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海為家

  在老王家勉強對付一宿，次日天明，周馗和老王一同去看火災現場。

  經過大火的肆虐，白事店變得滿目瘡痍，只剩下一堆殘垣斷壁。

  周馗站在廢墟前不停地抹眼淚，直嘆自己不孝，沒有把父母的遺像搶救出來。

  老王拍了拍周馗的肩膀，安慰道：「小周別難過，從今往後，我家就是你家！」

  「謝謝王叔的好意，但我心意已決！」

  老王正自感嘆周馗這孩子命苦，聽到周馗這番話，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馗從褲包里掏出手機，目光炯炯的說道：「王叔，我打算去省城闖蕩，今天就出發！」

  老王忙勸阻道：「傻孩子，你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如何去省城啊？」

  周馗正想說時下流行電子支付，突然想到手機沒有綁定銀行卡，可是自己的銀行卡還放在房間的柜子里，看這情況銀行卡怕是早已化成灰燼。

  「王叔，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等我在省城出人頭地了，我一定會回來報答你的！」周馗語氣誠懇地請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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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見周馗態度堅決，索性不再相勸。

  回到老王家中，老王從衣櫃抽屜里拿出一沓鮮紅的鈔票，仔細點了幾遍後，他才把錢塞到小周的手中。

  「這裡有2000元錢，你先收好，若是錢不夠我會想辦法匯給你！」

  周馗接過這2000元錢，淚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小聲抽泣道：「謝謝王叔，這麼多年承蒙您的照顧了，您對我的大恩大德，周馗永生難忘！」

  老王深深嘆了口氣，頗有些不舍的說道：「去省城安頓下來後，記得常聯繫我啊！」

  周馗乖巧的點了點頭，隨後向老王鄭重的鞠了一躬：「王叔，我、我出發了，您老多保重！」

  「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著周馗離去的背影，老王心中感慨萬千，本來還有很多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老王年輕時妻子就去世了，他的兒子和女兒在外面打工，常年不回家來看望他。唉，他一個孤寡老人獨自生活，真讓人擔心！」

  若是在以前，周馗他們一家三口還會經常上門，給老王送衣服、送糧食，就算後來周馗的父母去世，周馗只要有空就會去找老王聊天，甚至幫他做家務。在老王的心裡，他早就把周馗當做自己的親孫子。

  一想到這個問題，周馗心中深感憂慮，倘若他就這樣走了，老王今後的生活該怎麼辦？

  腦海中思緒萬千，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走到了車站外面。

  「對了，老王和街道辦的林主任素有交情，如果老王有困難，林主任應該會出手相助的。」

  走進車站售票大廳，周馗買了一張上午10點去省城的高快車票，在候車室等待的這段時間，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林主任的電話。

  當汽車緩緩駛出車站，周馗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著漸漸向後遠去的街景，心中五味雜陳。

  「再見了，我的故鄉！」

  他閉上眼睛，躺在座椅靠墊上睡著了。

  經過近六個小時的長途跋涉，汽車最終停靠在省城清晨市的客運西站。

  周馗走下車，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其他乘客手裡拎著包，拖著行李箱，只有周馗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拿。來車站接人的親友團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周馗默默地擠出人群，呆呆的望著車站樓層索引圖，猶豫著要不要坐地鐵去市中心。

  「還是先打個電話給我的大學同學吧！」

  周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機，這才發現手機電量已經耗盡。充電器和數據線還放在家中，經過昨晚的大火，肯定已經被燒得連渣都不剩。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周馗忍不住緊咬嘴唇，暗自嘆了口氣。

  乘坐電梯來到地下一層，周馗買了張地鐵票，終點站是清晨師範大學，他打算回母校找大學時候的老師幫忙。

  過了半個多鐘頭，地鐵準時到站，周馗走出地鐵站，抬眼望去，不遠處就是「清晨師範大學」那古色古香、雕樑畫棟的正大門。

  走到學校大門外，周馗正欲進入，卻被門禁裝置擋在了外面。

  「大叔，我以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來這裡辦點事。」

  看門的保安大叔從崗亭中走了出來，他問周馗：「你來辦什麼事情？」

  「我找文學院的吳老師！」周馗如實答道。

  保安大叔滿腹狐疑的打量著周馗，問道：「你找文學院的副院長吳有才？」

  「正是！」周馗點點頭。

  保安大叔點了根煙，有些不耐煩的說：「吳教授上個月退休了，你去別處找他吧！」

  「這......」

  吳教授不在學校，而周馗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這該如何是好？

  「大叔，你能不能把手機借我用用，我打個電話給吳老師。」周馗低聲請求道。

  保安大叔無奈，只好拿出手機遞給周馗。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周馗關掉通話鍵，一臉失望的將手機還給保安。

  「大學期間，對我最好的人就是吳教授，如今聯繫不上他，看來我只能去找同學幫忙了！」

  周馗心裡清楚，班上的那些同學如今都各奔前程，若不是被逼無奈，他也不想再去叨擾。

  離開學校大門，周馗看到附近一個報刊亭有公用電話，他用一張鈔票去報刊亭換了點零錢，打電話給他大學時候關係最好的同學。

  「喲，周馗啊，我聽說你被凌吹雪甩了！哈哈哈，我就說凌吹雪怎麼可能會看上你小子呢？」

  「可惡的劉亮，你小子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跟你說正事呢！」周馗聽到凌吹雪這三個字就感到莫名的惱火，音量不禁提高了幾分。

  電話那頭，劉亮聽說周馗的遭遇後，面露難色：「兄弟，是這樣的，哥們最近創業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河，哪還有餘力接待你啊！」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譜，掛了啊！」

  掛斷電話，周馗緊接著又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其他同學：

  「兄弟，不好意思啊，我最近也挺困難的！」

  「不是我不幫你，而是兄弟我最近確實很困難。」

  「公司最近很忙，我實在是抽不出身！」

  ......

  周馗還記得讀書的時候，他的這幫同學每次都來抄周馗的作業，臨近期末也是他們來找周馗借筆記複習。

  「當初你們來找我借筆記、抄作業，我可是有求必應，現在可倒好，我來省城找你們幫忙，你們卻推三阻四，大學四年的同學情不過如此啊！」周馗掛斷電話，氣得連方言都罵出來了。

  聯繫不上老師，同學也靠不住，周馗心裡有點發慌，他不知道自己該去那裡。

  「算了，還是先去找個酒店對付一宿！」

  住酒店總不是長久之計，不到一個星期，周馗便花光了老王給他的2000元錢。

  「錢花光了，這可咋整啊？」

  無奈之下，周馗離開住宿的酒店，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大街上閒逛，思考著今晚的落腳處。

  周馗思來想去，決定在附近的公園休息一晚，第二天再作打算。

  初春的清晨市，夜間氣溫只有個位數，周馗躺在公園的椅子上，渾身縮成一團，凍得瑟瑟發抖。

  路過的行人看到周馗這般處境，臉上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這個年輕人明明有手有腳，為什麼不去找工作，要做一名流浪漢呢？」

  有一個嘴碎的中年婦女插嘴道：「可不是嘛，現在這種人可多了，明明看起來是個很健康的人，不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卻指望著靠乞討過日子，這種人真不值得同情！」

  待那些路人走遠後，周馗在口中碎碎念：「人與人之間果然不能互相理解！」

  好不容易在寒風中熬了一夜，次日天明，周馗從椅子上爬起來，他摸摸口袋，驚訝地發現手機被偷了。

  「……」

  周馗感到十分無語，他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注視著那些忙於趕路的上班族，眼中滿是羨慕。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周馗和這座城市的那些流浪漢一樣，過著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生活，餓了就去垃圾箱裡翻找殘羹剩飯，勉強填報肚子，渴了就去到處撿拾、收集廢棄的礦泉水瓶，運氣好的話能喝上半瓶的水，運氣不好連一滴水都喝不到。

  在一個寒風刺骨的晚上，周馗孤零零地坐在路邊的花壇上不停搓手取暖。因為好幾天沒有洗澡換身乾淨衣服，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臭味，路過的行人像躲瘟神一般紛紛繞路遠離。

  「現在的我還真像一隻過街老鼠！」周馗在心中無奈地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