寡一輩子吧,所以我決定要開始新生活了。」方舞說著,語氣中聽起來卻並沒有輕鬆和釋懷。

  童桐收回視線,不吭聲了。

  她從實習開始,就一直是向春樾帶著她,兩人的關係,是師徒又是兄妹。以前局子裡,常有人開玩笑,說童桐性子霸道,也只有向春樾夫妻兩鎮得住她。

  方舞性子冷淡,向春樾性格熱情,兩人正好互補。方舞本是外企的高級白領,和向春樾結婚之後,為了照顧好家庭,乾脆從外企辭職,做了全職太太。

  向春樾因公犧牲那天,正好是方舞懷孕第30周,因為動了胎氣大出血,導致孩子直接早產,出生之後身體也比較弱。夫妻兩都沒什麼親人,本該是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方舞卻絕情的拒絕了警局所有人的探望。

  童桐想,向春樾的離去,他們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幫凶吧。所以方舞拒絕他們所有人的探望,也在意料之中。

  雖然從理智的角度,童桐知道作為一名警察,當時的情況她並沒有第二個選擇。但是從情感的角度來講,她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並肩作戰的好友這件事,也是讓她夜不能寐了許久。

  「能給我一張請帖嗎?」童桐開口問道。

  「怎麼?」方舞問道,「是想替向春樾看看人嗎?」

  「不是。」童桐搖搖頭,又笑,「我就是想看看,是有多優秀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嫂子。」

  「向春樾不在了,我也不是你的嫂子了。」方舞聲音冷淡。

  每再叫一次,就是再提醒方舞一次,她曾經有過一段幸福卻短暫的婚姻,她的丈夫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他們之間愛情的結晶,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告別。

  因為那場火太大了,向春樾被埋在了重重的水泥之下,和那些建築一起,化為了灰燼。

  童桐記得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我失信了。

  這世上很多誓言,許下的時候都是真心的,比如向春樾和方舞結婚的時候曾經當著一眾的警察和法官說:我給你一個家,這輩子都對你好,所有錢都給你,人也給你,要死在你後面,決不讓你孤單。

  但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大部分都成了謊言。

  「向春樾騙了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方舞的指尖微動,想要抬起手摸摸那張照片,又死死忍住了,「所以也別再叫我嫂子了。以後咱們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少,你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童桐點頭:「方舞。」

  「或者稱呼我為奚太太。」

  童桐雙手插兜,笑了笑,沒說話。

  「奚」這個姓本就不多見,她已經大概能夠猜到,方舞的結婚對象了。

  奚雲墨,商界新貴,一流的投資商。上個月她已經數次從許徹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了。她現在甚至能大致說出奚雲墨的生平。

  聯想一下,奚雲墨在國內的時候,就讀的大學好像和方舞是同一個,年紀也相仿,他們會認識,童桐一點也不意外。

  如果是嫁給奚雲墨的話,她和方舞見面的機會確實會不少,畢竟她常陪同許徹出席各種場合,上流社會就那麼點大,總要遇見的。

  「童桐,關於向春樾的死因——」方舞突然話題一轉,「我查到了一點線索。」

  童桐頓了一下,側過頭,震驚的看著方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總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交待,以後等他長大了,問我他父親是怎麼去世的,被誰害死的,我總要能回答得上來才行。」

  「放心吧,我有分寸,好歹大家以前也算朋友,向春樾雖然死了,但是和你們的情分還在,不會讓你們難做的。」方舞笑得像一隻狐狸,「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我當然想知道。」童桐聳聳肩,「但我更希望是從俞鵬飛他們嘴裡聽到事情的最後結果,而不是從你口中。」

  因為工作的特殊性,雖然方舞作為向春樾最親密的妻子,但是很多事情向春樾還是瞞著她的,那次的案子確實鬧得很大,但是真正的內情,方舞不可能特別清楚。

  如果她想調查,必然會觸碰到一些不該碰的東西。童桐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會在局子裡見到方舞,那樣不止是她,就連之前隊裡所有的人都沒臉見向春樾了。

  沒能救了他,連他的妻子都沒能護好。

  方舞輕笑一聲,身子微微朝童桐探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童桐微微斂眸,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有人幫你查,那當然再好不過。只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童桐退後一步,雙手插兜,「這年頭的情形大家都懂,好人好事不好做了,大家的善良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奚雲墨願意無條件幫你——他總得圖你點什麼。」

  說著,她又聳肩一笑:「就是不知道,是身還是心了。」

  「那有什麼呢。」方舞將被風吹亂的頭髮勾到耳後,眼波微動,「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童桐勾唇:「我只怕人家想要的,你給不了啊。」

  「那他也該自認倒霉了。」方舞的視線再落到向春樾的照片上,最後看了一眼,就毫不留戀的轉身,「我先走了,還有點事。」

  「慢走。」童桐站在原地沒動。

  清脆的鞋跟聲規律的遠去了,童桐有點無奈的笑了笑:「向哥,你看看你媳婦兒。」

  照片上的向春樾依舊毫無陰翳的笑著。

  「你看,愛情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咱們嫂子以前是多理智的一個人。」童桐乾脆在墓碑前隨便坐了下來,摸出手機給俞鵬飛打電話。

  作為現任刑警隊隊長,那件事一直沒有查到結果,余鵬飛也是腦殼痛。

  「給你說個事兒。」電話接通,童桐開口。

  「姑奶奶我這會兒正開會呢。」俞鵬飛壓著嗓子說道。

  「方舞在查向哥的死因,而且已經查到一點眉目了。」

  童桐的聲音冷靜而平淡,但無異於平地驚雷。

  「臥槽!」俞鵬飛低咒一聲,「她怎麼扯進這件事兒裡面去了?」

  「這就要問你們了。都過了一年多了,事情毫無進展,還不如一個女人能幹。」童桐也是毫不客氣。

  「你又不是不知道,向哥去世,你又走了,當時的事情大家的情緒都受了影響,當初也就是你和向哥最敢說最敢鬧,現在上面態度不明,我能怎麼辦?」

  俞鵬飛嘆口氣。

  向春樾的離開,多多少少還是在大家心裡都落下了陰影。俞鵬飛也會擔心因為自己的錯誤決定,會再失去隊友的性命。

  心裡一遲疑,行動上自然也就遲鈍了。

  童桐嗤笑一聲,「膽小鬼!畏畏縮縮的算什麼男人?我把消息透露給你,該查的該上報的,你給我抓緊點。方舞的現任丈夫再有本事,那也是商界的人,咱們做事的原則就是,儘量不要把無關的人牽涉進來。」

  「行了,我知道了。」俞鵬飛嘆口氣。

  「方舞那邊……」童桐說著,頓了頓,「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我肯定是想站在她那邊的。」

  「嘿你可不能這樣,別覺得你現在不幹這行了就不遵守最基本的職業道德了!方舞她就不該插手這事兒,等過幾十年咱們見了向哥,怎麼跟他交待?」俞鵬飛立刻打住童桐這危險的想法,「你給我把她看緊點!」

  「哥們兒,講道理,我現在是許徹的保鏢,工作很忙的。」童桐頭疼,「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你們在方舞越陷越深之前把事情都給查清楚落實解決了!」

  「我現在就去搜集證據打報告去。」

  「麻溜的!」

  掛了電話,童桐利落的將手機放回兜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又何必糾結以後再見了向哥怎麼交待。

  能夠對活著的自己有個交待,就很不錯了。

  童桐看著向春樾的照片,緩緩舉起手。

  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向哥,你多照顧自己。嫂子那邊……我也會顧著的,你放心。」

  她離開墓園,時間已經有點晚。墓園遠離市區,等她坐著公交搖搖晃晃到了市中心,剛下公交車打算換乘輕軌,就看到馬路對面有道熟悉的人影從酒店走出來。

  童桐腳步一頓,有點想不通的皺起了眉頭。

  不懂自己和他的偶遇率,怎麼會這麼高。

  這樣不符合科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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