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原本打算先去集市上買好馬，住一晚，明日一早啟程回去，奈何宋嫣然再三挽留，說什麼都不答應他們離開，柏梓琬為難，只得應下她的請求，等用過午飯再去集市。

  另一邊，她也有自己另一番打算。

  宋嫣然和宋先生對她和毅有救命之恩，他們住在這裡半個多月卻未見過宋先生，好幾次想去親自跟宋先生道謝，得知宋先生性子孤僻，不喜歡見陌生人，只得作罷，便想著臨行前親自做一頓飯，權當是他們對宋先生的感激。

  「阿琬，你……」

  偏頭，看到宋嫣然張著嘴瞪大眼盯著自己，柏梓琬好笑道，「做什麼這個樣子看著我？」

  

  宋嫣然像什麼都沒聽到般，將看著柏梓琬的眼睛慢慢移向柏梓琬炒菜的手。阿琬和元公子雖然對他們身份隻字不提，但從他們先前的衣著，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的言行舉止，已讓她知道他們身份不凡，萬沒想到元公子便是前些日子人人相傳的戰神寧清王，阿琬則是寧清王妃。

  元公子做菜已讓她吃驚不小，得知他身份，她更是驚詫不已。元公子是先皇后之子，金枝玉葉，從小在眾心捧月中長大，有數不盡的丫鬟僕人，他竟會做菜。而阿琬，將門之女，自是被侍候著長大的，居然，居然也會做菜，且輕車熟路。

  見宋嫣然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手，柏梓琬將紅燒鴨子倒進盤子裡，失笑地搖搖頭，告訴她自己真實身份，不過是當真將她當作妹妹，豈料她知道後便成了這個樣子。

  「你在這麼發呆下去，可當真會變成木頭人了哦。」柏梓琬舀了一瓢清水倒進鍋里，托著宋嫣然的手，道，「是不是嚇到你了？」她也知道她和毅的身份是特殊了一些。

  宋嫣然無意識地搖搖頭，隨即回過神，道，「沒有。我只是……沒想到自己無意間救下的會是寧清王和寧清王妃。不是說閨閣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而且囂張跋扈蠻橫無理，可是，您一點不像。」她歪著頭看著她。

  十指不沾陽春水？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囂張跋扈蠻橫無理？她倒是想這樣來這，可惜沒有這樣的命。柏梓琬搖搖頭，看到她眼神中的探究，好笑地點點她額頭，邊清洗鍋子邊道，「你可別一口一個您，一口一個寧清王妃的叫，聽著彆扭。」

  「可你本來就是寧清王妃啊。」

  柏梓琬嘆氣，直起身握住宋嫣然手臂，認真道，「告訴你我是誰，可不是為了讓你如此……」

  「我知道。」宋嫣然打斷她的話，笑嘻嘻湊過去，「我是故意逗你玩的。」說罷拿了一塊土豆放進嘴裡，豎起拇指，「阿琬，你做的菜真好吃。爹一定會喜歡的。」

  「你這個饞貓。」柏梓琬笑打了她一下，遲疑道，「嫣兒，能告訴我宋先生為什麼不肯出門嗎？」

  看到宋嫣然手裡動作一頓，神色暗了暗，柏梓琬趕忙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不想說可以不說。」

  宋嫣然笑著點點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吐露的秘密，既然不願說，何必勉強。柏梓琬將洗好的土豆切片，然後切絲。一事無話，只聽到切菜聲和宋嫣然再次慢慢張大的眼睛。

  飯後，出於禮節，柏梓琬和元弘毅還是去了宋先生的屋子，隔著房門跟他言謝。

  「嫣兒，對不起，不能參加你和如風的婚禮，但是，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柏梓琬傾身擁著宋嫣然，「既然愛了，就別瞻前顧後畏手畏腳，更不要為了莫須有的東西令自己後悔一生。」

  宋嫣然偏頭看了梁如風一眼，點點頭，「我會的。阿琬，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我……等我跟如風成親了，去臨江城看你。」抬起手，看著掌心中的掌紋。

  因著斷掌，除了爹娘，所有人都將她視為不祥人。爹為了她不被人欺辱，在湖面修了小木屋。與她從小長大的姑娘，都有了美滿姻緣，她因為斷掌，男子都對她避之不及。原以為自己這一生將於爹爹相依為命下去，老天卻讓她認識如風，並且對他動心。

  可是……

  似是感覺到宋嫣然心底的掙扎，柏梓琬直起身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一言為定，我在臨江城等你。」她抬起小拇指與她的勾在一起，想了想道，「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們的身份。」

  宋嫣然點點頭。

  「阿琬，時候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元弘毅走過來，分開難分難捨的兩人。

  上路。兩個字令柏梓琬翻了一記大白眼，他當自己是黑白無常，還是當她死了？「嫣兒，我走了。」揮揮手，走到馬跟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往另一邊去。

  行了一段，似是感覺到什麼，柏梓琬回過頭，果然看到梁如風和宋嫣然並肩站在橋頭，衣裙飄飄。她抬高手，笑著揮了揮，心道：如風，你一定要幸福。

  買好馬，天色已然暗沉下來，大朵大朵的烏雲從天邊湧來，不多時，便將最後一縷光也遮蓋起來。

  就近找了一間客棧用了晚飯，柏梓男和元弘毅隨意說著話，柏梓琬則捧著茶碗呆呆地看著外面。

  少頃，柏梓琬道，「哥哥，毅，你們聊著，我去去就回。」說罷，起身朝客棧外面去。

  元弘毅一愣，隨即追出去，「去哪裡？」牽著她的手，微微往身邊一扯，摟著她。

  柏梓琬嫣然一笑，並不回答。

  下午買馬時，柏梓琬已經將這裡大約摸了一遍，輕車熟路地走進一家『玉坊齋』。兩人一隻腳才邁進去，守在櫃檯後的掌柜的立即迎了過來，引他們到櫃檯邊。

  走到櫃檯後，取出一支玉鐲出來，滿臉堆笑道，「這玉鐲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夫人你瞧瞧喜歡不喜歡。」這掌柜的四十來歲，走南闖北多年，自是看得出他們身份不凡。

  柏梓琬只淡淡看了一眼，道，「可還有別的？」

  掌柜的一愣，隨即點點頭，從柜子里取了一隻木盒出來打開，裡面擺放著花式不一的珠釵，在燭火中熠熠生輝。「夫人您可別小瞧這些珠釵，這裡面每一支珠釵都經師傅精心打磨過的。」

  柏梓琬隨手拿起一支金鑲玉蓮花流蘇珠釵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放下，淡淡道，「除了這些，難道沒有更好的嗎？我要最好的。」

  這些難道還不夠？掌柜的看看柏梓琬，有看看元弘毅，抬手一拍腦門，「夫人您等著。」說罷，從裡面出來，撩起布簾朝後屋去。

  元弘毅詫異，阿琬向來不喜歡戴金銀珠寶，這會兒怎麼反倒來這裡挑選首飾？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柏梓琬睨了身邊人一眼，纖細食指隨意撥著盒子裡的珠釵。

  「你若喜歡，等回去我叫人多給你打造幾副。」這裡的首飾雖好，卻配不上阿琬。

  柏梓琬偏頭一笑，「誰告訴你我是給自己買了？嫣兒照顧我這麼久，她和如風的婚禮我是無法參加了，但卻不能少了禮物。」這裡的東西實在不怎樣，希望掌柜子等下拿出來的東西不會令她失望。

  「你當真覺得梁如風會娶宋姑娘？」

  「你知道了？」柏梓琬嘆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但願如風不要辜負嫣兒一片情意。」

  「夫人，您看看這些如何？」掌柜的從裡面出來，打開手中的錦盒，遞了過來。

  盒子裡放著一套金首飾，珠釵、耳墜、瓔珞、手鐲、做工精緻，且高雅大方。柏梓琬滿意一笑，將盒子合上，道，「掌柜的，買下這些首飾需要多少銀子？」

  「五十兩銀子。」

  柏梓琬點頭，接著道，「掌柜的，能否借紙筆一用？」

  掌柜的立即將紙筆雙手遞過去，柏梓琬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地址，「勞煩掌柜的明日務必將這套首飾送到這個地方。」說罷，從衣裳里取了一張銀票遞過去。

  掌柜的拿過銀票，連連點頭，道，「夫人只管放心，明日一早我親自將東西送過去。」

  「有勞。」柏梓琬略微點了下頭，跟元弘毅一塊兒離開了玉坊齋。

  夜涼如水，柏梓琬攏了攏衣裳，心不在焉地看著兩邊店鋪，往客棧那邊走去。

  「冷嗎？」元弘毅抬起柏梓琬的手放在手裡搓了搓，看向她的眼睛裡寫滿疼惜。

  柏梓琬搖搖頭，「不冷。」

  「阿琬，如果……當初你沒有嫁給我，你會不會嫁給梁如風？」遲疑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柏梓琬停住腳，表情奇怪地看著他，而後抬起手貼著他的額頭，一本正經道，「沒發燒啊，怎麼反倒說起胡話來了？」

  元弘毅面色一窘，看了一眼來往的行人，摟著她纖細腰肢，道，「阿琬，告訴我好嗎？」

  柏梓琬癟癟嘴，道，「若我喜歡的是如風，你以為你能留得住我？別發呆了，趕緊回去，真的好冷。」說罷，不由分說地拽著他往客棧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