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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2024-05-30 11:32:28 作者: 墨鈺

  聽到屋外兩人對話時,柏梓琬已然明白是自己的琴聲將他引到閣樓上的。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卻又控制不了心底的思念,想見他的心情,所以跟凌睿藏在床後。

  元弘毅步入屋子那一刻,柏梓琬下意識握住凌睿的手,另一隻手抓著床欄,思念的頃刻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更害怕自己情不自禁喊出他的名字。

  咬住的唇慢慢鬆開,柏梓琬拭去臉上的淚水,笑著。在她決定以『死』來解決所有問題時,他們之間已然註定背道而馳。他們本不該有相見的一天,如今,他拋下自己的身份,拋下自己的責任,不管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他來了,就站在自己咫尺的地方,即便不能跟他相見,不能感受他懷抱的溫暖,不能聽他喊自己的名字,她也該心滿意足是不是?

  看到元弘毅眼睛裡的失望和離開時背影透露出的孤寂,柏梓琬寸心如割,身形一動,卻被另一隻手拉住。

  柏梓琬回頭,看到凌睿對自己搖頭,示意自己不可以出去。剛剛止住的淚再次決堤。柏梓琬靠著凌睿,閉上眼在心裡無聲吶喊,「毅,對不起。原諒我,不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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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說,總有一天會讓他們一家團聚,然而對於那一天,她期待著,卻不敢奢望。

  隨著元弘毅離開,柏梓琬只覺自己像被掏空所有力氣,腦子眩暈,身軀搖搖欲墜。

  「姐姐……」

  「小姐……」

  冷靈、清蘭、月蘿聞言反身關上房門,奔過來,看到見柏梓琬被凌睿抱著,面色蒼白。

  「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冷靈道,「清蘭月蘿,你們將小姐扶到床上躺著,再打些熱水進來,我去喊公孫先生。」

  「冷靈,」柏梓琬拉住她,輕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公孫叔叔跟奶娘分別多年,又剛成親,別去打擾他們了。」

  冷靈皺眉,都什麼時候,小姐還想著別人。

  「我沒事。」柏梓琬握住冷靈手臂,撐著手慢慢站直身體,道,「你們扶我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清蘭打了熱水進來給柏梓琬擦臉,月蘿倒了半杯熱水過來讓她喝下,扶著她躺下。

  「姐姐,你真的沒事嗎?我去喊義父過來。」

  「別去。」柏梓琬拉住凌睿,撫平他微微皺著的眉頭,笑笑道,「別擔心,姐姐真的沒事。」

  「哼,都是那個什麼寧清王害的!他不待在宮裡陪皇帝老兒,來這裡參加什麼婚禮,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也不怕有來無回。婚禮結束其他人都走了,他們兄弟二人倒好,賴在這裡不走,不走也就罷了,大晚上的到處亂走,他把我們風雨山莊當成皇宮還是寧清王府了,由得他隨意進出……」

  「清蘭!」冷靈赫然截斷清蘭,皺眉瞪了她一眼,這丫頭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清蘭唬了一跳,待反應過來,嘴巴一閉,隨即道,「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讓您不開心。」

  「好了,我沒事。」柏梓琬虛弱地笑笑,她也想不明白毅跟老六為何突然來風雨山莊,為何又遲遲不走。

  「小姐……」

  柏梓琬見冷靈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不由問道,「你想說什麼?還是你想到了什麼?」

  「您覺得寧清王他們為何遲遲不走?」

  柏梓琬搖頭,道,「依你看是什麼原因?」

  冷靈思忖一瞬,遲疑道,「昨日我從外面回來,恰好聽到寧清王問一個丫鬟知不知道您,又問她山莊是不是住著一個孕婦。我懷疑寧清王看到了您,並且懷疑您還活著。」

  柏梓琬眼睛一跳,冷靈繼續道,「不過小姐也不用擔心,只要沒有見到小姐,寧清王就算懷疑也無濟於事。但是我得將這件事稟告莊主跟老莊主,請他們想法子讓寧清王他們離開。」雖然早有交代,但是山莊人多嘴雜,萬一誰不小心說漏了嘴就不好了。

  他們住在風雨山莊三日,凌蕭意跟凌老莊主對他們禮待有加,丫鬟僕役對他們也是恭敬有禮,饒是如此,他們還是看到他們眼睛裡猜疑和戒備。這會兒五哥跑出去,萬一被人誤會就大大不妙了。

  元弘晉正想著要不要出去尋元弘毅,屋門推開,看到進來之人,他連忙迎過來。

  「五哥,你剛剛去哪裡了?我正打算出去找你呢!哎,五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元弘毅像什麼都沒聽到般走到桌前,雙手撐著桌面,閉上眼睛,回想方才聽到的曲子。

  當真是自己聽錯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劍眉輕皺,雙手微微曲著,須臾,元弘毅赫然抬起頭,盯著牆上的松竹畫,屋內只有一個女子,他卻感覺到三個人的氣息,另外兩個人是誰?為何不在屋內?

  難道……

  回想冷靈方才反應,清蘭跟另外一個人的表情,還有屋內那股子淡淡的幽香……清蘭是丫鬟,如何會住那麼好的院子?而且只有她一人。她們在撒謊,住在那裡的根本不是清蘭!彈琴之人也不是清蘭!

  可是,她們為什麼要撒謊?似乎有什麼極快地從腦海中划過,他抓不住,卻足以讓他清楚明白。

  「五哥,你這才從外面回來,怎麼又出去?」元弘晉追出去,擋住元弘毅去路,道,「五哥,我不知道你說的答案是什麼,這裡畢竟是風雨山莊,我們來這隻為賀喜,別人卻不這樣想,何況時辰已晚,你這樣進出,萬一被人誤會就不好了。」

  誤會又如何?難道他會怕?元弘毅將元弘晉一扯,不論如何,他非去一探究竟不可!

  幾步之後,元弘毅倏然止步,凝眸盯著月洞門。若是剛才,他或許能找到答案。經過剛才,他的出現已經打草驚蛇,不管另外兩個人是誰,為何不願現身,他現在去只會無功而返。

  那兩個人是誰?會是阿琬嗎?那晚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他肯定自己沒有看錯。如果阿琬沒有死,墳墓里的那個人是誰?如果是阿琬,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在風雨山莊,為何卻避而不見?

  「五哥……」

  「老六,我們去跟兩位莊主辭行。」

  辭行?元弘晉一愣,住在這裡三日,怎麼說辭行就辭行?看到已然走出院子的元弘毅,他趕忙追上去道,「都這麼晚了,五哥要去哪裡?」

  「都城。」

  元弘晉又是一愣,正要問怎麼突然要回都城,元弘毅已大步往前面去,元弘晉嘆氣,只得跟上。

  第二日一早,元弘毅跟元弘晉半夜突然離開風雨山莊的事便傳到晴然居。眾人暗送一口氣的同時更擔心柏梓琬因此傷心,幾日過去,見柏梓琬神色如常並未傷心,不由放下心來。

  柏梓琬自是將所有人的變化看在眼裡,她不是不傷心不難受,只是不希望自己悲傷情緒影響到別人。傷心也好,難受也罷,日子總要繼續,與其滿面愁容不如開開心心。

  除夕剛過,轉眼又到元宵,因著江北的分舵出了些事,初四一早凌蕭意跟公孫良啟程離開了風雨山莊,凌老莊主也在兩日後帶著凌睿離開,臨行前再三保證,定在柏梓琬生產前回來。

  元宵節晚上會有燈會,怕人多擠著柏梓琬,所以一早奶娘、柳姨、桑紅、清蘭、月蘿陪著她去外面走走。

  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小販叫賣聲聲聲入耳,一派熱鬧繁華景象。幾人護著柏梓琬慢慢往前,看到她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依舊小心翼翼地樣子,她心裡內疚。

  她也知道這時候自己該在莊子裡好好養胎,每日待在莊子,該去的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實在煩悶,這才想趁著節日出來散散心,順道看看現在的江南跟後來的江南有什麼不同。

  「那邊有冰糖葫蘆!」清蘭抬手一指,跟月蘿道,「月蘿,你看著小姐,我去給小姐買冰糖葫蘆。」

  看著往前面去的聲音,月蘿搖頭,無奈道,「這個清蘭,明明自己嘴饞,卻要拿小姐坐擋箭牌。」

  柏梓琬笑著,道,「清蘭一直都這個樣子嗎?」

  「這丫頭從小貪吃,常常半夜跑到廚房偷拿吃的,有回還潛進老莊主屋子偷老莊主的酒,結果被老莊主回來逮個正著。」

  「後來呢?外公有沒有罰她面壁思過?」

  「沒有面壁思過,但是罰了別的。」

  柏梓琬轉頭看著柳姨,柳姨道,「山莊不少孩子都是老莊主或者莊主領回來的孤兒、乞丐,清蘭跟月蘿也是孤兒,是被我帶回山莊的,月蘿文靜,乖巧,懂事,清蘭恰恰相反,天不怕地不怕,不好好讀書習武,整天跟男孩子喝酒、胡鬧。老莊主知道清蘭跟別的孩子不同,你越不許的事她越反其道而行,於是老莊主下了一道命令,凡莊裡姑娘不滿十五歲擅自喝酒,被發現立即逐出山莊。別人都不敢再喝,唯獨清蘭不怕,一意孤行。老莊主發現清蘭偷酒,原本是要將她逐出山莊的,因為大家都幫著求情,老莊子說,只要清蘭能喝完一罈子酒,他就既往不咎。」

  「一罈子?」柏梓琬好奇,道,「清蘭喝完了沒有?」

  月蘿道,「老莊主叫人拿的是最烈的酒,便是公孫先生他們都喝不了,何況清蘭。清蘭知道老莊主疼我們,但是說一不二,她怕老莊主真的趕她走,只好喝酒,不到兩碗她就吐得不行,跟老莊主說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從那以後清蘭真的滴酒不沾。」

  柏梓琬呵呵一笑,看到清蘭舉著冰糖葫蘆過來,忍不住揶揄道,「清蘭,一會兒我請你喝酒,可好?」

  清蘭把冰糖葫蘆遞過去,下意識回答道,「我答應過老莊主,這輩子都不再喝酒。」

  「哈哈,」柏梓琬好心情一笑,拍拍清蘭肩膀,已有所知道,「外公的法子果真管用。」

  清蘭一怔,看到幾人好笑地看著自己,在回想柏梓琬剛剛的話,清蘭恍然大悟,轉手扯住月蘿道,「你這壞東西,竟敢告訴小姐,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去撓月蘿的癢。

  月蘿一避,跳到柏梓琬另一邊,笑嘻嘻道,「無事不可對人言。你既然敢做,幹嘛怕小姐知道。」

  「月蘿你……」看到柏梓琬臉上笑容驟然消失,清蘭一頓,奇怪道,「小姐,您怎麼了?」

  一男一女自人群迎面走來,男子穿著墨色衣裳,面冷如水,注視女子的眼卻盛滿柔情。女子穿著粉色衣裳,一手拿著一隻風車一手牽著男子的手,像在說什麼,眉開眼笑。

  想避開已經來不及,因為男子已經看到她。

  柏梓琬笑著,看到男子偏頭跟女子說了什麼,女子轉眸,手中風車頃刻落下。她揉了揉眼,怔愣地看了她一會兒,脫了男子的手,越過擁擠人群,飛奔到她面前。

  「五嫂。」

  品茗齋樓上雅間。

  見安寧公主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柏梓琬好笑道,「幾個月不見,就不認得我了嗎?」

  「不是。」安寧公主搖頭,直覺地回答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五嫂,沒想到……」

  「感情你是把我當成鬼了啊。」柏梓琬拍拍安寧公主手背,笑道,「別怕,你看到的不是我的鬼魂。」

  安寧公主道,「就算我看到的真的只是嫂子的鬼魂,我也不會害怕。對我來說,安寧公主早在幾個月前就不在人世了。」

  柏梓琬詫異,「怎麼回事?皇上他……成全你們的了嗎?」

  當日她只顧著想著如何送濮陽輕羽離開,反倒將安寧公主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等到想起她已經在來江南的路上。她這個「已死之人」,即便想幫她脫困,也有心無力。

  安寧公主搖搖頭,輕聲道,「父皇心裡只有江山,為了所謂的江山,他可以用任何人去換,就算我是他的公主,對他來說也只是一枚助他穩固江山的棋子,又怎麼會成全?」

  「雲裳……」

  「我沒事。」安寧公主沖韓邵柔柔一笑,繼續道,「我跟韓邵離開,一半原因是因為嫂子。」

  「我?」

  安寧公主點頭,道,「我們都知道嫂子不是軟弱之人,更不會自尋短見,何況嫂子還懷著孩子。五哥更加不信,回到都城當日就大鬧議事殿,後來更要開棺驗屍,說要查清楚你究竟是如何死的,因為芸香跟冷靈她們的阻攔,十一哥跟六哥也不希望你死了也不安心。知道父皇要將我嫁去落霞國,五哥又去大鬧議事殿,誰都不知道五哥跟父皇說了什麼,父皇病了半個多月,病好後父皇親自去找我,問我是不是喜歡韓邵,我如果選擇韓邵就要離開皇宮,而他也當沒有我這個女兒。我跟韓邵離開皇宮,父皇讓蘭慧代替我嫁給落霞國的七皇子。」

  元弘毅定是將先皇后、懿貴妃,還有她的事刺激元皓初,才讓他病倒,不得不答應。

  「安寧,別難過,都過去了。」柏梓琬握住安寧公主的手,道,「看到你跟韓邵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真的很高興。」

  安寧公主莞爾一笑,道,「我早就厭倦了宮裡的一切,真的,嫂子,我一點不難過。不過往後你可不能再喊我安寧了。安寧公主這個稱呼對我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我的名字叫雲裳。」

  想起一事,安寧公主道,「當日我們親眼看到嫂子下葬的,嫂子又怎麼會在江南?」

  柏梓琬將假死之事大致說了一下,安寧公主不解,道,「嫂子既然沒有死,為何不讓五哥知道,你不知道,五哥知道你死了,痛苦了好久,還有十一哥。卿卿也哭鬧著要嬸嬸。」

  柏梓琬垂下眼瞼,沉吟道,「就像你說的,我們兩人都是已死之人,長痛不如短痛,何必徒增痛苦?安寧,不,雲裳,你若還當我是你嫂子,就答應我,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

  「為什麼?嫂子難道就不想五哥嗎?」

  想又如何?柏梓琬道,「有些事一時間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釋,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真的死去,就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

  安寧公主還想問為什麼,卻被韓邵制止,他道,「寧清王妃放心,我們絕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您。」

  「寧清王妃已死,往後喊我阿琬就行。」柏梓琬道,「你們來江南是遊玩還是常住。」

  「從前聽嫂子說江南四季如春風景如畫,就想著有一天定要來看看。離開都城我們去了幾個地方就來了江南,原本打算在這裡呆上一些時候去月氏國,現在嘛……」安寧公主轉眸看著韓邵,道,「我們留在江南好不好?正好跟嫂子作伴,順道等我的大侄子出生。」

  韓邵點點頭,寵愛道,「你喜歡就好。」

  這時候,月蘿敲門進來,行禮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安寧公主好奇道,「嫂子現在住在哪裡?」

  「風雨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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