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催債的親人

  高中的時候，童桐的父親就已經有了沉迷賭博的跡象，後來為了還債，童桐想著反正她上大學了也是住校，就把家裡房子賣了，勉強把債還了。

  因為大學的特殊性，童桐學業任務很重，基本沒法像別的大學生那樣靠著家教和其他兼職獲得收入，摳摳搜搜的以一種連自己都難以想像的吝嗇態度過了大學四年，出來成功找到了自己喜愛的工作，卻因為童國安的又一次欠債潛逃，而不得不重新過上負債纍纍的生活，甚至不得不離開警察這個行業。

  她善於洞察人心，知道童國安之所以第二次還能借到錢，是因為幾戶親戚都篤定，童國安不還錢，童桐也一定會還。他們不擅長投資，乾脆借給童國安，既得了家人和睦的美名，還能向童桐要一份超過銀行利率的利息。

  簡直不要太美好！

  童桐當然不可能是聖母。

  她小時候家庭也是幸福美滿過一段時間，童國安曾經是一個特別合格的父親，護妻愛子，童桐願意幫他還債，是因為她以前確實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

  但是這個溫暖是有時效性的，她在決定幫童國安還這一次債的時候就已經明確放出話——下次不管童國安找誰借錢，都別來找她！

  

  但是可能童桐以還錢的態度太乾脆了，那些人都沒放在心上，甚至在心理上，早把童桐當成是欠債的人，天天趾高氣揚得很，童桐都不想和這種人說話。

  「哎喲喂現在時代真的是變了啊，欠錢的都是大爺了啊！」二姨聲音尖銳，指著童桐向周圍的路人尋求認同感，「欠錢不還還有理了？」

  「真是抱歉啊二姨，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國沒有任何法律文件明文規定，父債要子償。」童桐笑著搖頭，「我願意幫童國安還錢，那是看在他曾經對我還算不錯的份上。但是我和你們之間也沒啥情分，我今兒要是不高興了，我不還錢，你就是傾家蕩產去告我，也是告不了的。」

  「你，你不要臉……」三姨臉色一白，硬撐道，「你爸以前對你那麼好，你不幫他還錢，你沒良心！白眼狼啊！」

  「那你也說了，對我好的是我爸，我從小就沒拿過你們一分壓歲錢，沒得過你們一件新衣服，現在你們態度惡劣，我還得給你們賠笑不成？」童桐挑眉，「我出場費很貴的，你們有付我錢嗎？」

  「給你們好心的建議啊，現在老老實實回家待著，錢嘛，最遲十號我就打卡，但是你們要是繼續鬧，從今兒開始，你們別想我再還一分錢。」童桐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冷冰冰的盯著二姨三姨，「也別想著來我面前鬧啊，你們知道的吧？我脾氣可一直不太好。」

  二姨縮了縮肩膀。

  她是個沒腦子的，被妯娌一挑唆就跟著來童桐面前鬧的，忘了童桐根本不是軟柿子。童國安除了借親戚的錢之外，另外的「朋友」什麼的也借了不少，甚至有不少非法的欠款，她可是曾經親眼看著童桐把那些前來鬧事的人一個個揍得進醫院的。

  大概是童桐每個月都按時還款從來不多事，讓她有點忘了童桐的恐怖。

  而且童桐以前還是警察，如果他們鬧到警察局去，肯定也討不了好……

  「算了算了，我們走吧。」二姨拉了拉三姨的胳膊。

  三姨也是外強中乾的，不敢繼續和童桐對上，但是又覺得這麼灰溜溜的走了實在太沒面子。

  童桐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呢，她時間寶貴得很，轉身就想走。

  「等等。」那輛一直停在馬路邊上沒有動靜的黑色轎車傳來動靜，童桐淡漠的斜眼一看，就看到聞人如初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副人模狗樣的從車上下來。

  童桐回想了一下，從她走到這條街開始，這輛車就一直沒動過，這說明聞人如初應該把她的熱鬧從頭看到了尾。

  他完全可以從頭沉默到尾裝作自己根本沒出現過，卻偏偏在吵架到尾聲的時候出來了。

  童桐覺得自己的心情有點惡劣——比剛剛看到兩個鬧事的渣渣的時候還要惡劣。

  聞人如初的眼中還有一點殘存的笑意，大長腿邁到童桐身邊，看著兩個中年婦女：「這樣，她欠多少錢？我幫她還。」

  周圍看戲的人頓時眼神就有點微妙了。

  這是什麼神仙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劇情嗎？

  再一看聞人如初的車，雖然不知道型號，但是一看車標就知道很貴好嗎！

  二姨和三姨對視一眼，都有同一種想法——童桐真的榜上高富帥了？她們就知道！放著好好的鐵飯碗不要，跑去當什麼有錢人的保鏢，不就是為了找個有錢的男人嗎？不然別的有錢人身邊跟著的保鏢都是男人，你一個女人，憑什麼用你啊？

  「她還欠我十二萬五千。」三姨率先開口。

  「欠我九萬八。」二姨也立刻跟上。

  這麼好的機會必須抓住啊！萬一哪天童桐真的不想還了，到時候她傍上金大腿有錢有勢她們也鬥不過她，那他們借出去的錢不是都打水漂了嗎！

  聞人如初皺眉，扭頭看著童桐：「你一個月工資多少啊？每個月能還這麼多錢？」

  「這是總數，我每個月分期付款，每家五千。」童桐有點不想陪聞人如初演戲。

  聞人如初點點頭，「哦」了一聲，然後掏出手機：「來，咱們掃一掃，一人五千，排隊哈。」

  二姨和三姨有點懵逼的掏出手機。這是怎麼回事？有錢人不是都很大方的嗎？她們還以為這人不僅要幫童桐還錢，指不定還能多給點湊個整什麼的。

  難道他是假的有錢人？

  聞人如初一人掃了五千零五塊——看他多貼心，還把提現手續費都出了呢。

  「行了，錢收到了就走吧。」聞人如初收起手機，又屁顛屁顛的跑回去，對著童桐笑得她一陣惡寒。

  「你要幹什麼？」在非工作場合外碰到聞人如初太多次，童桐發現自己現在很難用做保鏢時候的面無表情面對他。

  「我幫你還了這個月的欠款，現在我是你這個月的債主了。」聞人如初把自己的二維碼拉出來，遞到童桐面前，「來來來，咱們加個好友，後面等你有錢了你再轉帳給我吧。」

  童桐看聞人如初的眼神仿若在看智障。

  智障的點並不是因為聞人如初居然這么小氣，區區一萬塊也看在眼裡。

  而是他居然為了要她的微信號，繞了這麼大一圈。

  「聞人先生，前面公交車有直達附一院的公交車，如果你開車的話，沿著這條路開到底然後右轉，頂多五分鐘就到了。」童桐真心實意開口道。

  「哈？」

  「附一院的精神科最有名了。」童桐說完，拎著菜轉身就走。

  「哎，你慢點啊。」聞人如初笑嘻嘻的跟上童桐的腳步，「你覺不覺得咱們以前見過啊？」

  「這種撩妹的手段過時了，聞人先生。」童桐不咸不淡的開口，「你在奔放的歐美國度生活了那麼多年，都沒更新一下自己撩妹的技巧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咱們以前肯定見過，不過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咱們重新認識一下也行。」聞人如初覺得自己特別善解人意，「那天那個男人喜歡你吧？」

  童桐略一想，就知道聞人如初指的是林鹿溪。

  「所以？」

  「所以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真是好怕怕呢。」

  童桐腳步一頓，突然扭頭正眼看著聞人如初。

  她想起自己當初和聞人如初剛在一起沒幾天的事情了。

  那會兒她剛好在學校音樂室玩架子鼓，正研究樂譜上的鼓點呢，聞人如初就跟小媳婦兒似得坐在他身邊，表情又單純又善良又委屈，拉著她的胳膊，演得那叫一個深情投入：「林鹿溪嫉妒我成了你的男朋友，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階級仇人，人家真的好怕怕啊。」

  童桐真的是用了平生最強大的自制力，才沒有被「人家」兩個字雷得外焦里嫩。

  當時她是怎麼回答聞人如初的呢？

  童桐偏頭想了想，突然伸出手，在聞人如初的下巴上勾了勾。

  成年男性的下巴不如少年時期光滑，指腹被隱隱冒出來的鬍鬚摩擦過，另有一番質感。

  聞人如初的身子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你是什麼身份，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呢？」童桐語調含笑，輕聲細語像是在逗弄小貓兒。

  聞人如初咽了口口水，看著童桐脂粉未施的臉。

  她有時候也會懶，素顏出門。但是可能因為愛運動，所以皮膚狀態很不錯，飽滿緊實。

  按照一般的劇情發展，這種時候他們應該面龐逐漸接近，然後就吻上去了……

  童桐捏著聞人如初的下巴，湊近了，近到可以清晰數一數他眼睛上到底有多少根睫毛的時候，才語帶嘲諷的開口道：「聞人先生下次要撩我的時候，麻煩先把身上的香水味洗一洗，我有職業病，不愛聞味道過分濃郁的香水。」

  香水味會掩蓋住某些特殊氣體的味道，童桐自從上了大學開始正式奔著警察這份工作一心一意努力之後，就對香水無感了。

  下巴被鬆開，身體被不輕不重的推了一下，童桐轉身離開。

  聞人如初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後才抬起手，捂住胸口。

  哦豁，要遭。

  心跳失控了。

  他扭頭，發現童桐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小區門口。聞人如初眨眨眼，臉上突然泛起一個自嘲的笑容：「哎呀，真的糟了啊。」

  他一開始真的沒有打算要下車的。

  路過這邊原本只是意外，他之前聽說過童桐住的地方離那個健身房不遠，但是也沒想過真的能碰到她。

  沒想到不僅碰到了，還看了一場好戲。本來好戲落幕，識相的人就該默默把看戲的眼睛收回來，然後假裝一切無事發生過。

  況且童桐好像也並不需要一個「霸道總裁」挺身而出為她出氣。

  但是聞人如初在那一瞬間，腦子閃過無數想法，然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下車了。

  真是要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居然是一件這麼恐怖的事情！

  最過分的事，他做了一回小氣鬼，連提現手續費都斤斤計較噁心別人了，卻還是沒有要到童桐的微信號。

  真是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