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午膳風波

  午後突然下起雨來，打發奶娘他們下去休息後，柏梓琬小心翼翼扶元弘毅坐起來，怕床欄咯傷他背上的傷口，於是將枕頭豎起來讓他靠著，而她，則坐在床另一頭。

  屋外雨聲淅瀝，屋內安靜一片，沒有往常的劍拔弩張，也沒有往昔的冷嘲熱諷，兩人隨意說著話，偶爾也會在幾句話後突然相對無言，卻是無法言說的深情。

  「這一幕在我夢裡出現過很多次，我卻不敢奢望它有一天會變成事實。」元弘毅拉著柏梓琬的手放在另一隻手手心裡，輕輕握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柔聲說道。

  她也從未料到，有朝一日他們會如此面對面心平氣和的說話。柏梓琬微微一笑，「現在呢？你能不能分清這一刻是夢境還是真實？」

  元弘毅也禁不住一笑，卻並不急著回答，抬起手貼著柏梓琬的臉，「夢裡的你會對我笑得很溫柔很燦爛，我也總是希望能像現在這樣貼著你的臉，可是我不敢。」

  「嗯？」

  看到她眼睛裡的不解，元弘毅苦澀一笑，「我怕我一伸手你就會突然消失不見，所以我只能遠遠的看著。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夢終究還是會醒，而夢外的你永遠不會對我笑。」

  他的夢裡當真有過她？他當真像他說的這般希望她對他笑，害怕她突然消失嗎？原本只是在心裡說說的話，不覺間已經脫口而出，想收回，卻已然來不及了。

  

  弘晉說，像他們這樣的皇室子弟，在還未出生時便註定身不由己，不管自己喜不喜歡願不願意都必須去做，能和自己心儀的女子結為夫妻，更是難如登天，老天垂簾，不僅讓他找到曾經的小女孩，更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愛上她，所以他不想在她面前繼續隱藏自己，不希望等真的失去她後才知道後悔。

  「為何這般古怪的看著我？」下意識摸了摸臉，柏梓琬湊過，「你不會真的把現在當成夢境了吧？要不要我掐你一下，或者咬你一口？」

  看到她眼睛裡的狡黠，元弘毅突然撐著手坐直身子，將柏梓琬一扯，與此同時另一隻手穿過她的盈盈一握的腰，然後往身前一扯。待柏梓琬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時，整個人已經落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中。

  心跳如雷，雙頰緋紅，她也想就這樣在他懷裡靠一靠，活了兩世，她真的累了，可是想到他身上的傷，她理智地推了推他，讓他放開自己，豈料卻被他一摟，更用力地摟緊緊，像是要趁這一刻將她鑲嵌進骨髓一般。

  「你怎麼了？」柏梓琬過頭，「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好容易才又從鬼門關撿了條命回來，她可不想被他活活給勒死。

  「不放！阿琬，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對你凶，更不該對你用強，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才肯打消離開的念頭。」元弘毅固執地說道，手裡的力道又加重兩分。

  知道他誤會了，柏梓琬還是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氣餒道，「快點放開我，不然我真的要被你給勒死了。」

  元弘毅聞言立刻鬆開手，柏梓琬轉過身一陣猛咳，餘光氣惱地瞪著罪魁禍首，這傢伙到底還是不是人，身上三處傷，身體明明虛弱得要死，力氣大得幾乎要勒死他。

  「阿琬，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她會真的離開。

  「還沒被你勒死！」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等呼吸恢復順暢，柏梓琬長長吐出口氣，瞪著元弘毅，豎起食指朝他心口點去，又在半道突然轉彎，用力點點他的胸膛，惡狠狠得說道，「你哪裡是害我我離開，我看你是巴不得早點把我勒死才對。」

  「不是，阿琬，我……」

  看到他緊張失措，嘴巴張張合合的樣子，柏梓琬輕笑出聲，「你做什麼那麼緊張？我跟你鬧著玩的。」

  元弘毅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叫蕭何或者芸香請梁大夫過來給你看看吧……」

  「別總是小題大做行不行？有沒有事我自己難道不知道？」柏梓琬有些蠻橫地拍了下元弘毅手臂，接著道，「我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別動不動就叫大夫。」

  「阿琬，答應我，陪著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元弘毅握著柏梓琬雙手放在唇邊一吻，話語中帶著懇求。

  是他打破了自己所有計劃，她承認自己從踏上花轎那一刻起就開始計劃著如何逃走，可是也是因為他，她自己的心才會死而復活，不用每日除了笑還是笑，除了待在閨房還是待在閨房。何況她從來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對待感情更是如此。

  她喜歡他，雖然算不得愛，也知道跟他在一起將有不少風浪在等著自己，但是她想試一試，或許，他當真會是自己的良人也說不定，而且她也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死了，墓碑上刻著「無名氏」三個字。

  「值得嗎？」

  元弘毅愣住，有些跟不上柏梓琬的思維，半晌，他拉著她，將她輕攬入懷，在她耳畔柔聲卻不悔道，「值得。只要你安然無恙，什麼都值得。」即便真的要了他的命，他也無怨無悔。

  元弘毅搬回了他們的屋子，心裡有了決定，柏梓琬對元弘毅不再排斥，每晚兩人都會依偎在一起隨意說會話，從詩詞音律聊到天南地北，像約定好了一般，對從前隻字不提。

  只不過每晚睡前元弘毅都會要求柏梓琬跟她一起睡，她睡覺向來規矩，但凡事總有例外，萬一不小心弄傷他的傷口，豈不得不償失，所以對他他的要求，她斷然拒絕。他自然不敢堅持，只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她答應，每每這時她總會忍俊不禁，他哪裡是什麼冷血殘暴的五皇子，整就一沒吃到糖撒潑耍賴的大小孩。

  每日都有芸香、奶娘或者柳姨將做好的飯菜送到屋裡，元弘毅暫時不能下地，只能在床上吃，而柏梓琬則跟奶娘、柳姨、公孫良、梁如風、芸香、蕭何圍桌在桌前邊吃邊聊，看得另一人心肝痒痒。

  想法做卻不敢發作，只能生生忍下。

  這日，芸香跟奶娘、柳姨將飯菜端進來，見柏梓琬正坐在床前餵元弘毅吃飯，便坐在一旁候著。

  「紅衣姑娘。」

  紅衣向微微行禮，狀似不經意地看了公孫良一眼，走到床前，行禮道，「紅衣見過五皇子。」起身道，「妹妹還沒用午膳吧。」

  「是啊。」柏梓琬一笑，「姐姐來的正好，我實在餓得不行了，這個就請姐姐代勞，」說著，不由分說地將剩下半碗飯往紅衣手裡一放，起身將她拉到床邊坐下。

  「阿琬……」元弘毅抓了個空，她就這麼將自己扔給紅衣，一個人吃飯去了。

  「別阿琬阿琬了，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要是不想勞煩姐姐，那就等等，等我吃飽了再來餵你。」柏梓琬走到桌前桌下，抓起筷子揮了揮，而後夾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

  元弘毅黑線，抬手擋開紅衣的手，掀開被子，鞋都顧不上赤著腳就過來了，「我也要在這裡吃。」

  柏梓琬一愣，歪頭看著站在身邊的某人，張大嘴，起身抬手一指，「這裡剛好七個人位置，再說了如風說了，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元弘毅，你怎麼鞋都沒穿就下來了，趕緊回床上躺著。」說著，推著他往床邊去。

  旋身半攬著她，讓她無法動彈，元弘毅道，「你們在這裡有說有笑，我卻一個人躺在床上，再說我的傷已經沒事了，不管如何，今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在這裡用膳。」說著，轉身坐在凳子上，一副我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架勢。

  柏梓琬詫異地張大眼，其他人更是難以置信，面面相覷，他還是他們所知道那個冷血無情的元弘毅嗎？現在，為了一頓飯，竟然當著他們的面跟阿琬耍起無賴。

  「你是不是又想我讓芸香把你敲暈扔到床上去？」柏梓琬抱著手臂，涼颼颼道。

  聽到這話，元弘毅淡淡掃了芸香一眼，看向柏梓琬，慢條斯理道，「你可以再讓她試試。」那晚他因為分神才會被這丫頭偷襲。

  「元弘毅！」看到旁若無人吃起來的某人，柏梓琬氣得要死，一把奪過筷子，反手一指，「躺著去！」

  「好了阿琬，既然五皇子想在這裡用膳，就讓他留下吧。」見勢不妙，奶娘連忙拉住柏梓琬道。又吩咐芸香，「芸香，將五皇子的鞋拿過來，再重新多加一張凳子。」

  又跟其他人道，「都坐下吧，不然飯菜一會兒該涼了。」

  柏梓琬用鼻子哼了一聲，挨著柳姨坐下，看到紅衣端著碗仍站在床前，於是站起身道，「瞧我，竟忘了問姐姐有沒有用膳，姐姐也過來一起吧。」一面吩咐芸香再多加張凳子。

  芸香答應著，卻明顯不像剛才那樣利落，扭扭捏捏拖拖拉拉，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見此，紅衣將碗擱在一旁，過來道，「我過來時已經用過午膳，就不打擾各位了。」說著，行禮退下。

  「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屋子，動不動就往這邊來，還真把自己個兒當成女主人了……」

  「胡說八道什麼！」柏梓琬沉聲斥道，將夾起的雞腿放到她碗裡，「這麼多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

  看到所有人都盯著自己，芸香這才察覺自己說錯話。忙住了口，埋頭一言不發地吃著東西。其他人看了元弘毅一眼，也埋頭吃著東西。而元弘毅看了柏梓琬，垂頭，暗自皺了皺眉。