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兩日前她的眼睛便已經完全看得見，只因想在特別的時間特別的地點給他驚喜，奈何天公不作美，晴了半個多月的好天氣，在前日清晨突然下起雨來，淅淅瀝瀝，清清冷冷，一直不見停。

  「阿琬，你什麼時候告訴元公子？」

  柏梓琬正看著窗外，聽到宋嫣然的話，愣了一下，收回目光，待看到她眼睛裡的落寞，不由問道，「嫣兒，你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興許我能幫你。」

  宋嫣然張了張口，慢慢低下頭，不安地絞著手中帕子。這幾日天生看似與平常無異，她還是察覺到他的變化，總有意無意迴避著自己，好幾次她想問問緣由，可看到他眼睛裡的疏離，還有自己心裡的顧慮，終究還是將幾欲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柏梓琬見宋嫣然低著頭半晌不語，輕聲道，「是因為……天生嗎？」看不見時她只能憑自己的感覺、耳朵去感受聆聽周圍的一切，如今復明的她不用像往常一般去感覺去聆聽，自然看得到如風的欲言又止。

  「天生他……好像記得從前了。」遲疑猶豫許久，宋嫣然深呼氣一口，抬起頭道。

  「天生記得從前？」柏梓琬微微有些驚訝，「天生跟你說了什麼？」原本希望如風能記得從前，沒有過去，沒有記憶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這會兒聽到宋嫣然如此說，她又希望如風沒有恢復記憶。

  如風恢復記憶，以他的性子，定不會繼續留在這裡，更不提讓他娶嫣兒為妻。而嫣兒……她其實跟芸香很像，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內心卻很是敏感、不安。

  嫣兒比她小半歲，半個多月朝夕相處，除那幾日，嫣兒對她可謂是關懷備至，細緻入微，而她也早將嫣兒當成自己妹妹。她不想嫣兒難過，更不想如風繼續因為她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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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然搖搖頭，臉上落寞不減，遲疑道，「天生什麼都沒說，是我感覺到的。」

  感覺。柏梓琬在心裡重複著，在男人看來，女人的感覺是胡思亂想，殊不知，女人的感覺有時卻準確無比。

  柏梓琬握著宋嫣然的手，道，「還記得那日我跟你說的話嗎？愛一個人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和坦誠，嫣兒，與其獨自在這裡黯然神傷，不如好好跟天生談談。」

  「我……」宋嫣然抽回手，看著掌心中的紋絡，正要開口，看到從屋外進來的兩人，不由住了口，愣怔地看著睜著眼。

  原以為天生和元公子已是自己見過最好看的男子，沒想到世間還有比天生和元公子還要好看的男子，一身白衣，薄唇微抿，面色如水，卻如謫仙一般不然半分塵埃。

  「阿琬……」

  輕輕淡淡的聲音令柏梓琬身軀一震，抬眸，看到跟元弘毅並肩站在屋門口的男子，哥哥？鼻尖酸楚，雙眼被突然湧上的水霧迷濛，接著，她起身朝這邊本來。

  看到橫在面前的凳子，元弘毅心下一跳，正要出聲提醒，卻看到柏梓琬穩穩的避開，奔過來撲進柏梓男懷中。他一愣，看看凳子，又看看梓琬。阿琬行動雖不是前些日子那般小心翼翼，卻仍不似常人行動自如，可是剛剛阿琬的舉動……

  柏梓男慢慢抬起手，慢慢收攏，圈住懷中人兒，任由她無聲哭泣，打濕自己的衣裳。著抿的唇微微揚起，冰冷的表情仿若陽春三月的陽光，沁人心肺，暖人心脾。暖人心脾。

  失而復得。柏梓男低眸看了一眼緊緊抱著自己的人兒，半個多月的擔驚受怕，寢食難安，似乎都值得了。

  「哥哥……」良久，柏梓琬擦了擦臉，抬起頭望著柏梓男，雙眸含霧，哽咽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話音方落，剛剛才止住的淚再次無聲滑落。

  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柏梓男正欲出聲安慰，待看到柏梓琬的眼睛裡的自己，他不由道，「阿琬，你的眼。」

  她的眼？莫非哥哥知道她失明的事？柏梓琬心虛地看了元弘毅一眼，望著柏梓男微微笑道，「哥哥，你瘦了好多，不過……比以前更好看了，連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聞言，元弘毅一把將柏梓琬扯到跟前，近距離看著她的眼，閃著光芒，不再黯然無色，重要是他在她眼睛裡看到自己。心下狂喜，隨即想到什麼，當即沉下臉來。

  「什麼時候看見的？」

  柏梓琬看到元弘毅眼睛裡的怒色，暗自吐了吐舌頭，不顧屋內另外兩人，踮起腳快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拉著柏梓男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這個吻，如蜻蜓點水，卻讓元弘毅久久愣在原地，阿琬居然主動吻她，還是當著柏小將軍的面。待看到宋嫣然看著自己忍笑的樣子，他如夢初醒，隨即走到柏梓琬跟前。

  該死！她明明已經看得見了，卻不讓他知道，還有天生和宋嫣然，竟然也跟著她一起瞞著自己。

  看到元弘毅突然看向自己，雙眼如冰，宋嫣然心下咯噔一跳，胡亂找了一個藉口，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屋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心有餘悸，元公子的眼神太可怕了！

  感覺到自身後傳來的壓迫感，柏梓琬手裡動作一停，轉頭，看到元弘毅看著自己的眼睛，心暗道一身不好。面上卻笑嘻嘻地拉著他坐下，討好了到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喝茶。」

  喝茶？元弘毅皺眉，看了柏梓男一眼，不著痕跡地將柏梓琬拉倒跟前，在她耳畔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看晚上我怎麼對付你。」坐直身軀，唇狀似無意地從她耳垂拂過，引得她身軀輕輕一顫。

  是夜。

  四目相對，屋外雨生漸小，屋內燭光搖曳，時間好似在這一刻靜止，世間萬物好似也在這一刻消失，只剩下他們彼此二人，久久凝望，望著對方，也望著對方眼睛裡的自己。

  須臾，低頭吻住她的眼，輕輕摩擦，慢慢下移，聲音暗啞而魅惑道，「說，什麼時候開始看得見的？」

  柏梓琬瞞著他，害他擔心不安，心虛地一愣，小聲道，「十日前……不過只是依稀看得到一點影子，並不真切。」

  十來日。元弘毅抬起頭，隨後懲罰般咬了一下她嬌艷欲滴的唇，繼續道，「什麼時候完全看得見的？」

  柏梓琬悶哼一聲，皺眉，待看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暗自吞了吞唾沫，如實道，「兩日前。」

  元弘毅狡黠一笑，道，「你瞞著我這麼久，害我一直擔心，說，我要如何懲罰你？」說罷抬眼望著她。

  還要懲罰？難道他懲罰的還不夠徹底？柏梓琬只是愣了一瞬。她柳眉倒豎，從前怎麼沒發覺這男人如此記仇？

  柏梓琬連忙道，「發我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給你洗衣做飯，可好？」

  元弘毅滿意一笑，擁著她，下巴抵著她頭頂。

  原本想在這裡再多住兩日，可是柏梓男的到來，她知道自己的計劃將集體破滅。雖早決定回去，可仍免不了有些難過。在這裡只有她和毅兩人，而回去以後……

  看到柏梓琬倏然皺起的眉頭，元弘毅道，「你若不想這麼快回去，我們就多住幾日。」

  早也好，晚也罷，終究還是逃不過去。柏梓琬展顏一笑，「我倒是想再在這裡多帶上一些日子，你也聽到哥哥說的了，倘若我再不回去，只怕芸香該直接殺到這裡了。」

  她的強顏歡笑，他心下隱隱作痛，吻了吻她額際，道，「芸香是我見過最忠心護主的丫鬟。」

  「當然。」柏梓琬得意地揚眉，忽然想起一事，她點點元弘毅胸膛，道，「寧清王爺，您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元弘毅一愣，若非因為她，他會怕一個丫鬟？摟著她腰肢的手微微用力，柏梓琬本能地往旁邊一躲，按住哪只作怪的大手，瞪著他，怪嗔道，「別鬧了。」

  「阿琬……」

  「我累了，睡吧。」柏梓琬翻轉身，臉貼著他光潔的胸膛，閉上眼，掩去眼底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