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柏梓琬握住素言的手從馬車上下來，往前兩步，望著緊閉著的朱紅色大門，良久，目光慢慢上移，望著門匾上「寧清王府」四個墨黑大字，心下滋味難辨。

  主動請命，是為了尋找機會離開。她如願以償，卻將機會一次又一次放過，如今，更心甘情願的回來……

  「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不好？要不要叫梁大夫瞧瞧？」元弘毅過來輕握著柏梓琬的間，將她從思緒中扯了回來。

  反覆上他的手，嗓音中透著絲疲倦。「許是累了，一會兒回屋裡歇會兒就好。」

  想起一事，柏梓琬轉身走到梁如風跟前道，「你跟嫣兒如何打算？不如現在府里住幾日，待尋到合適的地方再走？」

  「不用了。」梁如風道，「我跟嫣兒先去客棧，明日一早出門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

  如風在都城威望頗高，若跟他們一同回府，被有心人知曉，不知又要生出些什麼事端。她不在意，但是如風剛和嫣兒成親，她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陷入水生火熱中。

  於是沒有質疑讓他們住在府里。

  「阿琬……」

  「嫣兒，都城比不得雙溪鎮，往後要喊寧清王妃。」梁如風截斷宋嫣然，提醒道。

  

  什麼寧清王妃，喊著彆扭，聽著身份！再說了，這幾年她一直喊她阿琬，寧清王妃，她還當真喊不出口。

  自是知道梁如風話中含義，都城比不得臨江城，更比不得雙溪鎮，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人看著。何況，臨江城發生那些事他們自是知道，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可看到宋嫣然突然撅起的嘴，柏梓琬道，「往後只我們幾人時，你依舊喊我阿琬，可好？」

  她又不傻，自是明白其中厲害，遂點頭答應著，抬眼瞧了一眼寧清王府大門，小聲道，「阿琬，往後你就住在這裡？」

  「是。」柏梓琬點頭，「我們剛回來，這幾日怕是脫不開生，先讓如風帶你四處走走，過幾日我去找你，帶你去幾個好玩的地方。」

  「有好玩的地方，嫂子可不能忘了我。」薛凝霜笑嘻嘻拉著柏梓琬另一邊胳膊。

  「好。」

  「時候不早了，我跟嫣兒先行回府，有什麼事，差人過去說一聲就好。」元弘鈺走過來道。

  元弘毅點頭。

  「如此，我們也先行離開。」梁如風微微點了下頭，牽著馬，跟宋嫣然離開。

  大周規矩，皇子冊封后才能有自己的府邸，元弘晉離開都城時尚未冊封，如今回來，卻沒有府邸，王皇后去世，宮中自是回不去的，只得暫時住在寧清王府。

  「姑姑……」小人兒掙脫素言的手，過來抱住柏梓琬雙腿，哈欠不斷，昏昏欲睡。

  「澤兒是不是困了？」柏梓琬抱起他，哄著，「再等等，等進去了就可以睡了。」

  小人兒聽話地點點頭，趴伏在柏梓琬肩上。

  「小姐，」還是我來吧。」素言接過小人兒，笑著，「小蕭澤，阿琬姑姑累了，言姑姑抱你進去好不好？」

  元弘毅腳下一頓，折回來道，「素言，現在起你要記住，你的小姐叫柏鶯鶯，不是柏梓琬。」又跟小人兒道，「蕭澤，以後要喊阿婉姑姑叫鶯鶯姑姑，知道嗎？」

  小人兒看看柏梓琬又看看元弘毅，疑惑道，「為什麼要叫阿琬姑姑鶯鶯姑姑？她是姑姑，不是阿婉姑姑，也不是鶯鶯姑姑。」

  「你這樣會把他弄糊塗的。等他醒了我會告訴他的。」柏梓琬寬慰地拍拍元弘毅手臂。

  元弘毅皺眉看著往台階上去的身影，答應帶蕭澤回來，也不知是對是錯。阿琬身份特殊，不能有絲毫差錯，萬一他不小心說錯話，可是會給阿琬招來殺身之禍的。

  元弘晉看出他的擔心，過來道，「五哥無須擔心，這蕭澤雖然小，卻是人小鬼大，這些年你難道不夠清楚？何況他還有芸香那麼厲害的娘，五嫂不會有事的。」

  元弘毅點頭，拾階而上。即便阿琬身份被拆穿又如何，只要有他在，即使是那個人，也休想動阿琬半分！

  府門突然打開，來人看到柏梓琬，身形一頓，正欲開口，待看到往這邊來的二人，他赫然張大眼，隨即回過神，偏頭朝院內喊了一聲，將府門完全打開。

  跨過門欄，兩手一甩，跪下行禮，「奴才見過王爺，見過王妃，見過寧晉王爺。」

  「起來吧。」

  元弘毅淡淡抬了下手，目光落在院落中，不過四年，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已陌生至極。

  唐氏、何氏，和其他幾位側妃在丫鬟嬤嬤簇擁下，疾步往這邊來，神色中帶著幾分歡喜，幾分激動，幾分緊張。不多時，府里其餘丫鬟下人也匆匆跟過來。

  一時間，妃子、丫鬟、奴才跪了一地，跟他們請安。元弘毅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抬了小手，叫他們起來。

  「王爺……」唐氏泫然若泣，須臾間便有淚滾落，真真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轉手拉過身旁的小女孩，道，「晗晗，你不是說想父王了嗎？還不趕緊跟父王磕頭請安。」

  晗晗看了唐氏一眼，跪下，恭恭敬敬跟元弘毅磕了個頭，「女兒給父王請安。」

  「起來吧。」元弘毅親自扶起晗晗，表情依舊淡漠，道，「見過你母妃跟六叔。」

  晗晗看看柏梓琬，又看看元弘晉，蹲身行禮道，「晗晗見過母妃，見過六叔。」

  「晗晗快起來。」柏梓琬扶起晗晗。

  「謝母妃。」晗晗不著痕跡地抽出手，看了柏梓琬一眼，退到唐氏身後站著。

  手裡突然一空，看到晗晗眼睛裡的神色，柏梓琬一掃其他人，微微一笑，轉頭道，「毅，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了。」

  「唐妃，將客房好生打掃一下，六王爺會暫時住在我們府里。還有，將芸香從前住的屋子打掃出來，給素言住。」元弘毅輕攬柏梓琬肩膀，柔聲道，「我陪你回去。」

  唐妃答應著，愣愣地望著相攜而去的身影，她不知不自稱妾身，還喊王爺毅，而王爺，竟對她自稱「我」。

  「看來傳言也未必是真，王爺跟王妃當真是鶼鰈情深啊。」何氏瞥了唐氏一眼，攜著丫鬟的手往自己院子裡去。

  屋子打掃的乾乾淨淨，一點不似沒有人住。柏梓琬拿過包袱，打發素言下去，隨手將包袱放在桌上。

  「奴婢見過王爺，王妃。」一穿著草綠色衣裳的丫鬟站在門口，福身恭敬道。

  「什麼事？」

  丫鬟道，「回王爺的話，唐妃娘娘說王爺王妃舟車勞頓，定是渴了，所以命奴婢送些點心跟茶水過來。」

  「進來吧。」待丫鬟放下點心跟茶水，柏梓琬微微笑道，「替我跟姐姐說聲謝謝。」

  「是。」丫鬟垂著頭，道，「不知王爺王妃有沒有別的吩咐？」

  「你下去吧。告訴其他人，沒有別的事不要隨意過來打擾王妃休息。」元弘毅淡淡道。

  「是。奴婢告退。」

  「離開四年，爺不去各位姐姐屋裡坐坐？她們可一直盼著您回來呢。」柏梓琬倒了半杯茶喝下。

  「爺累了，要休息。你陪我。」說罷，不由分說地拿過她手裡的茶杯放在桌上，扯著她往床邊去。

  「扣扣」，是房門敲響的聲音，元弘毅劍眉一皺，偏頭道，「本王說的話是不是不算數了，下去，沒本王吩咐，誰都不許靠近這間屋子半步，違令者……」

  未等他說完，屋外人道，「五哥，皇主母派人傳來口諭，叫你、我、五嫂，即刻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