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柏梓琬醒來只覺頭疼欲裂，她皺著眉頭，拇指狠狠按了按突突跳痛的太陽穴，翻身下床，去包袱里取了一顆藥丸，就著冷水服下，過了一會兒方覺得舒服些。

  「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那人的話猶在耳畔，最終，他還是失言了。將杯中剩下的半杯涼水一飲而盡，都城不似臨江城那般冷寒，初夏的清晨，已經微微有些悶熱，而柏梓琬卻覺得莫名冰涼。

  明知結果，還是免不了失望。柏梓琬低眸嘲諷一笑，過去將窗子打開，清晨的風迎面而來，頓時清醒些許。她張開手放在上方，透過指縫望著高遠的天空，明媚的太陽。

  「姑姑……」

  軟糯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柏梓琬轉頭便看到蕭澤穿著肚兜褲衩站在床上，苦著張小臉，睡眼惺忪地望著自己，不由柔和一笑，關上窗子，過去將他抱在懷中。

  

  「澤兒睡醒了嗎？」

  蕭澤糯糯地嗯了聲，頭埋進柏梓琬懷中蹭了蹭，仰起頭，縱著眉頭，一臉委屈道，「姑姑昨天去了哪裡？澤兒醒了都找不見您？言姑姑也不帶澤兒去找您。」

  柏梓琬捧起他的臉響亮地親了一口，「姑姑有事去辦，澤兒睡的香香的，姑姑才沒有告訴你澤兒，澤兒不會生姑姑氣吧。」

  「不會。除了娘親爹爹，澤兒最喜歡姑姑了。」蕭澤跪身起來，抱住她脖頸回親了一口，親的她滿臉口水。

  素言拎著熱水進來，看到笑鬧的兩人，不由輕輕一笑。將水倒在盆中，試了試溫度，她過來抱過蕭澤，「小姐，您先去洗漱，我抱蕭澤回屋穿衣裳。蕭澤，言姑姑抱你回屋穿衣裳，好不好？」

  「別抱來抱去的，怪沉的。你去將衣裳拿過來就好。」柏梓琬邊擰帕子邊說道。

  不多時丫鬟送來早膳，香菇雞絲粥，並一碗燕窩。她雖是寧清王府女主人，卻只待了幾日便去了臨江城，這一走便走了四年，他們自是不知道她的口味喜好。

  而這香菇雞絲粥卻是按著她喜好煮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素言提前吩咐廚房做的。

  「晗晗小姐現在如何了？」柏梓琬抬頭看著面前的丫鬟。

  丫鬟一愣，沒料到柏梓琬會突然發問，隨即回答道，「回，回王妃的話，晗晗昨晚全身發紅，倒了後半夜身上突然發起疹子，王爺已經派人請御醫過去看過了。」

  柏梓琬看到她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由一笑，她又不是猛虎野獸，用得著這麼害怕嗎？

  「御醫如何說？」

  那丫鬟暗自咽了咽口水，恭聲回答道，「回王妃話，奴婢也不清楚。只聽唐妃娘娘屋裡的碧玉姐姐說，晗晗小姐服了御醫抓的藥已經有所好轉，只是需得靜養幾日。」

  柏梓琬頷首，接著又道，「碧玉可有說晗晗因何突然發病？」

  那丫鬟搖搖頭，似是有所顧忌，半晌才道，「碧玉姐姐沒有說，奴婢也不敢多問。」接著暗自嘀咕一句，「晗晗小姐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昨兒晚上怎麼就發起病了呢？」

  她說得極為小聲，柏梓琬跟素言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兩人不著痕跡地看了對方一眼，看著面前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又是一愣，隨即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名叫依蘭。」

  「可是依蘭花的依蘭？」

  「是。」

  柏梓琬打量了依蘭一番，五官秀氣，乾乾淨淨，「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接著又道，「禍從口出。往後不該說的話最好爛在肚子裡，免得招來禍事。」

  依蘭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臉色驟然一白，撲通一聲跪下，「多謝王妃提醒，依蘭記下了，往後絕不再犯。」起身，麻利的將碗筷放在托盤中，疾步往屋外去。

  收拾妥當，柏梓琬讓素言備好東西，往庭芳苑那邊去。她最不耐的便是虛與委蛇，但是身為元弘毅正妃，少不得要過去問候一番，不然傳出去只會說她寧親王妃不會做人。

  院中空無一人，柏梓琬直逕往屋內去，一隻腳剛邁進門檻，聽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屋內傳出，接著便看到元弘毅轉手將晗晗抱在懷中。除了在她面前，他一向不苟言笑，這會兒卻笑得異常歡喜，而唐氏溫婉的依在他身側，溫文婉約，望著他的眼，愛慕之意溢於言表。

  好一幅其樂融融的畫面。

  柏梓琬微微笑著，卻是心下刺痛。邁出的腳突兀地停在半道，而後慢慢收回。

  「素言，我們走吧。」

  碧玉正端著熬好的藥進來，看到往院子外來的三人，連忙過去行禮道，「奴婢碧玉給王妃請安。」

  碧玉？柏梓琬淡淡道，「起來吧。」

  碧玉謝恩起身，道，「王妃是過來找唐妃娘娘，還是王爺？王妃稍等片刻，奴婢這就進去通傳。」

  她要進去，用得她通傳！柏梓琬在心裡冷冷一笑，不著痕跡地將碧玉打量一番，樣貌普通，只不過那一雙狹長的雙眼暗藏精光。直覺告訴她，這丫頭不可小覷。

  「不必了。」柏梓琬將蕭澤交給素言，拿過準備好的禮物，「聽說晗晗病了，所以過來看看。這裡面是我給晗晗準備的小禮物，昨兒沒機會給她，你幫我拿進去吧。」

  「王妃，您不進去嗎？」

  柏梓琬看到碧玉眼睛裡一閃而過的神色，目光一冷，很快恢復，微微笑道，「有王爺在，我就不進去了，改日我再過來。」說罷，梓琬看了素言一眼，直逕往外面去。

  碧玉看著轉過院門的身影，目露鄙夷，抬手將東西往一處一扔，而後又過去撿起，端著藥往屋裡去。

  「唐妃娘娘，該給晗晗小姐餵藥了。」碧玉將東西放在一旁，端著藥過去道。

  晗晗一聽，抬起手捂著嘴，頭搖成撥浪鼓，「不要！不要！晗晗不要吃藥！好苦。」

  唐妃瞅了元弘毅一眼，柔聲哄道，「晗晗乖，喝了藥病就好了。這樣好不好，你乖乖把藥喝了，一會兒娘讓碧玉出去給你買冰糖葫蘆。你不是最喜歡冰糖葫蘆了嗎？」

  晗晗依舊搖頭，死死貼著元弘毅懷裡。

  「晗晗！」唐妃臉色一沉，疾言厲色道，「晗晗，你再不聽話，娘可真的要生氣了。」

  晗晗懂事乖巧，仍舊只是一七歲小姑娘，哪裡經得住下，更何況是自己母親。雙目頓時盈滿淚水，神色中已然有了委屈，眼淚卻沒有落下一顆，放下手，可憐巴巴地望著唐妃。

  「本王來吧。」元弘毅端過藥碗，攪了攪，道，「晗晗，還記得父王跟你說的話嗎？父王喜歡勇敢的孩子。晗晗聽話，父王餵你喝藥，好不好？」他儘量放輕聲音。

  他雖已為人父，對於哄孩子，卻極其生疏。

  晗晗望著元弘毅，像是想起他昔日那一面，遂點點頭，張著嘴，乖乖把藥喝下。

  「那是什麼？」唐妃取了一顆蜜餞放進晗晗嘴裡，抬手一指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那是……」碧玉小心翼翼瞥了元弘毅眼，吞吞吐吐道，「是……是王妃剛才送來的，說是給晗晗小姐的禮物。」

  「王妃剛剛來過？」元弘毅赫然打斷碧玉，道，「王妃來了，怎麼沒有進來？」

  「王妃，她……」

  未等碧玉回答，元弘毅已然將晗晗交給唐妃，起身，大步往屋子外面去。又突然停下，轉頭道，「晗晗乖乖聽你娘的話，父王一會兒再過來看你。」說罷一步邁出去。

  望著頭也不回地離開的身影，唐妃張著的嘴慢慢合上，垂眸笑著，心下苦澀至極。

  「五嫂，你們這是……」看到柏梓琬拎在手裡的東西，元弘晉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可是去十一弟那邊。「

  「不是。」柏梓琬道，「走了四年，如今回來了。正好今日沒什麼事，就想著回去看看爹。」

  「五哥呢？他不跟著一起嗎？」

  柏梓琬微微笑道，「來日方長，往後有的是時間。沒什麼事，我們先走了。」

  柏梓琬雖然隱藏的極好，元弘晉還是看到她眼神中的落寞。晗晗突然發病他也知道一些，也知道元弘毅昨晚整夜都留在唐氏屋內，想安慰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元弘晉兀自沉沉嘆息一口，五哥跟嫂子好容易才走到今天，但願不要多生事端才好。

  「五哥……」

  元弘毅跑到外面看了一眼，折回來道，「老六，你有沒有看到阿……鶯鶯出去？」

  「嫂子她們剛剛走。」似是想起什麼，元弘晉道，「五哥難道不知道嫂子出去？」

  元弘毅搖搖頭，接著道，「你可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嫂子說去看柏將軍。」想了想，元弘晉道，「昨晚你是不是一直在唐妃屋子？」

  「我昨晚確實在唐妃那邊，那是因為晗晗她……老六，鶯鶯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元弘晉一笑，「五哥覺得嫂子會跟說什麼？嫂子什麼都沒說。是我想提醒五哥。五哥，你跟嫂子能走到今日實屬不易，嫂子想要的什麼五哥想必比誰都清楚，嫂子卻為了你放棄一切，甚至……老六希望將來不論發生什麼事，五哥莫忘了自己對嫂子的承諾，莫要再辜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