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來的可真快！柏梓琬朝屋門口看了一眼，微微笑著，端過矮几上的湯藥攪了攪，在床邊坐下道，對屋外的吵鬧視若無聞，垂著的眼睛快速閃過一抹冷意。

  朝堂十幾載，閱人無數，她神色中的變化自是沒能逃過柏鴻泰的眼，沒有生氣，有的只是憐惜和愧疚。阿琬從小聰穎可人，偶爾古靈精怪，卻一直懂事體貼，不管受多大的委屈都能藏在心裡，可是方才……阿琬受了那麼多苦，即便心中有恨，也理所應當。

  只是……

  不管潘氏來這邊目的為何，他都不願阿琬再受半分委屈。柏鴻泰道，「小六，你出去看看夫人是不是有什麼事，若沒有要緊事，就說我正在休息，請夫人先行回去。」

  小六答應著出去，不多時便回來，遲疑道，「老爺，夫人來這是聽說二小姐回來了，說是這些年不見二小姐，所以想進來跟二小姐說說話，老爺您看……」

  

  跟她說說話？只怕真正目的不是這麼簡單。柏梓琬在心裡冷冷一笑，面上卻是不從聲色。

  「爹，藥好了，先將藥喝了吧。」

  柏鴻泰接過碗端在手裡，看向柏梓琬，「阿琬，你想見她嗎？你若不想見她，爹便打發她回去。」

  以潘氏跋扈霸道的性子，沒直接闖進來，實屬不易。可若依舊不讓她進來，不止這個父親，怕是柏府上上下下都要不得安生了。她雖然恨潘氏母女入骨，但不希望連累無辜。好啊，她們想進來，想看她，想跟她說話試試，她便如了她們的願，讓她們進來，也好看看她們想說什麼。

  「小六，去請夫人、大小姐、三小姐她們進來。」柏梓琬吩咐道。四年了，也是時候該漸漸了。

  小六答應著推聲出去。

  「阿琬，你如今身份不同，不用再為了爹委屈自己。」

  柏梓琬看到柏鴻泰眼睛裡的愧疚，展顏一笑，「阿琬不委屈，不過爹再不喝藥就要涼了。」

  柏鴻泰答應著，將湯藥喝下。他與潘氏雖是夫妻，卻早已名存實亡，之所以對她忍讓三分，不過是念及潘仁當年知遇之恩，和從前的夫妻之情。可若她讓阿琬委屈，他定不會再坐以待斃。

  柏梓琬把蕭澤拉倒跟前，道，「澤兒，讓小五叔叔帶你去院子裡玩，姑姑一會兒帶你去買冰糖葫蘆，好不好？」又吩咐小五，「小五，看著點，仔細摔著。」

  「是，小姐。」小五答應著，牽著蕭澤慢慢往屋子外面去。

  潘氏母女從外面進來，看到端坐在床前突然抬起頭看向自己的柏梓琬，她明明在笑，她卻感到一股莫名冷意頓時油然而生，腳下一軟便朝地上倒去，幸好被柏雪瑤及時扶住。

  「娘，您沒事吧？」柏雪瑤順著潘氏的眼睛看去，忽然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二姐。

  潘氏擺擺手，眼睛朝柏梓琬看去，剛才莫非是自己眼花了不成？她站直身替，理了理衣裳，抬腳往屋裡去。

  「鶯鶯，雪瑤，給爹爹請安。」姐妹二人福身齊聲行禮道。

  「起來吧。」柏鴻泰抬了下手，握拳抵著嘴咳嗽兩聲，接著道，「雲瑤，爹跟你說的話怎麼又忘了？你現在是柏雲瑤，不是柏鶯鶯。爹，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犯。」

  聞言，柏雲瑤惱怒地橫了柏梓琬一眼，點頭答應著，「是，鶯……雲瑤記下了，以後絕不再犯。」

  柏梓琬恰好朝柏雲瑤看去，看到她眼睛了恨意，梓琬冷冷地勾起一邊唇角。

  「雲瑤年紀小，鶯鶯這個名字跟了她多年，一時說錯也情有可原，何況這屋裡並無外人，老爺就不要再計較了。」潘氏說著話，眼睛卻有意無意地朝柏梓琬那邊看。

  年紀小？虧她能說的理所當然！若她沒有記錯，柏鶯鶯年長她一歲，如今應該二十有二。這個年紀對現代來說還好，可在這古代，已經是一個老姑娘了。

  「夫人錯了。」柏鴻泰面無表情道，「這雖然是在自家屋裡，但是隔牆有耳，難保不會有誰將府里的事傳出去。柏府事小，夫人應當不願岳父大人跟著受牽連吧。」

  潘氏暗恨，面上卻笑著道，「老爺說的是，是妾身糊塗了。」說著又看了柏梓琬一眼。

  她在看什麼？難不成還等著她跟她下跪請安不成？柏梓琬面不改色，將目光移向別處。

  「阿……大姐，多年不見，你在臨江城過得可好？是了，有回跟娘去廟裡上香，聽到幾個臨江城來的夫人說起大姐，大姐似乎在臨江城的過得很精彩呢。」柏雲瑤上前親昵地握住柏梓琬的手。

  大姐？她倒是轉的快。待聽到柏雲瑤話語中的諷刺，和眼睛裡的鄙夷，柏梓琬眼睛裡極快地閃過一抹冷色，很快恢復，反覆上她的，慢條斯理道，「雲瑤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可有許配人家了？」

  柏雲瑤如被蠍子蜇了，倏然抽回手，面色發白。以為她代替自己嫁給寧清王自己便可逃過一劫，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可是老天不公，就在她四年前大鬧母親屋子，她才發現……

  柏梓琬只當什麼都沒看見，轉頭看向柏雪瑤，「雪瑤呢，可有許配人家了？」

  柏雪瑤上前行禮，如實道，「雪瑤現在跟著師傅修行，還未婚配。這次因著爹爹生病，師傅特准我下山，沒想到會見著……大姐。」

  「師傅？」柏鶯鶯沒有婚配倒是情理之中，可是柏雪瑤，潘氏怎麼會讓她修行？

  這才發現柏雪瑤衣著極為樸素，臉長開了，清麗脫俗，可神色中卻不見昔日的傲氣霸道，平靜淡然。

  「兩年前，雪瑤與……雲瑤一同去城外寒山寺祈福，遇到寒山寺主持清風師太，說雪瑤與佛有緣，便收了她為徒。這兩年雪瑤一直住在山上，很難回來。今日，你們姐妹相見，也算有緣。」他希望自己三個女兒能同別人家姊妹那般姐妹情深，其樂融融，可是……她們曾對阿琬做下的那些事，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化作無聲輕嘆。

  原來如此。

  柏梓琬不止不行禮，連正眼也不瞧自己，已然潘氏氣惱，待聽到她後來的話里的嘲諷，眼睛極快閃過一抹狠辣。

  想起一事，柏雲瑤趕忙理了理心緒，狀似無意道，「怎麼不見王爺跟大姐一起回來？」

  聞言，潘氏插口道，「是了。你跟王爺不是在臨江城嗎？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了，也不叫人事先回來說一聲，娘也好多做些你喜歡吃的東西。」

  好端端的怎麼問起毅？柏梓琬正要開口，便聽到素言道，「柏夫人錯了。小姐如今是寧清王的正妃，柏夫人可不能跑再像從前那般你你你的喊小姐了，你該稱呼小姐為寧清王妃。還有，柏夫人跟兩位小姐進來這麼久似乎還沒有給王妃行禮。」

  潘氏母女三人對小姐所做之事，她自是從芸香那知道的一清二楚。好在小姐苦盡甘來，跟寧清王夫妻情深，可每每想到小姐跟二少爺從前所受的委屈，她恨不能立即擰斷她們的脖子。

  「素言，不得無理。」柏梓琬淡淡出聲，「這裡沒有外人，不用那麼多禮數。」

  「王妃錯了。這裡雖是王妃的娘家，柏夫人是王妃的母親，但是禮法不可違。」

  淡淡的嗓音從外面傳來，待看到進來的人，柏梓琬著實吃了一驚，這傢伙不是在唐妃屋裡嗎？怎麼來了這裡？

  其他人也是一愣。

  柏雲瑤身形一震，如木頭人一般站在原地，痴痴地望著往屋裡來的錦衣男子。

  柏鴻泰下床，跪下行禮道，「微臣柏鴻泰見過寧清王。不知寧清王駕臨，未曾遠迎，還請寧清王恕罪。」

  「柏將軍有病在身，無需多禮，請起。」元弘毅扶起柏鴻泰，「是本王不請自到，柏將軍不要怪罪才是。」

  「王爺說哪兒的話。」柏鴻泰起身，見愣怔地立在那的母女三人，不由厲聲道，「還不趕緊給寧清王行禮。」

  潘氏猛然回過神，拉過柏雲瑤柏雪瑤姐妹二人跪下行禮道，「臣婦見過寧清王。」

  「臣女柏雪瑤見過寧清王。」

  柏雲瑤卻好似什麼都不知道一眼，目不轉睛地望著元弘毅，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可是現在……

  「雲瑤！」潘氏用力扯了柏雲瑤一下，微微偏頭道，「來日方長。雲瑤，寧清王看著呢，趕快行禮。」

  柏雲瑤不甘心地收回眼神，行禮道，「臣女柏……臣女柏雲瑤見過寧清王。」未等元弘毅開口，她已然抬起頭望向他，神色痴迷。

  這一幕自是被柏梓琬看在眼裡，難怪她會問起毅，原來如此！扯了扯某人的衣袖，用眼神朝前面指了指，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爺，美人看您都看得入迷了。」

  元弘毅看也不看，偏頭在柏梓琬耳畔小聲道，「阿琬莫非吃醋了？放心，本王心裡只有阿琬一人。」

  柏梓琬用鼻子哼了一聲，推開他，過去倒了一杯熱茶，『重重』放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