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明日便要啟程回去了，柏梓琬坐在鞦韆上，兀自望著綴滿枝椏的梅花，心下五味陳雜。

  良久，她轉頭望著身後人，道，「我們回去吧，不然一會兒哥哥該擔心了。」

  「阿琬……」元弘毅拉住她，他又如何不知道她心裡的掙扎與不舍，可是，望著她清明的雙眼，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點點頭，牽著她的手慢慢往回去。

  腳踩在石子上發出輕微聲響，元弘毅看著柏梓琬沉靜淡然的臉，有些希望永遠不要到小木屋，這樣，他便可以牽著阿琬的手一直走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著如何做才能替母后討回公道，如何做菜能討回自己該得的，然而，經過這些日子，他忽然有些不確定自己從前的執著是對還是錯。

  「阿琬……」元弘毅倏然停下來，扳過柏梓琬的肩膀，道，「阿琬，我們不走了，我們留在這裡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反正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不在人世，正好以此拋開從前的一切。

  抬起手，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似是撫平他心裡的矛盾，柏梓琬微微笑道，「我也想拋開從前一切，留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平平淡淡度過我們的餘生。可是我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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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貼著他的唇，阻止他的說話，柏梓琬繼續道，「毅，即使我們留下，也無法心安理得。你有你在乎的人，我有我在意的人。哥哥既然能找到這裡，別人一樣可以，所以，除了回去，我們別無選擇。」

  「阿琬……」

  柏梓琬搖搖頭，再次打斷元弘毅，靠著他的胸膛，和他十指緊扣，「毅，留下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用對我覺得歉疚，更不要覺得對不起你，你只需記得自己答應過我什麼便好。」

  元弘毅低眸看來一眼懷中的人兒，豎起三根手指，做起誓狀，「我，元弘毅今日對天發誓，今生只愛柏梓琬一人，會好好保護她，呵護她，愛著她，寵著她，相信她，如有違背，叫我不……」

  「毅！」柏梓琬赫然直起身截斷他，望著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不用發誓，你記得便好。走吧。」

  回到小木屋，柏梓琬道，「毅，你先和哥哥去回屋，我去天生屋裡，一會兒回來。」

  元弘毅撫了撫她額際的碎發，點點頭，靜靜看著她，知道她身影消失在屋門口，方收回眼神。

  「我沒想到，王爺會為了阿琬殉情。」他是真的愛阿琬吧，只有愛極了那個人，才會做出舉動。

  元弘毅看到柏梓男表情淡淡，眼睛裡卻藏著一抹淡笑，不由失笑一下，「從前是我對不起阿琬……我無法確定往後是不是能不讓阿琬再受傷害，我愛阿琬，即便有傷害，我也會擋在她面前。」

  柏梓男並不急著作答，看了元弘毅好一會兒，才道，「希望王爺不要再令我失望。」

  屋內。

  天生正站在書架前翻看一本醫書，宋嫣然靜立一旁，放在身前的手一下下絞著帕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書架前的男子，有些侷促，有些不安，卻又強自鎮定，一言不發。

  「扣扣。」聽到敲門聲，兩人同時轉過頭朝屋門口看去，看到站在屋外的人兒，宋嫣然下意識看向天生，待看到他眼睛裡一閃即逝的光亮，神情不由得一黯。

  果然……

  「阿琬，你不是和元公子去梅林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宋嫣然過來將屋門打開。

  柏梓琬微微笑道，「有些可口，嫣兒，能不能請你出去幫我倒一杯熱茶進來？」

  天上屋子有她剛剛泡好送進來的熱茶，待看到柏梓琬遞給自己眼色，宋嫣然點頭答應著，帶上屋門出去。

  「阿婉姑娘請坐。」天生合上書轉手放到書架上，指了指書桌對面的椅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書桌上，「嫣兒怕是不會這麼快進來，姑娘不嫌棄，先將就著喝些。」

  柏梓琬絲毫沒有被插穿後的窘色，直徑過去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捧在手裡，看著天生道，「你既然知道我故意支走嫣兒，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支走嫣兒？」

  天生一笑，道，「是不是嫣兒跟你說了什麼？她是不是告訴你我記得從前了？」

  「那你是不是記得從前了？」柏梓琬又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將問題拋了回去。

  天生失笑地搖搖頭，又將問題拋給她，道，「你既然認得我，知道我是誰，為何卻隻字不提？」

  柏梓琬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他當是在踢足球呢！如實道，「先前我只是懷疑，並不能確定，後來確定，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風，忘記過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每個人初到人間都是沒有記憶，如同一張白紙，要經歷以後才會有色彩，才會豐富。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失去記憶，但我想這是上蒼對你的恩惠，忘記過去，才能迎接新的未來。」

  有時她會想，若她和毅掉下懸崖雙雙失憶，或許便能真的不理會從前，安安靜靜在這裡住下去。

  可是，天意難違。

  「如風……」天生輕聲出口，似是喃喃自語般，而後道，「如風，是我本來的名字？」

  柏梓琬正要說是，忽然反應過來，瞪著他，「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恢復記憶！」

  「我似乎從未告訴過你我記得從前。」看到對面忽然沉下來的臉，天生連忙補充道，「這兩日是斷斷續續記起了一些事情，卻只是些片段，模模糊糊，殘缺不全。」

  聽他這麼說，柏梓琬心裡的怒氣才稍稍熄滅了一些。

  「我姓什麼？」

  「姓梁。梁如風。」

  「梁如風。」天生重複著，接著又道，「你呢？」

  「我姓柏，柏梓琬。」

  「我們從前就認識？那我喊你什麼？柏姑娘？」

  「阿琬。你叫我阿琬。」

  「阿琬。」

  看到他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情緒，柏梓琬微微一愣，待想仔細看清楚時卻已然消失，好似不曾出現過一般。

  然，她的心卻有些不安，起身，取了一封信放在書桌上，推過去，「一會兒我便要跟毅和哥哥去集市上買馬，或許不會再回來，你若想知道自己從前，就看看信，但是等我離開後才許打開。」

  天生靜靜看著她，道，「好。」

  「那我先出去。」柏梓琬走到屋門口，手握著屋門，微微偏頭道，「如風，嫣兒是個好姑娘，不要辜負她。還有……你一定要幸福。」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